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二)

大戰(二)

主城,王庭。

咔咔——

龐大的建築體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這座猶如王宮般宏偉的建築彷彿在這一刻活了過來,驚恐般不住戰慄。

「要塌了這裡要塌了!!!」

王庭的前身是中央基地的政治核心建築,當初起義軍打入內城時被毀壞過一次,後來在領袖時期重建,又在女王陛下登基後進行了特別翻修和天賦能力加固,幾乎可以用堅不可摧來形容。

但在此刻它好似忽然化作了積木堆疊的玩具,被風輕輕一吹,便「嘩啦啦——」地傾頹坍塌。

「三點鐘方向,五十米。」

一道年輕的男聲通過耳麥傳輸出去。

那來自一位擁有偵查類天賦能力的除穢官。

下一秒,數位身穿黑色制服的除穢官便飛速朝目標點靠近。

他們打算圍殺這個奇怪的玩家刺客。

儘管原野已經確認了喬恩的身份,但是成為玩家的他此刻對主城的威脅還是太大了。

【通知一下陳新月。】

這是當時原野唯一能做的事了。

因為即便喬恩所做的一切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但在如此危急的情況下,所有玩家都是最危險、且必然需要清除的存在。

民眾已經撤離,原本安寧祥和的城市已經徹底化作屍山血海,炮彈如雨的戰場。

喬恩飛速逃離了王庭。

邪神賦予的能力實在太強大,所有可以被稱之為堅固的東西對他而言都宛如細沙一般脆弱,但同時又能在他的意念中飛快凝合成能夠抵擋子彈和炮火的防禦。

四面八方都是曾經喬恩最為仰慕嚮往的除穢官,他們在追殺他。

但其中不包括原野長官,對方似乎突然有什麼急事離開了。

也許是因為喬恩現在找不到女王陛下這個任務目標,那個一直催促著他的提示面板好像許久都沒有再出現。

具體是什麼時候呢?

喬恩一直忙著倉皇奔逃,沒有太注意,總之那種被束縛,被強行控制的感覺也消失了。

但是他不敢停。

因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又會被邪神控制,然後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

逃。

逃出去。

最好逃出主城,離這裡,離他在意的人,喜歡的人遠遠的。

喬恩其實想過死。只要再次死去,也許就結束這場噩夢。

本來他就不應該活過來的。

可是他好像做不到,被邪神賜予的能力總會在危險來臨時自動保護他。

於是喬恩只能逃。

嗡嗡——

是摩托車發動機的轟鳴聲。

喬恩飛快的腳步忽地一頓,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喬恩!!!」

陳新月的聲音幾乎完全被撼天動地的炮火淹沒,但這一刻喬恩還是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那點細微的呼喊。

他猛然回頭,目光一路穿越槍林彈雨,血肉廢墟,跨越數百米后,最終落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她正騎著王女殿下的摩托,朝自己飛奔而來。

當初寬敞平整的馬路已經幾乎全毀了,車輛根本開不起來,也只有改裝過的摩托能夠疾馳通行。

其實距離有點太遠,喬恩實在看不清隊長臉上具體的表情,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她。

「隊長.」

醒來之前,喬恩無數次想象過和陳新月再見的畫面,但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

重生和重逢的喜悅蕩然無存。

這一刻他只感到難過,羞愧,後悔,無地自容。

他的自私給主城,給女王陛下,也給隊長帶來了如此大的麻煩。

「對不起」

喬恩沒有停下腳步,因為害怕萬一自己會傷到隊長。他跳上一塊水泥板,控制著它迅速低空飛行。

然而當無數炮台轟鳴的城牆近在眼前時,喬恩的身形陡然一滯。

[提示:禁止離開內城!]

砰!

力量潰散。

他好像撞在了什麼東西上一般,猛地從半空跌落。方才嚴密的防禦在這一瞬間出現了空缺。

後面的攻擊呼嘯而來,應該是密集的子彈。

擁有技能后,喬恩對周圍的物質都有一種莫名敏銳的感知。

喬恩沒有防禦,也沒有閃躲。

真好,他馬上就要死了。

比起第一次死亡前的恐懼和難過,這一次喬恩只覺得鬆了一口氣。

砰——!

眼前的畫面天旋地轉,喬恩被一個飛撲而來的人抱著躲開了密集的子彈。

啪.啪.啪!

