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庭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三十三重天，凌霄寶殿中。

「陛下，李世民拔劍向天，您為何如此興師動眾，竟親降化身伐唐？」

托塔天王李靖匆匆前來，朝玉皇大帝不解問道。

此時玉皇大帝正俯瞰人間，漠視著長安烽煙四起。

「因為他是人皇，是天庭最大的威脅，唯有親手殺了他，朕才能高枕無憂！」

看到來人後，玉皇大帝微微側目，不曾掩飾自己的目的。

「誅殺人皇事關重大，依臣之見還是與眾仙官商議之後，再做定奪為妙！」

李靖眼中浮現擔憂，再度進言道。

「不必了，朕知道你對他有惻隱之心，但李世民觸我逆鱗，註定身死國滅！」

「可他畢竟功震天下，如果死在您手裡，恐將激怒世人，引得人間與天庭徹底反目……」

「人皇若死，試問世間誰人還敢再造次？」

玉帝飲盡杯中的仙露瓊漿，看向人間的眼神愈發冷寒。

「自帝辛隕落後，東土已反抗了天庭一千六百年，朕的耐心早已耗盡。」

「李世民身為新一代人皇，必須斬立決，如此方能震懾蒼生！」

隻言片語間，玉皇大帝下達了對李世民的最終宣判。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人皇曾對天庭所犯下的暴行。

