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美酒美夢,美夢有痕
胡氏搬家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這才宣告完成,總算安頓下來了。
真是一大家子呀!
偌大的宅子,一下子住進這麼多人,反而顯得逼仄起來了。
在這段時間裡,陳錚基本都是呆在客房內,卻也不閑著,拿出一本書來讀。
說是書,其實是筆記。
源於杜夫子的珍藏之作,上面抄錄著數十篇時文。每一篇文章上,字裡行間,密密麻麻標註著各種點評。
每一條點評都稱得上鞭辟入裡,十分深刻老道。
杜夫子說了,只要陳錚吃透此書,明年考個秀才十拿九穩。
陳錚不懷疑夫子的話,當即進行苦讀。
說是「苦讀」,實則一點不苦,雖然不至於一目十行,但能做到過目不忘。
隨著凝聚丹青神火,神魄上的變化漸漸顯露出來了。在外在應用上,各種觀感變得敏銳,記憶更是非凡。
這對於讀書考試,絕對是一大利好。
字也慢慢練起來了。
一切井井有條,向好的方向發展。
晚上胡氏會設宴,名為「安居宴」,剛才胡管家已經過來邀請了,陳錚自然答應出席。
讀完書後,則是等待開飯。
等待的時間總是最無聊的,在窗前觀望院落的林木花草,他就想到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仙家高人」,其是否還在這座宅子中。
料想應該不在了吧。
現在胡氏這麼多人搬進來住,幾乎把房屋都佔滿了。即使那仙家擅於隱匿,這一下也不好辦。
況且其不喜打擾,吵吵鬧鬧的忍耐不住。
想到這,陳錚感到幾分遺憾,他本還想著找個機遇,看能否與對方見上面,拜師學藝來著。
如今看來,沒機會了。
胡氏搬進來后,開始著手布置,首先大門處的牌匾,舊的拆掉,換上一面新的,寫著兩個金漆大字:胡府。
然後是宅子裡頭,最為顯眼的是掛上了好多的大紅燈籠,當暮色降臨,燈籠全部點著,燈火通明,十分亮眼。
見著這麼多的燈籠,陳錚只覺得實在太浪費。
一盞燈籠點一晚上的成本,都能買好幾頓肉來吃了。
不過大戶人家嘛,要的就是一個輝煌氣派。
胡氏雖然從外地遷入江州,但人情面子甚廣,到了暮晚,一輛輛馬車就跑來了,都是受邀前來赴飲的賓客。
胡管家就站在門口處負責迎賓,旁邊有兩名小廝專門收禮。
一會兒功夫,大包小盒的賀禮就堆積成了一座小山。
當真是賓客如雲,高朋滿座。
陳錚一個都不認識。
可是眾人卻似乎都認識他,紛紛過來敬酒,嘴上的恭維說話沒停過。
陳錚心裡納悶,心想自己在中秋詩會上的表現,真就那麼出名了?
而或,人家純屬於愛屋及烏,因為胡家小姐的緣故,才會對自己那麼熱情。
只是太熱情了,酒水一杯接著一杯。
陳錚可沒千杯不醉的本領,很快就醺醺然,有點站立不穩了。
好在此時胡管家過來解圍:「各位老爺,陳先生不勝酒力,不能再喝了。」
打個眼色,旁邊侍立的丫鬟小茶和另一個丫鬟跑過來,一左一右,把陳錚扶住,直接扶回了房間。
陳錚是真有些醉了,他可曾喝過那麼多的酒?
而且宴席上的酒,是真好喝,入口清爽,並不辛辣。
由於家貧的緣故,其實陳錚以前甚少喝酒,即使喝,也只能買些濁酒,小酌兩杯而已。
今晚的美酒,他起碼喝了二三十杯。
倒不是大杯,而是小杯。
不過陳錚覺得,這一頓酒喝得真是爽快,十分滿足了口舌之欲。
對於貧寒之士,有機會參與宴席的話,也不必矯情,放開來吃便是。
兩名婢女把他放到床上,又取來方巾打濕了水,幫他洗臉。
赫然是熱水,著實體貼細緻的。
此時的陳錚已經有些迷糊了,連婢女何時離開都不清楚,隱約間,只聽到院落處觥籌交錯,一片歡聲笑語。
隨即又有吹拉彈唱的聲響,這是上表演節目了。
甚至還有「咿咿呀呀」的唱戲聲,不知是請哪家的戲檯子。
但聽著,挺婉轉好聽的。
聽著聽著,陳錚漸漸入睡,只是突然間,似乎感到又有人來到,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很好聞的清香。
他本想睜開眼來看看是誰,可眼皮子恍若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
然後有嬌軀入懷,登時燃起了火熱……
嬌膩如玉,溫柔似火,很潤……
陳錚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喝了美酒,做個美夢,是非常合理的事。
在這夢中,他完成了某種蛻變,將對方緊緊抱住,捨不得出來。
「郎君,我要走了。」
「你去哪裡?」
「回家。」
「你家在哪裡?」
「很遠的地方。」
呵氣如蘭,又有嬌憨的輕笑聲響起。
對這笑聲,似曾相識,陳錚有著深刻的印象,猛地起身,來到門外。
但見門外正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一隊儀仗行伍,車馬如龍,鮮衣甲胄,持旗舉牌。
看這般陣勢,恍若是達官貴人在出行。
胡管家騎在一匹駿馬上,他對著陳錚一抱拳:「陳先生,告辭了,你多保重。」
陳錚疑問:「怎地你也要走?」
胡管家只笑笑,沒說話。
此時陳錚注意到行伍中簇擁著的一輛華麗大馬車,車帘子微微掀開,裡面露出半張容顏,美得驚心動魄。
此女彷彿在朝著他擺手,表示「再見」。
陳錚剛要喊叫,行伍車馬已然啟動,往遠處出發。
神異的是,浩浩蕩蕩的隊伍每走一陣,便縮小一圈,轉眼功夫,越來越小。
陳錚一驚,隨即看到了那天晚上來抬書的兩個小人兒,他們也出現在隊伍行列里,披著甲胄,形同兩名全副披戴的侍衛。
隨著遠去,整個隊列越來越小,最後看著竟像是一隊爬行的螞蟻。
陳錚快步追上去,哪裡追得及,大路上空蕩蕩的,彷彿一切都不存在。
「別走!」
他大喊一聲,從床上坐起。
房間沒有點燈,但有淡淡的月光從窗欞照進來。
陳錚喘著粗氣,飛身下床,開門出去,快步來到庭院中。
月影西斜,四下靜悄悄的,沒有了眾多的紅燈籠、沒有了滿座的賓客、也沒有了胡氏。
偌大宅子,只剩下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