第695章 神話(秋雨寒)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易華偉輕輕推開了門,目光落在了正撫琴的玉漱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都這個時辰了,太妃娘娘還真有雅興啊?」
廂房內的燭火搖曳,光影在玉漱絕美的臉龐上跳動。
「大人回來了?!」
秋菊正在整理一旁的衣物,聽到動靜后,迅速轉頭,一眼就看到了易華偉。眼睛一亮,趕忙迎了上去。先是上下打量了易華偉一圈,眼中滿是驚訝。只見易華偉的頭髮一絲不亂,衣服整潔乾淨,沒有絲毫被雨水打濕的痕迹。忍不住道:
「大人沒淋雨嗎?今兒個這雨下得可不小呢,奴婢還擔心大人您被淋成落湯雞。大人,廚房還有參湯,奴婢給您盛去。」
說完,也不等易華偉回應,就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間,腳步匆匆,衣袂帶起一陣輕微的風。
「大人!」
幾名婢女見易華偉進來,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便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你回來了?」
玉漱微微轉頭,眼神與易華偉交匯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像是藏著千言萬語,又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平靜之下暗流涌動。眼眸猶如夜空中閃爍的寒星,在黯淡的光線下泛著微微的光澤。
易華偉靜靜地看著玉漱,向前走了幾步,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娘娘這曲《幽蘭調》彈得愈發精妙了,只是這曲子太過悲戚,莫要傷了自己。」
「倒是有勞趙大人掛心了!」
玉漱微微垂下眼帘,濃密而卷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聲音輕柔如同微風拂過湖面,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彷彿是深秋里最後一片落葉在風中的掙扎:
「時辰不早,趙大人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秋雨如豆,砸得東窗的幾桿翠竹沙沙作響。廊檐下懸著的燈籠隨風搖曳,一明一暗的彤彤燭火,暈出一圈圈柔和如水的光芒。在玉漱那張國色天香、白璧無瑕的臉蛋兒上,映照得溫寧、柔婉,肌膚似雪,泛著淡淡的光暈,如同羊脂玉般細膩。
見易華偉久久沒有開口,玉漱抬頭一看,卻正好與那灼熱的視線對上,芳心一顫。下意識地咬住下唇,臉頰微微泛紅。本就是雍容、華美的顏容,此刻一襲淡紅羅裙,將她的身姿襯托得更加曼妙。雲鬢挽起,用一支雕花的玉簪固定,幾縷髮絲垂落,更添幾分嫵媚,姝麗難言,珠圓玉潤、豐腴有致的身材散發著成熟美艷的風韻。
「大人,參湯好了。」
這時,秋菊端著湯盅從門口走了進來,腳步輕盈,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灑出一點。易華偉移開視線,笑了笑,伸手接過湯盅。
「大人奔波整日,想來應該累了。」
秋菊笑道:「奴婢給您燒水沐浴。」
「不用,打盆水,我擦一下就好。」
易華偉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已近子時,再燒水不知幾點才休息:「打桶熱水放到我房裡,一會泡泡腳就行,你早點去休息吧。」
「是!」
秋菊應了一聲,盈盈一拜,轉身走出廂房。
玉漱看著易華偉端坐在桌邊,手中捧著那碗參湯,竟像是在品鑒世間最珍貴的香茗一般,輕嗅之後,才緩緩將參湯送至嘴邊。每一口都喝得極為緩慢,彷彿在享受著參湯的每一絲滋味。
那悠然自得的模樣,看得玉漱又羞又惱,臉頰微微泛紅,眼中閃過一絲嗔怒,輕哼一聲知道趕他不走,乾脆賭氣似的坐在床邊,猛地一轉身,將臉別了過去,目光直直地盯著牆壁,牆壁上的燭火映照出她的身影,影子在牆上微微晃動。
「今日見到縣候夫婦,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易華偉放下碗,嘴角微微上揚:「我沒有失言,娘娘也該守信了!」
玉漱身子猛地一僵,像是被什麼定住了一般,仍舊倔犟地沒有轉過頭來,只是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胸脯微微起伏。