前方的城牆上瞬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彈坑。

喬恩被對方抱著翻滾了十幾米,他們撞到了很多東西,生命值下降的提示不斷閃現。

[生命值-2]

[生命值-3]

[生命值-1]

但他已經看不見那些,此刻的喬恩被陳新月壓在地上,而他的目光也正怔怔定格於那張熟悉的面孔上。

「隊」

咔噠——!

一聲金屬的脆響中,喬恩的話沒能說出來,他感受到了脖間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像是有什麼東西刺入了他的脖子,喉結傳來了強烈的擠壓感讓他發出了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

「確認特製限制器鎖定,請立刻停止攻擊。」

這句話陳新月不是跟喬恩說的,而是跟對講機說的。她的語氣很急,但咬字清楚,強調了三次。

「請立刻停止攻擊!」

「滋滋.」

對面也許說了什麼,喬恩沒能聽清楚,但他察覺到隊長的身體出現了一瞬的放鬆。

陳新月是半個月前才知道關於玩家的事。

因為女王陛下親自召見了她。

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陳新月終於得知一切的真相。

三年前東部軍區的撫恤金事件之後,她就進入了女王陛下的考察名單。而後面她所經歷的一切,是因為女王陛下看中她,所以交付了如此重要的任務。

理智上陳新月是理解的,她很清楚導致她失去隊友的罪魁禍首是異種,更準確來講是製造異種的玩家和所謂的主神。

甚至她也對女王陛下的謀略和英明感到嘆服。

君王,最重要的能力就是會用人。只是當自己成了那枚最關鍵的棋子時,就感性上而言,滋味並不好。

也許是欣賞,也許是女王陛下的私心,陳新月得到了對方的一個承諾,也許用一枚免死金牌來形容更加恰當。

所以當得知死去的喬恩以玩家的身份復活時,陳新月毫不猶豫地使用了它。

這時候她低下頭,掌心摁在少年不斷鼓動的胸口上。陳新月非常用力,令這個姿勢看起來像是在壓制窮凶極惡的暴徒,但她臉上的表情又彷彿在仔細觸摸對方的心跳。

陳隊長嚴肅的嗓音里有著幾不可察的顫抖。

「我會成為他的臨時監管者,如果出現異動」

喬恩安靜地被壓制在女人的身下,看著她慢慢將後續的話說完,

「我會親手處理的。」

「.」

喬恩知道她口中的處理是什麼意思,眼淚忍不住在眼睛裡面打轉,可臉上偏偏又露出有點誇張的笑容來。

這個表情用喜極而泣來形容非常恰當。

就連脖間限制器帶來的痛苦,也逐漸帶給了喬恩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好像一隻沒牽繩就跑出來的小狗,在驚慌失措惴惴不安中總算被主人栓起來了。

他主動伸出雙手。

「要不再綁一下吧,隊長?」

陳新月:「.」

剛才感傷的氣氛直接蕩然無存。

陳隊長突然發現她帶過那麼多隊員中,喬恩的自我管理意識是最強的。

與此同時,位於地下工廠的愛爾莉塔也收到了陳新月那邊控制住喬恩的消息。

「呼」

她緩緩鬆了口氣,然後重新將目光轉移下面巨大的機械車間內。

——核武的組裝正在進行最後一步。

其實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太趕,好在賀殊的能力著實好用,他幫忙製造了不少核武組裝需要用到的超精密零件。

當然愛爾莉塔並沒有直白地告訴對方那些零件最終會被用於做什麼,而東西送來后,她也交給了科學院進行過多次檢驗確認無誤。

既然殺死所有的玩家也不過揚湯止沸,那麼再將所有人趕盡殺絕便不是最優解,不如物盡其用。

至少賀殊足夠聰明,他們的合作的確也足以達到雙贏。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葉雲帆找不到他,即便想殺了對方奪取技能也無從下手。

因為自從那次火車爭奪繪本之戰過後,賀殊就將自己藏了起來,他們所有的溝通交易都是通過投影技能進行。

而賀殊幫忙製作的零件也是輾轉多方,抹除一切痕迹后才送到。

「嘖」

愛爾莉塔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真是個惜命的傢伙。」

賀殊一直都是個珍愛生命的人,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無良老闆要他狗命,自然不可能再為對方賣命。

