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茶葉蛋
幹掉了顏良、文丑,收服了賈詡、張綉,曹操最近的行動可以說是相當順利,唯一美中不足的,也就是關羽帶著劉備的家眷棄官而走罷了。
曹操心疼嗎?當然心疼。劉備帳下「名將唯羽」,而這唯一的名將就在大戰將至的時候棄曹操而去,回到舊主劉備的身旁,準備給曹操添堵。對於這種損了自己而肥了對手的事情,曹操理所當然地深惡痛絕。
但曹操也沒那麼難受。當日能夠得到關羽本就是意外之喜,現在他離開也早在意料之中。而且現在關羽離開,曹操冷靜下來,便也想起荀彧和郭嘉等人的反覆勸諫,要他莫因為厚待關羽而冷了舊將的心。
是啊,曹操平生重視人才,但總不能為了一個鏡中花水中月而忽視了身邊那些伴隨自己成長的基石。這陣子,夏侯惇幾乎很少出現在曹操的宴席上,夏侯淵對於關羽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至於蕭恩……他老人家手底下的華雄和關羽有血仇,兩人怎麼著也對付不到一塊去,所以反倒最不引人注意。
所以關羽走了,曹操就跑到蕭恩家來串門了。
「我說文歸,你又在搞什麼東西?」
剛進書房,曹操就聞到蕭家滿滿地茶葉味道。當然蕭家有茶葉不奇怪,畢竟許都九成的茶葉都來自蕭家,只不過這次的茶味並非是來自清水沖泡,而是濃郁了很多、凝重了許多,非要說的話,更像是大火燒煮出來的。
「你這是狗鼻子啊!我剛煮茶葉蛋你就進來了!」
蕭恩沒好氣地回頭來了一句,繼續蹲在大廳煮自己的茶葉蛋——沒辦法,蔡琰和她爹一樣,都覺得「君子遠庖廚」,不喜歡蕭恩去廚房鬼混,所以蕭恩想要搞點什麼新品種的美味,就只好在書房搭檯子了。
「茶葉蛋是什麼東西?」
茶葉,曹操知道,他自己每天都要喝掉不少。雞蛋,曹操也知道,這個東西雖然不是他最喜歡的食品,不過因為蕭恩提過每天一個雞蛋對健康有好處,所以他還是會堅持每天吃一個的。只是茶葉和雞蛋聯繫在一起……難怪茶香中還飄著一股雞蛋味。
「茶葉蛋嘛,就是茶水煮雞蛋嘍。不過不能直接煮,得先用清水把雞蛋煮熟,然後用冷水冷卻,再把蛋殼敲裂。之後重新加水,裝滿調料和茶葉,大火煮沸之後再下雞蛋,用小火燜煮。等一刻鐘后,就可以吃了。」
蕭恩一邊說一邊讓開身子,將面前的爐子和鐵鍋展示給曹操看。曹操掀開鍋蓋,果然立刻一股異香撲鼻而來,這香味混合了茶葉和雞蛋的味道,讓人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曹操甚至顧不得鍋里的水還在翻滾,就急忙抄出一個雞蛋,忍著燙剝開蛋殼,將透著茶香的雞蛋送入口中。
「嗯……好、好吃!不過你也太奢侈了吧,煮個雞蛋就放了這麼多茶葉!」
雖然被燙得夠嗆,不過曹操還是十分滿意茶葉蛋的味道。曹操有頭風病,按蕭恩的說法是腦袋裡長了個瘤子,所以不讓他多喝酒,於是曹操就只好把對飲料的愛好轉到茶上。要說茶嘛……蕭恩是給了曹操不少茶莊的股權,不過曹操喝茶照樣要自己出錢,加上自家那幾個小子也喜好喝茶,再加上每天待客用掉的茶葉……這年頭可是茶葉剛問世沒多久的時代,外帶整個市場被蕭某人壟斷,曹家每月光是買茶的錢就是個天文數字!至於雞蛋……這東西雖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天天吃到,但至少在許都附近,普通百姓也不至於為個雞蛋愁眉苦臉。
「反正茶葉是我家生產的。你覺得這東西要是放到我家茶樓酒樓,能賣多少?」
蕭恩聳肩,茶葉蛋在後世雖然只是平民百姓的民間小食,不過在這年頭,它可是處處透著濃濃地土豪范!蕭家的茶樓酒樓和青樓又從來都是達官顯貴出入之所,只要給茶葉蛋取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名字——比如說「特製茶香玉子虎紋凍」,或者「冰裂版天香茶爽水晶蛋」——再讓幾個花魁頭牌宣傳「茶葉蛋才能換取我的心」,絕對能讓那群成天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的文人騷客和暴發戶氣息十足,最喜歡一擲千金來收穫窮酸文人羨慕嫉妒又假裝鄙視目光的豪商們乖乖將兜里的金銀掏出來。
「你也太狠了點吧……」