易華偉見狀,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玉漱身邊,輕輕坐下。兩人的肩膀距離極近,幾乎要碰到一起,玉漱明顯感覺到了他的靠近,身子微微一顫,她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躲開。
易華偉盯著玉漱的側臉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攔住那纖細柔軟的腰肢,稍一用力,就將玉漱帶入懷中。玉漱輕呼一聲,剛要掙扎,就聽到易華偉在耳邊溫聲道:「那娘娘今日為何有些傷感?是又想起了什麼人嗎?」
「你怎麼……」
玉漱剛開口,話還沒說完,易華偉突然湊近,兩人的呼吸瞬間交織在一起,後半截話就被堵在口中。緊接著,玉漱就感覺自己的嘴唇被緊緊壓住,下意識地緊閉雙唇。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易華偉的氣息,讓她有些眩暈。
心跳急速加快,身體開始變得綿軟無力,貼在易華偉的懷裡。易華偉的手緊緊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則撫上她的後背,將她摟得更緊。
玉漱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被奪走了,鼻翼微微扇動,發出一聲膩哼。那熟悉至極的壓迫感再次侵襲而來,讓她嬌軀發軟,大腦一片空白,芳心不受控制地顫慄起來。
「呼!」
易華偉一掌扇滅了燭火。
夜色朦朧,烏雲遮住了明月,倏而,秋風大作,枝葉搖晃,東窗下的幾竿翠竹都是發出喑啞的沙沙之音。
許久,急風驟雨,雨下得愈發緊了。
………………
冰冷的雨滴如細密的珠簾般從夜空中傾灑而下,打在營帳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彷彿是黑夜中奏響的無序之曲。夜色深沉得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沉甸甸地壓在這片土地上,將一切都籠罩其中,不見一絲光亮,只有無盡的黑暗在四周蔓延。
比蘇,這座哀牢大鎮在雨夜中顯得格外靜謐。
鎮外的曠野上,營帳如同一座座小山般連綿起伏,營帳的輪廓在黯淡的夜色中若隱若現。營帳是用堅韌的牛皮和粗麻編織而成,經過特殊處理,能夠抵禦風雨的侵襲。營帳周圍,插滿了各種顏色和樣式的旗幟,在風雨中獵獵作響。
營帳之間,地面被踩踏得十分堅實,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腳印和車轍印交織在一起。在營帳的外圍,是一圈簡易的柵欄,用粗壯的木頭搭建而成。柵欄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名手持長矛的士兵在站崗,身披蓑衣,雨水從蓑衣上滑落。
大帳中,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易小川猛地坐起身來,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焦慮。
「來人!」
低沉的聲音在帳內響起,一名親衛迅速進入帳中。「渠帥大人,有何吩咐?」
親衛恭敬地問道。
「將膏油燈統統點亮,請項梁將軍過來,我要與項梁將軍商量要事。」
易小川吩咐道。很快,大帳內亮起了明亮的燈光,光芒驅散了黑暗,映照出帳內的陳設。
沒一會,披著蓑衣的項梁匆匆走了進來。
「我這心緒不寧,總感覺有些不踏實,有勞師父過來,想再布演一下…」
說著,易小川吩咐親衛將地圖拿了進來,擺在桌上。
兩張地圖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其中一張是「駐軍圖」,這是一幅用紅、黑、田青三種顏色精心繪成的守備地圖。紅色的線條代表著軍隊的行軍路線,像是蜿蜒的血脈貫穿其中;黑色的標記則是各個軍隊的重要據點,分佈在地圖上;田青色用於勾勒山脈和河流,凸顯出地形的起伏和水流的走向。
在這張地圖上,黑底套紅勾框的部分著重表示麾下幾支軍隊的駐地及其指揮中心,還有後方的糧倉,那是用一個大大的黃色圓圈標註的,旁邊詳細地畫出了運糧路線。
項梁站在案几旁,眼睛在地圖上快速掃視,很快便找到了駱越的位置,那是一片位於地圖邊緣的區域,周邊的地形複雜,有高山峻岭,也有河流縱橫。
項梁皺著眉頭,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陷入了沉思。要想打贏這場戰鬥,首要的一點是保證二十萬人的糧食供應。