此時此刻,他正在某個自由聯邦之前安插於某個偏僻安全區的小據點裡,還專門換了個假身份。

狹窄的屋子中,賀殊躺在床上,手裡拿著抄錄下來的繪本內容,旁邊還有一個個人終端,上面是葉雲帆口中的那個小遊戲。

——這就是世界的真相。

主神可能代表繪本中那個名叫奧拉的母親,而玩家們便是被她奪走的孩子。

有的被吃掉了,有的被賦予技能投放到了這個所謂的遊戲世界,然後成為了錨點。

當然,沒有確切的證據。

不過總之,賀殊經過一個多月的思索,大概將這兩者聯繫起來了。

但即便這是真的,他現在也做不了什麼。因為賀殊無法復刻葉雲帆的掙脫方法。

靈魂自爆,然後莫名奇妙地重生。

「嘖真是太玄學了。」

不過事到如今,繼續賣命是死,出賣公司躺平也是死。

賀殊當然選後者。

他並不期盼自己的所作所為能夠瞞過無良公司。

因為每個玩家身上都有一個類似於系統的東西,就像是安裝了一個監控器。管理員和主神可以看到他們做了什麼,也能找到他們的具體位置。

包括賀殊自己,他作為管理部分底層玩家的主管,也能看見部分玩家的數據面板和具體位置。

也許下一秒,他就會被主神抹殺也說不定。

不過這樣也好過累死。

賀殊一直以來的心態都很懶怠,他沒什麼征服世界的野心。之所以挨到現在是因為前面還有個能回家的胡蘿蔔吊著。

現在真相揭開,好傢夥,白嫖他的勞動力這麼多年,還想讓他干到死,歡歡喜喜像個奴才一樣迎接主神降臨?

「媽的,主神的臉皮可真厚。」

賀殊越想越氣。

但他一怒之下,只是在床上翻了個身,畢竟現在他也做不了別的。

既然上頭沒有下達強制任務,那他就先躺著唄。

那麼多玩家裡,大概也只有賀殊敢這麼罵主神,不過他罵完之後也沒有什麼影響。

因為絕大部分時間裡,主神的存在感都很低,非常低。

如果不是提示面板上寫著第二階段主神降臨,或許他們這些玩家都不會知道有主神存在。

他們之間的距離,就真的等同於字面意思——人類和神靈。

人類無法看見,甚至無法想像神靈的模樣,而高高在上的神靈自然也不會朝區區螻蟻俯身。

總之,基本所有玩家都是聽管理員的命令。

這麼多年過去,賀殊有仔細研究過這個遊戲面板。

他發現大部分時間裡,玩家的提示面板是不智能的。就像一個老人機,它只負責顯示玩家的狀態和基礎數據,發布管理員下達的任務,刻板地要求玩家按照字面意思要求執行。

唯一的反常情況,就是葉雲帆作為背叛者和重要目標被發現的時候。

那時主神越過了管理員,直接向海德下達了抓捕任務。而當後來賀殊在熔北見到葉雲帆的時候,也發生了同樣的情況。

主神非常想要葉雲帆。

抓住那個人的目的不是作為背叛者進行懲罰,而更像是一種執念。

非要得到不可的執念。

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賀殊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不久前他從葉雲帆口中得知對方竟然是上一代管理員。

也就是說,主神最早選定的化身是葉雲帆而非岳子煦。

後者不過是個替代品。

「管理員啊.岳子煦。」

賀殊把繪本蓋在臉上,低聲喃喃,

「那傢伙到底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呢?」

·

——岳子煦自然是沒有的。

他對葉雲帆的執念太深了,包含了幼年時的濡慕,青年時求而不得的暗中戀慕,以及後來無盡的嫉妒和怨恨。

這些東西就像是亂麻般纏繞在一起,浸透了血和淚,在數十年的時光中慢慢腐爛,最終蒙蔽了他的眼睛。

【我會成為主神的化身。】

【我即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者。】

一直以來,岳子煦都想要改變葉雲帆眼中那個窘迫狼狽的自己。

就像當初岳子煦成為了流量主播,有了豪宅豪車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他終於可以過得比葉雲帆體面,他終於可以讓對方仰望他一次。

所以替代葉雲帆成為管理員之後,岳子煦就更迫不及待想要達成這件事。

對方竟然為了一個家奴,為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而想要殺了他,那岳子煦就非要破壞掉他拚命想要保護的東西。

