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紅帽與大灰狼

第1章小紅帽與大灰狼

暮春的陽光很溫暖，照得黑森林都亮堂起來。一條小溪橫穿森林而過，岸邊鋪滿了青青綠草；微風穿林，吹響陣陣松濤。

乾枯的松針飄落下來，落在溪邊的大路上；整整一個春天的時間，落下的松針已經細細地鋪了一路，彷彿鋪上了一層柔韌的地毯。

一個頭戴紅帽的嬌小身影踩著「地毯」沿路走來。當看到遠處路邊三棵大樹下的小木屋時，她發出一連串清脆的笑聲，連腳步都變得歡快起來；提著籃子蹦蹦跳跳朝木屋奔跑。

「外婆，快開門呀，小紅帽來看你了……咦，門沒有關？」

當小姑娘走進門裡，大聲說「早上好」的時候，她並沒有注意到房子後邊緊靠牆壁站著一個年紀與她差不多的小男孩。男孩衣裝筆挺，穿著打扮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他手裡拿著一支鵝毛筆，對著空氣寫寫畫畫。

鵝毛筆是銀白色的，羽毛上覆蓋著淡淡的白光；筆尖的墨水不是黑色，而是金黃色。一縷縷金絲從筆端落下，繪成筆畫漂浮在空氣中。

男孩看著懸停不動的地球，眉頭微蹙；因為懸停不動的現狀並不符合他的期望。這說明，雖然他解決了根本性的邏輯矛盾，但還有一定的瑕疵，正阻礙兩個世界的融合。

身體上的疲憊是虛假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消耗。每個金色文字都是精神意志的匯聚，是他克服無數雜念才得以清晰書寫的產物。

「不行，我不精通治療魔法。」

正從森林外沿著大路往小屋方向走的獵人也不會知道危機降臨；這位彪形大漢正朝樹林深處東張西望，試圖尋找獵物。

本該到來的天體大碰撞被切實地阻止，兩個世界的融合幾乎水到渠成；偌大一個地球落下時，彷彿只帶起一陣微不可察的清風，隨即就與現下的大地合為一體。

「行了，帶上那條狼，我們該回去交差了。」

尖細的筆端再一次緩慢移動起來。

金光所及之處，唯一一個出現變化的是大路上那位獵人。

在研究過程中，他產生了一個荒誕的念頭，想賦予神奇動物說話的能力，以方便自己與動物交流。為此他開始了瘋狂的魔法試驗。」

寫完這兩段話，小男孩汗如雨下，整個人幾近虛脫；他倚靠著木屋后牆，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力地朝金字搖了搖手指。

此時，隔著牆壁，屋裡「祖孫」的對話隱約可聞：

除了獵人的衣著打扮，似乎金光再沒有對任何事物造成影響。但是看清獵人變化的小男孩知道，金光已經成功發揮了作用，自己所書寫的歷史已經得到兩個世界的「共同認可」。

小男孩握筆的手已經微微顫抖，汗水浸透了他的襯衣；每寫下一個字，他都要大口喘息，最後不得不再次中斷了書寫。

「為了更清楚地看你呀，乖乖。」

大路盡頭，獵人的身影已然在望。身穿粗布麻衣，外面罩著一層七拼八湊縫起來的下腳料毛皮，高大魁梧，背著一桿老式火槍，挎著短弓、獵刀、箭筒。

「天吶，這孩子還活著。癒合如初！癒合如初!」

男孩知道，用不了多久，兩顆星球要麼發生一次毀滅性的大碰撞，要麼就如水乳交融般互相融合，形成一個新的大世界。

唯一能看到危機的小男孩緊咬牙關，揉了揉發脹發昏的腦門，抬起筆來繼續書寫；他必須編造一個理由——或者說歷史，好讓魔法世界順理成章地出現一條會說人話的狼。

小男孩抬頭仰望，頭頂的星球驟然放緩，靠近的速度降到肉眼難以察覺，幾乎懸停不動。

對話聲並未乾擾小男孩的思緒，彷彿不知道一牆之隔的小屋裡即將發生吃人的慘劇。他手中的筆再次開始了划動，新的金色文字從筆端噴涌而出。

「伊索開創的魔法流傳久遠，到文藝復興時期，儼然成為魔法研究領域的一門顯學。眾多經歷過魔法改造的動物流竄於世間，甚至被麻瓜們寫入童話和各類傳說故事裡——譬如《小紅帽》里的大灰狼。」

「麻瓜把我姑姑綁在火刑架上的時候，可沒想過巫師的命也是命。」

「為了更好地聽你說話呀，乖乖。」

天空一碧如洗，只有遠處樹梢上掛著幾片悠閑的白雲。茂密林木將陽光切割得支離破碎，落到地面時已是一片斑駁。

「昏昏倒地！」

於是，小男孩深吸一口氣，抬起已經微微顫抖的手，重新落筆：

「直到《保密法》的執行更加嚴苛，此類有可能泄露魔法界的試驗才被嚴厲禁止。傲羅們四處搜捕違反法令的巫師以及被違規改造出來的動物。被殺死的魔法改造生物堆積如山，魔法部一度靠售賣動物毛皮賺取了豐厚收益。」

