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第258章 在這之前罪在我，在這之後罪在

片刻后，她走回了屋中，如初時般，玉足交疊，側卧在榻上。

眼中的兩團神火，也隨之，漸漸暗淡。

「唔，頭好疼！剛剛發生了什麼嗎？」

又過了少頃，榻上的女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只覺腦袋裡，好像是有著幾百根錐子，同時鑿著頭骨，陣陣腦裂。

不由的便是用一雙玉手，捂住了腦袋，十指陷入如瀑的青絲中，神色痛苦。

屋裡沒有點燈，而透過窗，照進屋內的月色，也無分毫變化。

案邊一盆滿月花，在夜風中，輕輕搖曳著。

一切彷彿都與先前沒有變化。

「但……」

此時，頭痛稍減。

然而，未等顧楠依來得及仔細琢磨。

熟悉的感覺襲來。

她苦等多年的記憶碎片，終於來了！

……

九重彼岸。

沈宵雪沒有想到，在這萬事萬物，盡數顛倒的世界中，竟還有一處不顛倒的所在。

雖然，這只是一個方丈大小的房間，但也讓她那自從進入到禁區以後，一直繃緊的精神，略略放鬆了些。

終於可以用正常的眼光看世界了！

「沒想到，那魔頭，也是在九重彼岸，拿到自在書的！」

「她竟然也是五十億年前的人！」

「這真是應了蘇岩的那句，禍害遺千年啊！」

五心朝天的坐在空無一物的室內，沈宵雪回憶著之前與天母的交流。

與前世時一樣，天母和其餘的八位主宰，都很中意她，決定交給她她們的傳承。

不是自在書中的傳承，而是自在書之外的傳承。

沈宵雪對此，還是比較期待的。

前世時，她用的那碧落九重劍，便是九重彼岸的傳承。

天母將她帶來了這間靜室，讓她先休息，之後，那九位師傅，會輪流來此，為她傳道。

而也便是在此時，她的耳邊，響起了系統的提示。

「叮，系統提示：恭喜你完成任務-——沿著前世的道路，前往九重彼岸。」

「恭喜你，獲得了蘇岩的第二十七塊記憶碎片。」

……

「嗯，來得正是時候。」沈宵雪心中一動。

此時，她一人在靜室中，正好得閑，燕歸城的化身那邊，也無啥狀況。

便趁這些時間，看看記憶碎片。

雖然，上一次，夢境的結尾，正是她與蘇岩，因那白毛小妖女，在小崑崙決裂時的場景。

沈宵雪俏臉微沉。

但逃避，不是她的風格。

她還要在記憶碎片中，抓到那個小乞兒的更多馬腳呢。

隨著記憶碎片被使用，久違的場景，徐徐的在兩人面前展開。

……

世人常以怒火沖霄，焚山煮海，用以來形容人之極怒。

但對於一尊聖人，尤其還是一尊承載了此界天命的聖人，這就不僅僅是形容了。

蘇岩和沈宵雪倆人，此時便站在曾經大炎與北齊的國界上，親身感受著那一份天地之威。

眼睜睜的看著，在女人身後，曾經做為天險，橫亘於兩國之間的雪山，一座座的融化。

宛如天神撒落白玉漿，淹沒一切人間色。

原來，現在的她，已是一怒能讓天地變色的大人物了！

「我賦你長生，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回報我的！」

「回報我……」

「回……」

在轟隆隆的雪崩聲中，她的聲音，依舊在空山之間，不住回蕩。

或許是因為溫情脈脈的面紗，被一層層的扯落，終於暴露出了真實。

也或許是小崑崙的百年，滄海桑田，真正改變了她。

「我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的理解大人物三個字的含義。」蘇岩想。