他非要做成葉雲帆拚命阻止的事。

他非要讓葉雲帆後悔。

其實整個島嶼上數十萬人的血肉原本是不夠的,但岳子煦抓住了大祭司——那個和他同樣獲得了神靈力量的人。

他吞掉了對方大部分的力量,提前為主神的降臨製造了一具尚未成型的軀殼,以此將這個世界的防禦撕開了一道足夠主神降臨的裂縫。

而中央那道黑色的深淵便是祂的意識投影。

岳子煦認為只要他徹底吞噬掉大祭司所有的力量,就足以將這個裂縫擴大到迎接主神降臨的地步。

甚至為了保險起見,他還特地留下了賀殊,讓葉雲帆以為自己拔除掉了所有的錨點。然後設定一個新的錨點開啟異度位面,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不僅是主城,還有別的大型基地,岳子煦都留了新的錨點。如此一來,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成為主神降臨的養分。

——這份計劃明明是如此的完美無缺。

只是岳子煦唯一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會成為棄子。

明明他已經成為了主神降臨的化身,也開始逐步接收對方的力量,甚至觸碰到了那位恐怖存在的部分意識。

可在大祭司將葉雲帆推下深淵的瞬間,主神便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他。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

「岳子煦,你出局了。」

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被斬落的頭顱漸漸沒了動靜,岳子煦的意識飛速渙散消失,一切的不甘,怨恨,痛苦.就像是風中殘燭,倏地一下便湮滅了。

這一幕實在太過震驚。

記憶恢復以後,原野如今最為信賴的人除了妹妹和葉雲帆之外,就是大祭司。

因為對方救了自己,救了愛爾莉塔,還以葉雲帆故友的身份陪伴著萊雅支撐起了新的帝國

不論怎麼看,大祭司都該是站在他們這一方的。

他們本應是足以交付生命的戰友同胞才對!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剛才那一幕畫面的衝擊力堪稱恐怖,直接讓原野的大腦完全陷入空白。所以直至十幾秒后岳子煦徹底死亡的那一刻,他才反應過來。

「葉雲帆!!!」

在原野近乎凄厲的喊聲中,海面掀起巨大的浪潮,整個島嶼開始劇烈搖晃。

此刻島嶼周圍的虛空中出現了無數道透明的裂紋,漆黑繚繞的霧氣從裡面湧入,興奮而狂喜地狂亂舞動著。

大祭司轉身,擋住了立刻撲向深淵的原野。

那把由他親手交到對方手中銀色的長刀,如今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為什麼?!」

此刻的原野雙眼發紅,就像是一頭被激怒到失去理智的凶獸。

不,他應該還存留了最後一點點的理智,否則也不會詢問。

「.回去吧,原野。」

大祭司只是搖頭。

那張布滿裂紋的面具彷彿下一秒就要碎裂。但它終究沒碎,裡面傳出了男人一如既往溫和平靜的聲音。

「主神就要降臨了,你不該在這裡。」

話音落下的瞬間,天地一白。

密密麻麻驚雷落下,幾乎將蒼穹和海域都連接成一體。形成一種瑰麗到近乎恐怖的奇景。

天幕好像成為了一層薄薄的膜,在被撕破的一瞬發出了微弱的哀鳴。

——有什麼恐怖的東西闖進來了。

但這已經超出了人類視覺可以觀測的範疇,就連原野也不得不下意識閉上眼。

就在這時,即將收攏的空間裂縫中忽然飛射出無數墨綠的藤蔓,它們捲住了原野的身體,或者說幾乎將他整個吞沒。

原野當然不可能就這樣離開,他的刀割斷了好幾條藤蔓,可也僅僅只是幾條。

青年異色的瞳孔倏然放大,因為震驚和不可置信而震顫。

「?!!!」

號稱無視一切防禦的空間切割能力在這一瞬間消失了。

在空間裂縫消失前的最後一秒,無數藤蔓裹卷著原野的身體遁入其中,回歸主城。

咔——

布滿裂紋的面具落下了一小塊碎片,露出了男人下顎處的一點皮膚。

大祭司似乎對此並不在意,他定定看了消失的空間裂縫幾秒,然後轉身,沉默地凝視著面前的深淵。

他也許在看葉雲帆,也許在看別的、難以描述的東西。

深淵之下,濃黑蔓延,沒有一絲光亮。

好像能吞沒一切,包括剛才那足以映亮天地的雷光都無法將其照透。

而此時此刻,葉雲帆又聽見了那道熟悉的歌聲。

縹緲虛幻,層層疊疊,彷彿無數人的聲音合在一起。裡面彷彿蘊含著恐怖而龐大的能量,正從每一個毛孔中灌入他的身體。

[溫馨提示:檢測到大量能量湧入,無法以具體數值顯示。]