曹操滿頭黑線,和蕭恩混久了,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傢伙賺起錢來有多狠——幾乎每天都有來許都的客商,一夜之間就在掛著蕭家旗號的店子里花光了畢生積蓄,然後苦著臉跑來曹府求包養。當然曹操也不討厭這種事情,至少從這些倒霉蛋中,還是能選出幾個可用之才,將他們放到合適的位置上的。
「嘛,你先收點雞蛋吧,我這茶葉蛋一出,許都的雞蛋和茶葉肯定漲價。話說你找我來不是為了吃茶葉蛋的吧?」
反正茶葉蛋也研製成功了,蕭恩喚來下人將爐子和鍋收走,又換了件衣服,便準備和曹操談正事。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來和你聊聊。」
靠在蕭家的躺椅上,曹操也不由自主放鬆下來。身在高位,雖然看似風光,但沒人知道曹操承受的壓力。每日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只要曹操稍微犯錯,必然有無數勁敵會衝出來將他置於死地。便是下屬、同僚,又有誰知道他們舀恭敬的表面下,隱藏著的是何種面容?能夠以平等的身份坐而論道的,身邊也惟有蕭恩、夏侯惇、夏侯淵等寥寥數人而已。
「你還在想關羽?」
最近沒什麼大事,袁紹那邊雖然蠢蠢欲動,不過剛折了顏良文丑的他,就算想要報仇也得過些日子——現實里的戰爭又不是遊戲中動動滑鼠就能解決的。調動地方軍隊、徵召將領、分配糧草,哪一樣不是費時費力?倒是曹操,最近情緒低沉,氣得夏侯惇時不時對蕭恩發脾氣,怪他當日不該放走關羽。
「不,我在想本初。」
尤憶當年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那時袁紹立馬高台,指著天邊問曹操看到了什麼。曹操微微一笑,答「江山如畫」。袁紹哈哈大笑,駁曰「孟德只見江山如畫,紹卻看見天地垂拱,四方皆拜」。或許從那日——不,應該是更早的時候,曹操和袁紹就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昔日的舊友,為了不同的政治理念,不得不兵戎相見,爭奪天下歸屬。曹操也在恐懼,恐懼或許某一日,自己會變得和袁紹那般,眼中所見的不再是江山如畫,而是「我的江山如畫」……
「說真的,孟德,我是不太理解你們對天子的態度。至少,我不覺得現在這個傢伙有資格坐天下。」
對這個世界而言,蕭恩只是一個過客。他雖然不是帝制的支持者,但也無意去強行改變什麼。民主?立憲?每個文明都有自己的選擇,強行干預,並不代表能夠給生活在世上的民眾帶來他們所需要的東西。
文明,是個超越了人類的存在,人類的思想,未必能夠準確衡量「文明的進步」。至少,每個地域的發展都有其獨特性,罔顧地理特性、罔顧文化傳承、罔顧生存在此地的人們的實際情況而強行給他們灌輸所謂「先進經驗和制度」,斌不一定能夠將他們真的帶往幸福的彼岸。至少,蕭恩不會給曹操講什麼立萬世之法——蕭恩當然知道宇宙真理是什麼,而他也很清楚,這條真理曹操同樣知道:弱肉強食是叢林的法則,成王敗寇是世間的鐵律,想要化身飛龍,揚帆星辰大海,惟有讓自己不斷變強、變強,才能夠禁得起一切挑戰。
「和你聊天,讓我能放鬆不少。只是我很害怕,我們還能這樣聊多久……」
絕世孤高,高處不勝寒。曹操知道,就算夏侯惇夏侯淵這等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也已經開始漸漸對他畢恭畢敬。蕭恩今日還能和自己共座論道,可誰知道以後呢?曹孟德本無心爭霸天下,可現在,卻也走到了這個位置。不進、則退。有些時候,縱然不想變,也是不得不變的。
「也許到時我會離開吧。」
到時?到哪時?蕭恩不曾言,曹操不曾問。不過兩人都知道,這個時間,也許越來越近了。
「我聽說關羽本來已經到了河北,可劉備為了避禍又離開了袁紹。結果關羽又追著劉備回到徐州,他們匯合張飛等人之後,好像最近到了汝南附近。」
坐起身來,曹操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空靈,而轉為凝重。
「你的意思?」
對比虎踞河北的袁紹,兵微將寡的劉備不過纖芥之疾,但蕭恩知道,在曹操心中,躲過他數次剿殺的劉備絕對已經上了黑名單的頭位。打,當然要打,無論為了後方的穩定,還是為了除掉心理上的暗疾。可北方袁紹虎視眈眈,這時候將重心南移,難免給袁紹可趁之機。
「不用太多人,汝南而已。不過要打就要狠打,所以我想你和我一起去。」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