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朝貢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朝貢

這過年吃席,不是一頓就吃得完的。無論是二十一世紀的東方大國,還是十七世紀的大明,都是一個樣子。尤其是身居高位之人,那連場宴飲,更是一頓都落不得。

至於皇帝,各種高端酒席還得一一出場,雖然大都是蜻蜓點水,到了說幾句場面話就走,也把朱由榔累的夠嗆。

這是維護君臣關係、調節上下感情的必要事務,雖然累,但也不得不完成。而這麼多場客套之中,只有一場是他自己主動盼著來的。

那就是之前瞿式耜告知的桑塔羅神父要來拜見一事。

現在還不是大英帝國全球殖民的時候,也不是法蘭西拿皇東征西伐的年代。葡萄牙這個國家雖然在歐洲群雄並起的浪潮下開始漸漸往下滑落,但對於大明朝來說,它擁有的技術、人才和科學理論還是非常先進的,仍然是那個目前無法趕上的頂級軍事強國之一。

所以壕鏡澳釋放了一些善意,宮裡必須、也渴求著做出回應。

即便是這善意多半帶著一些條件。

所謂好事多磨,這葡萄牙人還沒走進廣州,宮裡就已經開始扯皮。爭論的事情簡直如同教科書一般標準:要不要跪。

大明會典上面記錄了一系列朝貢國,葡萄牙顯然不是朝貢體系的一員。不是朝貢國,那有可能是僭者,可能是霸佔一方的海盜集團,總之明方可以不予理會。

這樣問題就來了:你是朝貢國,那你的使者天經地義地就該下跪行禮;你不是朝貢國,那你就不該來,來了咱也不待見你。

朱由榔一聽急了,直接下詔要求特殊處理,如果葡方差什麼外交堪合的趕緊給人家補上。至於跪不跪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在他這裡根本就不是個問題。現在是國家層面談交易,條件不行你給皇帝跳霓裳羽衣舞都沒有用,條件好了俺老朱給你嗑一個也不是不行。

當然腦子裡的想法雖然毫無節操,表面話還是要說得穩妥。皇帝叫來主管會同館的鴻臚寺少卿,說談個單膝下跪的折中方案就行,這樣兩邊都保存了面子,節約點時間好直入正題。

至於與耶穌會商談的主導官員,自然是禮部侍郎。這下皇帝又自己鬧了個烏龍,把調任方以智去工部的委任暫且壓下,讓他先把這一攤活兒干好再說。

就這樣,到了正月初三,以桑塔羅神父為代表的壕鏡澳耶穌會一行到了廣州城。他們在會同館暫歇一晚后,便準備入宮面聖。

禮部也早早準備好了所用的儀式用具。殿前放置有表箋案和香案,殿中有印案,使者前面也等好了一票鼓手司樂。朱由榔就看著下面一套表演,一會兒黃袱裹表,一會兒紅袱裹箋,一會兒贊拜,接著奏樂,然後又拜,又接著奏樂,隨後又上香,又奏樂,又跑到台階前面受禮,然後宣表,然後再拜,搞得人簡直精神崩潰。

「現在我要是舞一個花手,以後『禮崩樂壞』這個成語是不是出處就改成我身上了?」表情莊嚴肅穆的皇帝立於殿中,神智卻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

接下來正規的流程,應當是禮部侍郎主持、鴻臚寺少卿執行,在會同館內進行「下發皇帝賞賜、接受使團貢品」的流程。使者有交易需求的,也都應在會同館與中國商民進行交易。而且館中的禮部官員還必須在場,以防止交易違禁物品。

總之使節跟皇帝的唯一交集,就只有見面參拜這一小段時間。

朱由榔哪裡能忍這個?乾脆直接示意禮部,將桑塔羅神父等人引進宮來談正事。就算有人嘰嘰歪歪,大不了豁出去來一句皇室成員要受洗,就能堵住他們的嘴。畢竟朝中那麼多官僚他們都已經入教,現在皇帝也要仿效,那任誰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談事,或者準確地說,談判,直接是方以智參加並主持。皇帝本來是不需要也不適合參加的,但朱由榔押著方以智一起到了禮部衙門,非要一起。最後禮部官員拗不過,只得加了個紗簾,讓皇帝坐在後面觀看旁聽才算結束。

方以智也是受了皇帝的耳提面命,落座客套兩句之後就直入主題:要炮具,要炮匠,要圖紙,要火藥。

這桑塔羅神父久居澳門,操著一口流利的漢話回道:「我等既是代表耶穌會,也接受了市政會的委託,貴國各種需求與條件,我方還得詳細評估才能作答。」

方侍郎右手一攤,示意對方繼續。

而對方的要求也毫不意外:傳教。

桑塔羅十幾年前就離開了故土,在來中國之前,他選擇的傳教地是日本。可惜運氣不好,那時的幕府已經發布了禁教令。從元和二年開始,後面十幾年間,日本的教徒被官方殺死了不少於三十萬人。作為一名虔誠的教徒和狂熱的傳教士,他轉入地下布教,但傳教事業顯然是越發艱難。

後來德川家光繼任幕府將軍,從崇禎六年,也就是1633年起,連發兩道鎖國令,並頒布「奉書令」,禁止奉書船以外任何日本船隻出海,還禁止滯留國外五年以上日本人歸國。神父偉大的傳教事業簡直陷入了絕境。

而令他放棄在日本傳教的,則是四年後的天草起義,也叫島原之亂。屆時日本的切支丹幾乎被屠戮一空,幕府鎖國也達到了極致。無奈之下,桑塔羅只得想辦法偷渡出海,轉向澳門,以尋求新的羔羊。

多年的奔波已經讓他身體虛弱,逃難之時遭受的舊傷也時不時複發。他自覺生命之火行將熄滅,但傳教的慾望卻在心中愈燃愈烈。

若不是市政會的阻撓,他恐怕早就跟廣州官方進行了溝通。要知道壕鏡澳的天主教會與其他教派不同,本身就是極其善於變通的,只要能拯救迷途的羔羊,幾乎什麼條件他們都願意接受。之前龐天壽入澳求援,就是因為市政會沒有從中作梗,才能讓他帶回了武器火藥。

此次他來廣州,就是帶著耶穌會和市政會兩方面的訴求:市政會要的首先就是通商條款,金額、貨物量,甚至是固定的集市榷場;但他們還提了一個過分的要求,過分到甚至難以啟齒,神父直到現在還在思索如何開口。

而耶穌會的目標則要高尚和純粹得多。最低限度,希望能在廣州獲得固定的教士居住地以便傳教;如果能在廣州興建一座教堂,那當然更是令人滿意。

至於神父本人的最高目標,則是繼大明諸位官僚之後,說服皇室成員入教。

當然,要是皇帝本人也能成為被拯救的羔羊,那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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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明末代皇帝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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