[理智值-10]

[理智值-10]

[理智值-10]

理智值正在飛快下跌,葉雲帆無法動彈,他只能嘗試仔細去聽那些歌聲。

【你你.】

【為什麼要逃呢?】

【為什麼.】

【我選中了你母親明明這麼喜歡你.】

【過來.】

【到母親這來】

葉雲帆看見一層又一層門朝自己打開,有一條無限蔓延的路。

有什麼力量驅使著他往前走。

在歌聲中不斷往前走。

冷.

好冷。

變成非人類之後,葉雲帆很少感覺到冷。但這一刻他清晰地察覺到有什麼冰冷的東西透過骨髓,緩緩滲透上來。

不是冰雪寒霜那種冷,而是好似這裡是一座墳場,無數怨靈散發出強烈的怨和恨,於是傳遞出了一種足以凍結靈魂的森冷。

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跌落的理智值,葉雲帆的思維都開始有點僵硬。

理智愈發混沌的時候,葉雲帆發現自己逐漸能看清一點東西了。

——也許我來到了歌聲的盡頭。

腦海忽然里冒出了一個這樣的念頭。

他抬頭,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母親」身體的一角。

倒掛於天空的黑色海洋,似乎是她的裙擺。

裙擺偶爾掀起時,會露出無數張臉,大部分是人的臉,或是痛苦的,或是怨恨,恐懼,憤怒。還有很多肢體。

除了人以外,還有別的生物,各種各樣的動植物。

有葉雲帆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

他也只能看見「她」,或者是「祂」的裙擺了。

也許祂並不是這樣的,這只是葉雲帆的想像。

因為人類的視野和理解能力著實有限,他看到的也許是自己能理解的樣子。

但既便如此,也讓葉雲帆覺得毛骨悚然。

因為祂著實不像一位偉大的神靈,反而像一頭強行吞噬了無數生命的血肉后而誕生的怪物。

久違的恐懼席捲了葉雲帆的內心,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更像是見到了某種更高維度的存在,一種無法名狀的力量和威壓強壓著他,讓他的脊背彎曲,膝蓋顫抖。

歌聲變得高昂起來。

祂似乎在笑。

嘩——

黑色的裙擺籠罩了葉雲帆。

而與此同時,島嶼四周的海水陡然湧起。

地心引力彷彿在這一刻不存在了,黑色的海水倒灌天幕,並朝著大陸瘋狂席捲而去。

近海的陸地開始融化,出現了波浪般的起伏。

前線的偵察兵忽地汗毛倒豎,他發現自己的腳下拱起了一團小小的土丘,於是他蹲下去,伸手想要扒開查看。

可指尖還未觸碰到時,那拱起的土丘突然裂開,露出了一隻血淋淋的眼睛。

黃色的地表變得血紅,土壤變成了血肉。

砰——!

隨身攜帶的污染指數檢測儀陡然爆掉。

偵察兵倏然退後,轉身就逃,但下一秒,前方的土地嘩地裂開,變成一張嘴,將他吞了下去。

天空的偵察機捕捉到了這一幕,立刻向總部彙報。

「逃.快逃!」

此刻的海岸好像升起了一道死亡分界線,它以極快的速度吞噬一切,向前迅速推進。

它推過大地,大地便死去,以另一種方式「活」了過來。

它推過河流,河流便死去,倒流向上天空匯入大海。

所有被那條線掠過的地方,所有的生命全都被吞噬。

這個世界正在被「吃」掉。

守衛在海岸的調查軍團大軍開始後撤,或許不是撤,而是逃亡,瘋狂地逃亡。

跑贏是生,慢一步是死。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以為今天能寫到大祭司的面具掉下來.明天!明天讓他掉!

後天應該就正文完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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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觸手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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