千餘年前，人皇帝辛統治人間，與玉帝平起平坐。

帝辛暴虐無德，但凡觸犯人間律法的神明都被他處以極刑，或是炮烙，或是剖心。

諸神在他的暴政下惶恐不得終日，凡人也不再敬畏天神，自以為人定勝天，眾生平等。

直到天庭降下封神榜，以授封神位為條件號召世人推翻帝辛暴政。

帝辛的統治這才土崩瓦解，最終在窮途末路下自焚於鹿台。

天庭因此順利主宰人間，玉皇大帝也成為了名正言順的三界之主。

可帝辛雖死，他的擁躉依舊遍布人間，千百年來不斷在各地發起叛亂，致使天庭損傷慘重。

一個死去千年的人皇尚且荼毒無窮，更何況新近崛起的李世民？

只有將他趕盡殺絕，三界才能長治久安！

「人皇降世，人間又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見玉帝意已決，李靖不敢再多言。

在一聲無奈的嘆息聲中，他看向了人間，看向了風雨飄搖的長安城……

隨著李世民負傷，天地間血雨婆娑，偌大的皇宮也因此化為一片殷紅。

對此，唐三藏不由泛起一陣無力感。

他雖然肉身成佛，但本質上只是一個半人半佛的凡人。

他沒有騰雲駕霧的能耐，也幫不上李世民，更不相信自己能和玉帝的化身分庭抗禮。

「陛下，地上的劫難我自會平定，但天上的浩劫只能靠您自己了！」

帶著這一念頭，唐三藏看向了被踩在腳下的涇河龍王。

此時，來自地府的陰兵已在佛光下盡數湮滅，可始於涇河的洪水仍在滔滔不休，距離長安城不過咫尺之遙。

只因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依舊苟存世間。

「玉帝之怒，又豈是李世民所能抗衡？這位興起於東土的人皇……今天就要隕落了！」

血雨紛飛中，涇河龍王桀桀笑著，聲音愈發猙獰。

彷彿已淪為刀俎魚肉的他，才是這場天地浩劫中最後的勝利者。

「取經人……你如今已肉身成佛，未來也必將修得正果，何必為了一個註定要滅亡的帝國，自毀前程？」

涇河龍王側過了臉，又朝唐三藏攛掇道。

唐三藏眯了眯眼，「依你的意思，是讓我袖手旁觀，任由你水淹長安，任由李世民被上天所斬？」

「識時務者為俊傑，只有這樣你才能明哲保身！」

「可如果我偏要捲入其中呢？」

而後者一聲冷笑，凜冽的殺意頓時毫無掩飾的外發而出。

在他那冰冷的眼神注視下，涇河龍王猶如墮入深淵，不由一陣寒噤。

一種死亡將至的恐懼感，瞬間充斥身心！

「李世民是我最敬仰的君王，而你不過一條卑賤的業龍，也敢在這挑撥離間！」

唐三藏嗔聲道，沒再給涇河龍王任何開口的機會，一記鐵拳直朝他面門重重落下！

嘭！

涇河龍王甚至來不及反應，他的頭顱已支離破碎，殘破的身軀在佛光席捲下四分五裂，化作漫天血肉飛濺當場！

涇河龍王，死了。

隨著他的再度死去，滔天的洪水失去了神明意志的指引，頓時轟然潰散。

長安之亂就此平息，可唐三藏臉上並沒有任何喜色，反而憂心忡忡。

因為真正的浩劫，現在才剛開始……

轟隆隆！！

烏雲密布的天空中，此時雷聲不絕。

一道接著一道的雷霆天罰不斷劃破天空，引得整片天地劇烈顫抖，時而化為白晝，時而淪為永夜。

飄灑長空的朦朧血水，也逐漸變成了傾盆暴雨。

吼！

隨著一聲哀鳴響起，一頭遍體鱗傷的金龍從雲中無力墜下，重重地砸在了大明宮中！

這頭金龍，正是由李世民所化！

在與上天之間的這場神皇之戰中，李世民落敗了！

只見他披頭散髮，渾身鮮血淋漓，手中的帝皇之劍也被攔腰折斷。

「與天一戰……是多少帝王求而不得的夙願！朕縱然不敵，也雖敗猶榮！」

他吃力地從地上站起，可眼裡並沒有壯志未酬的凄涼，相反傲骨依舊。

「那麼，代價呢？」

風起雲湧間，上天巍峨的身軀浮現雲端，聲音如滾滾雷鳴響徹人間。

「因為你的一意孤行，東土大唐將化為焦土，伏屍千里血流成河，直到三百年後也不得安生！」

「而你也將身死國滅，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上天是玉帝在人間的化身，他的話即是天意，也預示了此間未來的悲慘命運！

「天庭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間又豈能聽天由命？」

李世民擦拭著嘴角的鮮血，「諸神意圖奴役眾生的野心休想得逞，而你今日也註定功敗垂成！」

「狂妄！敗陣之將還敢大放厥詞？」

「今日本帝便奉行天道，誅滅惡唐！」

聽聞此言，上天勃然大怒。

在他的意志下，天地再度風雲色變！

所有人不約而同抬起了頭，卻見天空已化作一片黑暗，日月與星辰俱失。

原本只是籠罩著長安城的黑雲，此時竟向著整個大唐帝國迅速蔓延！

滾滾雷鳴中，只見一道接著一道的滅世天罰相繼從雲中探出，浮現在了大唐各地的上空。

隨著上天的手重重落下，萬千雷霆猶如狂風驟雨隨之傾瀉人間！

「大唐……難道真的要亡於今天嗎？」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心中無不萌生出深深的絕望。

上天此舉，赫然是要屠盡東土芸芸眾生，將整個大唐帝國從人間徹底抹除！

對此，唐三藏也感到萬分意難平。

上天是何等強大，即便人皇也不是他的敵手。

而自己在他面前，無異於日月下的一縷螢燭之火，渺小而又黯淡。

命運給我開的玩笑，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還沒上西天取經呢，怎麼就遇上這樣的大陣仗了，難道真的要出師未捷身先死？

「聖僧，你好像害怕了？」

可就在這時，李世民開口了。

循聲望去，只見他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自己近前。

眼下漫天雷霆交錯，但這位人皇卻顯得異常鎮定從容，彷彿局勢仍在他掌控之中。

「人非草木，面對無情天威，又怎能不惶恐？」

唐三藏一聲嘆息，不曾掩飾心裡的無奈。

對此，李世民泰然一笑，「聖僧多慮了，朕若無十足的把握，又豈會貿然向天宣戰？」

「只不過要想勝天半子，以朕一人之力遠遠不夠，還需聖僧再助一臂之力！」

我？

聽了這話，唐三藏不禁錯愕。

自己不過肉身成佛，對付涇河龍王或可遊刃有餘，但若要與天一戰，無異於痴人說夢。

「聖僧莫要誤會，朕並非要你與上天分庭抗禮，只是想借用你的一滴血！」

說著，李世民將那已被折斷的帝皇之劍遞到了唐三藏近前。

他的這一請求，讓人不明所以。

但此刻情勢危急，唐三藏也來不及多問，隨即接過了劍，抹向了自己的手心。

劍身染血，瞬間化作一片殷紅。

而李世民原本沉穩的目光，也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狂熱！

「人間的日月，該換新天了！」

在他的意志下，染血的帝皇之劍當即掠向長空，劃破了人間風雨，最終落入了遠在三百裡外的黃河古道中。

轟隆隆！！

伴隨著他的這一舉動，黃河頓生異變！

只見原本平靜的江面突然洪水滔滔，一座座高達百丈的水浪此起彼伏，發出震耳的轟鳴。

而在水底深處，此刻陡然爆發出璀璨神光，一股蓬勃的人間浩然正氣隨之應運而生！

來自唐三藏的那一抹鮮血，似乎驚醒了黃河之中某種強大而又古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