這二十萬哀牢部眾,是一支龐大的力量,但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易小川憑藉著自己的『智慧』,得到了哀牢王禁高的信任。帶著這二十萬部眾,踏上了征服百越、再圖大秦的征程。
「此次進軍駱越、西甌,糧食問題至關重要。」項梁打破了沉默:「我們必須確保運糧路線的安全。」
「我知道!」
易小川點了點頭,緊緊盯著案几上的地圖,聲音低沉,緩緩說道:「駱越之地地勢複雜,易守難攻,那裡山川交錯,河流縱橫,到處都是天然的屏障。若是敵軍切斷我們的糧道,我們這二十萬大軍就會陷入絕境,後果不堪設想。」
項梁眉頭一挑,審視著地圖,語氣嚴肅地說道:「我們的糧食只夠吃三個月,這是我們的死穴。時間緊迫,必須爭取速戰速決。」
易小川微微點頭,一隻手托著下巴,沉思片刻后說道:「我們還需要考慮當地的民情,這至關重要。若是能得到百姓的支持,我們就如同有了內應,對我們會更有利。」
「我們可以先派人去了解駱越和西甌的情況,看看能否找到突破口………」易小川邊說邊在地圖上比劃著,手指修長卻因長期握劍而布滿繭子,目光在地圖上不斷搜索。
時間緊迫。
大秦地大物博,人多地廣,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一旦覺醒,將勢不可擋。尤其是現在的高要,那個心狠手辣的傢伙,他就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暗處窺視著一切。要是再給他幾年時間,他可能將大秦打造成鐵桶一般,那時候,大秦的鐵騎必將踏遍周邊各國。
而易小川深知,一旦大秦平定百越,那哀牢國也會成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他們總不能再跑到印度去,那是最後的退路,也是最無奈的選擇。
易小川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芒。皮膚因為長期在軍中奔波而略顯粗糙,但依然無法掩蓋他那精緻的五官。嘴唇總是緊抿著,像是在壓抑著內心的怒火。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是他復仇與崛起的關鍵。他不能輸,也輸不起。哀牢與百越習俗相當,一旦征服,比大秦更容易讓百越歸心。到時候,集哀牢、百越之人力物力,方能有與大秦一拼之力。這是他精心策劃的一盤棋,每一步都充滿了風險,但他別無選擇。
所以,這一把,易小川是賭上所有一切了。他就像一個瘋狂的賭徒,把自己的命運、哀牢國的命運,乃至整個百越的命運都押在了這一場戰爭上。
這一戰將決定他的生死榮辱,他必須全力以赴。
在他的想象中,他將帶領著哀牢部眾衝鋒陷陣,每一個士兵都像他一樣充滿了鬥志,用鮮血和生命書寫著屬於他們的傳奇。
而他,易小川,將成為這個傳奇的締造者,他將站在權力的巔峰,讓高要和大秦都為曾經對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
一場秋雨一場寒。
清晨,雲煙閣。
昨夜的秋雨剛剛過去,天空湛藍,像被水洗過一樣清澈,一絲雲彩都沒有。道路兩旁的楊柳,枝葉繁茂,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雨露在上面滾動,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時不時有幾滴落下,打在地面的石板上。
門樓那硃紅色的檐角和碧綠色的屋脊,原本積著的灰塵,在昨夜秋雨的沖刷下消失得乾乾淨淨。
廂房之中,玉漱靜靜地坐在梳妝台前,淺黃色的長裙平整地垂落,沒有一絲褶皺。
兩名婢女恭敬地站在她身後,手中捧著精美的雲鬢花鈿。動作極為謹慎,輕手輕腳地將花鈿往玉漱發間貼去。玉漱則雙眼直直地平視前方,身體一動不動,安靜地任由婢女為自己梳妝。
銅鏡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容顏,面龐泛著紅潤,皮膚光滑細膩,五官精緻和諧。
「……,趙大人呢?」
玉漱嘴唇輕啟,緩緩抬眼看向身旁的婢女。
「丞相大人已經出門了。」
婢女趕忙回答,稍作停頓后又接著說道:「對了,大人給娘娘留了一封書信!」
一名婢女快步走到中間的桌子旁,拿起那封折好的白紙,轉身走回玉漱身邊,雙手捧著遞向她。
玉漱急忙接過書信,展開一看,眉頭緊鎖。易華偉在信中告知她,讓她先回咸陽,為保她安全,留下三百禁衛和三百黑龍衛隨行護送。
沉默了一會,玉漱將書信放下,輕輕搖了搖頭,這才剛剛出門,自己為什麼已經開始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