「她封王時沒有，統兵百萬，遠征界外時沒有，匯盟七界，一呼百應時沒有……」

「也許真正承載天命后，真的不同。」

「只因，天道已經認可了她，將是這無形有形天地間幾十萬年的主宰。」

大人物用大人物一般的目光望著他，金口玉言的責問，宛如天庭的審判。

可蘇岩感受著體內錯亂的經脈和破碎的靈根，只覺得滑稽。

他是想笑的。只是，嘴角抽了抽，卻又笑不動。

蘇岩：「有沒有一種可能，你以為的不老葯，只是被包裹了糖衣的毒藥？」

「有沒有可能，你這個大聰明，只是一隻被人耍的猴子？」

若非怕自個兒一口氣沒吐出來，會撐裂了心肺。

蘇岩原本，真是一個字都不想說。

該說的，在小崑崙都已經說完了。

在這個女人說出她殺了九兒之後，蘇岩對她的厭離就升上了一個新的高峰。

儘管，冷靜下來之後，他覺得，以這人的做派，此話未必為真。

更有可能，她就是想噁心自己。

但饒是如此，他心中的厭離，卻也未消減多少。

因為，某人成功了，自己真的被她給噁心到了。

蘇岩也是沒有想到，有這麼一天，自己對她，竟會到多說一個字都覺厭惡的地步。

而這人聞言后的怒氣值顯然是更上了一個台階。蘇岩想。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這片天地對自己施加的威壓，又翻了好幾翻。

地上的衰草，地下的螻蟻，都在朝著他這個瀆神者，散發著深沉的惡意。

如若不是他還保留著一部分小崑崙的修為，這會兒大概已經趴地上了。

就像愚蠢的凡人，挑釁神明，會展露出的醜態。

「沒錯，她已經是這裡的神了！」蘇岩再次意識道。

「如若，自己能當賢妻良母，那應該已經跟著雞犬升天了。」

「但是，做帝君的賢妻良母，比做帝君更難。」

「所以，只是雞犬。」

「雞犬，呵呵……」

「我沒想到，你為了那個白毛小妖女，竟然可以自欺欺人，顛倒黑白到了這種程度！」那邊，沈宵雪一字一頓的說道。

「世上，幾人能不死？帝君雖壽，猶有盡時。」

「帝君都不可觸及的歲月神葯，我不留給自己，留給你，就換來你這樣的詆毀嗎？」

「你，有心嗎？」

「恐怕，我即便將不老葯喂一條狗，它也要比你更知恩義吧？」

北國無雪。

雪未落地前，便被沈宵雪的怒火震成了虛無。

那個時候的沈宵雪，用著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目光望著蘇岩。

彷彿他是這世間最大的負心人。

然而，她卻不知，後世的自己，卻正為著她此時的表現，尷尬到腳指摳地。

後世的沈宵雪，此時想的是，依倆人此時的關係，會不會，前世時，至死她都不知道，那棵不老葯，真的是有問題的。

畢竟，他們現下都已經離開小崑崙了，一切都死無對證。

不過，她很快便是顧不得尷尬了。

記憶碎片中，蘇岩那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既然如此，結束吧。」

「你的恩賜，我承受不起。」

「什麼？」

兩世的沈宵雪，這一刻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後世的沈宵雪，記得，這麼多記憶碎片和夢境之中，這似乎，還是蘇岩第一次明確的說出，「我們結束吧。」

上回在進入小崑崙時，她們之間的關係，雖然也已裂痕密布，吵得不可開交，但也總還留有餘地。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後世的沈宵雪口中喃喃。

後世的她，做為旁觀的視角，一路見證著倆人的感情，從開始的如膠似漆，一步步的走到現在。

對這一切，心中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卻仍覺痛苦。

而那時的她，做為當局者迷的當事之人，想必，便更是驚怒交加了。

……

「隔壁老王！」

曾經，當這一切都還沒發生之前的曾經，沈宵雪曾從蘇岩的口中，聽到過這麼一個詞。

「這什麼意思？」

那時，沈宵雪是難以理解的。

她記得，她們認識的人中，並沒有姓王的人。

蘇岩笑而不語。

不過，後來還是向她解釋了這個詞的含義。

「你什麼意思？你懷疑我……」

當時的她，又氣又惱，追著他打了三條街。

那會兒，一切當然都只是戲言。

她倆內心中都是相信，隔壁老王這種存在，絕不可能在她們身邊出現的。

沒想到，幾百年後，這隔壁老王，沒出現在自己身邊，而是出現在了蘇岩身邊！

「在那時的我眼中，自己應該就是遭遇到了隔壁老王偷家吧！」沈宵雪想。

找到了不老葯，將小崑崙打造成理想的仙境，金屋藏嬌，雙宿雙飛，長生百世。

沒想到，竟然被朱九這個隔壁老王偷了家！

不僅把不老葯砍了，還偷了道侶的心！

沈宵雪心道：「不知，那時的她，是不是也想起了多年前蘇岩口中那隔壁老王的典故，若真的想到了，恐怕是會覺得一語成讖吧。」

當然，現在她知道了，隔壁老王雖然光顧過，卻並沒能得手。

而她給蘇岩準備的金屋，也存在著很大問題。

但那時的自己不可能意識到。

所以，這次與以往的都不同，是真正無解的死結。

這一次，也是魔君真正意義上，介入到了她與蘇岩的命運之中。

「換而言之。」沈宵雪想。

在小崑崙之前，她與之蘇岩之間的問題，便只是她們之間的問題，與外魔無關。

「不，也許，在這之前，也有魔君在背後搞鬼。只是，記憶碎片並沒有將之展現出來。」沈宵雪很想要這麼說。

「但自欺欺人沒意義」。沈宵雪對自己說。

拋開魔君，她也必須要直面她與蘇岩之間的種種問題。

最重要的是，直面自己的問題。

只是，心中雖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這卻並不會讓沈宵雪對魔君亦或是顧楠依的怨恨有所稍減。

就像一艘破了無數洞已漏水的船，若不遭遇海中的惡龍撞擊，未必不能行進到終點。

魔君就是那條惡龍。

難道因為船本就破損，惡龍便可脫罪嗎？

此時，沈宵雪所想，與之讀完那封信時的蘇岩是一樣的。

當蘇岩從顧楠依的信中，窺見他所不知的前世一角時，也是想到了，一對充滿矛盾的夫妻，若無外力，未必不能走到最後。

只是，他那時已經放下了，所以不在意。

而沈宵雪還沒放下。

所以，仇恨的結只會越結越多。

記憶碎片中，也不知道，那會兒的沈宵雪，是不是和後世的自己一樣，想到了隔壁老王的典故。

總之，她的臉色，恐怖到了讓後世見過大場面的倆女都感覺到心顫的程度。

沈宵雪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張速來被贊清冷絕仙的俏臉，竟然還能變得這麼猙獰。

竟比之人首蛇身時的混沌形態還要更駭人！

這讓她不由得便是想起了，帝後庭中，找不到小乞兒，對自己的好感度，直接下降了99999的蘇岩。

這一刻，兩者的極怒竟然差不多！

這，這樣子，該不會又要孽化了吧？

沈宵雪的目光，朝著那些融化的雪山望去。

她記得，當初，她以混沌形態，追逐團團和蘇岩時，也差不多是在這一片地界上，追上的倆人。

那會，也是差半步，就孽化了。

難道，她終究逃不脫在此地孽化的命運？

顧楠依則是擔憂地望向蘇岩。

這個女人，再次化身成瘋狗了！

瘋狗狀態下，對自己的夫君做出什麼樣的事，都有可能。

時間不知流逝了多久，此刻的一剎那，都顯得格外漫長。

終於，聽到女人的聲音響起。

「當年，納蘭燕那個北齊妖女將你擄去，新婚之日，我當著你的面，殺了她，帶著你回到了江南，那會兒，你沒說要結束？」

蘇岩：「……」

沈宵雪和顧楠依都看到他眉頭狂跳。

「後來，你又落入了那柳珍珍手中，被她洗了五百萬年的記憶，回來之後，也沒說要與我結束。」

沈宵雪一步步的逼近他，眸色說不出的嘲諷：「怎麼？現在為了一個小世界的土著女，就要跟我結束？」

「我很好奇，這個土著女，究竟有何魔力，竟然能讓速來不迷美色的你，神魂顛倒到了這種程度？」

「你……」

蘇岩剛想要說什麼，卻被一根未塗寇丹依舊艷若桃花的指甲挑起了下巴。

沈宵雪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細細地打量著他的五官。

「你放開他！」顧楠依大怒。

本就還在隱隱作痛的腦袋，這下更痛了。

顧楠依發現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份變化的原因，她開始越來越忍不了沈宵雪沾染蘇岩了。

此時，她也是品嘗到了沈宵雪曾經身著綠衣時的那種心情。

殺意，真是怎樣都按不下去。

只是更不能理解，那些夜裡，這個女人，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態，蹲在她們窗外聽牆角的？

「呸，猥瑣至極，讓你這樣的女人證帝，簡直史源界之恥！」顧楠依忍不住又在心中，狠狠的淬了她一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