無奈之下，小男孩暫時擱筆，雙手「托起」面前金字奮力一揚；大片金光衝天而起，投向天頂那顆近在咫尺的星球，並很快沒入星體消失不見。

兩個世界的距離太近了，邏輯的矛盾衝突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限，世界碰撞近在眼前。

厚重的大地撲面而來，小男孩恍惚間產生了一種不帶降落傘朝地面自由落體的錯覺。

「很明顯，這一現象極大增加了魔法界暴露的風險。」

費了這麼大功夫，終於解決了「動物為什麼會說人話」這個邏輯矛盾，自己卻一點好處都還沒撈著，何必急著離開？

寫完這兩段話，男孩徹底癱坐在地；金色文字如前一般落入大地，同樣沒有激起任何變化。

因為邏輯上存在根本性矛盾，兩個世界在下一刻就會互相碰撞，並且如玻璃般被徹底粉碎。

小男孩很快就聽到屋內傳來爭執聲。

從腳下開始，原本粗糲的皮靴變成了前角翹起的華麗尖頭鞋，原本合體的皮料外衣變成了不合時宜的寬大茄肯。這是一種寬大的罩衣，下擺呈長裙狀一直拖到膝蓋之下，被路邊的雜草反覆刮蹭。

這幅不合時宜的裝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偽裝的假獵人。

「外婆，您的耳朵怎麼這樣大呀？」

小男孩身前，洋洋洒洒一大片金光，已是寫下大段文字：

「世人普遍認為古希臘的伊索是一位寓言作家，這不能算錯。但是伊索先生實際上還有另一個身份——他是一位痴迷於神奇動物研究的巫師。

一顆巨大的星球橫亘天際，幾乎遮蔽了視線之內的整片天空；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星球每分每秒都在變大。其實並不是星球變大了，而是它正朝著男孩腳下這個世界——或者說星球——飛速靠近。

「不過是兩個麻瓜。」

「可是外婆，您的眼睛怎麼這樣大呀？」

就在金光消失的剎那，原本密佈於天地間的空間裂紋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直接抹除，再不見絲毫蹤影。

一道傳送門悄無聲息地在男孩身邊打開，門上閃爍著聖潔溫暖的白光。男孩淡然一笑，卻沒有理睬，而是撐直虛軟的雙腿，重新提起了手中的鵝毛筆。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面前金燦燦的文字，投向頭頂的天空。

「燒死伱姑姑的可不是這個老太太和小女孩。」

金字立時破碎，點點金光如雨露般落下，滲入腳下的地面。

哪怕是魔法的世界，最多也只會有狼人，而不會輕易出現一條會說人話、會像人類般思考並與人類交流的大灰狼。屋子裡那條「狼外婆」就是童話世界與魔法世界最大的矛盾象徵。

「不可能，我在麻瓜城鎮里觀察了好久，很多人都是這麼穿的。」

此時，巨大的星體僅用了三分之一體積就遮蔽了整個天空。男孩不但從星球表面辨認出歐洲大陸輪廓，甚至能輕易定位倫敦、巴黎、柏林、羅馬等眾多大城市的位置。

小男孩靠著后牆側耳靜聽。不一會兒，屋裡傳來獵人低沉有力的聲音。

小屋裡剛剛一口吞掉小紅帽的大灰狼不會知道危機降臨；這位狼外婆正打著飽嗝、腆著發脹的肚皮躺回床上，準備睡個覺來消消食。

「預防萬一，你們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你得讓她們記得是獵人救了她們，而不是巫師——一忘皆空、一忘皆空。正好，她們還在昏迷，重構記憶要容易得多。」

「感謝梅林，這條狼被改造之後，牙齒的咬合力大幅下降，所以沒有反覆咀嚼受害人，而是像蛇一樣選擇了生吞。」

寫到這裡時，小男孩的筆尖微微停頓，似乎意猶未盡；可是耳邊越來越密集的爆鳴聲卻不斷催促、警告著他。

只不過絕大部分變化都潛藏在暗處，不為人所知；就比如，原本故事裡的獵人，已經被改寫成了巫師……

但是，眼前這一切只有小男孩能夠看到。

一道不為人所見、所知的金光以小男孩腳下為原點，沿著地面朝四面八方擴散。

「等等，你要幹什麼？」

「從一開始就把試驗目標放在神奇動物身上顯然是危險的。於是，伊索首先在普通動物身上做了試驗，並取得了巨大成功；為此，他甚至在自己創作的許多寓言故事中都以會說話的動物為主角。」

寫到這裡，小男孩略作停頓，抹了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無聲地舒了口氣。似乎在空氣中書寫這些金色文字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

這些裂紋正是兩個世界觀邏輯互相矛盾衝突的產物——一個是他所身處的格林童話世界，另一個是頭頂上迎面飛來的魔法故事世界。

更可怕的事情就發生在小男孩身旁。無數尖銳爆鳴在他耳畔響起，空氣中、地面上出現一道道如蛛網般密集的裂紋，而且不斷朝四面八方延伸。

「四分五裂！」

「這是兩條生命。再說，這條狼已經抓住了。」

「我們的好好先生又開始濫好人了。」

他要做的，就是阻止碰撞，促成融合。

而後就見「獵人」匆匆出門，朝天上連續發射了三道火花。不一時，兩桿飛天掃帚載著兩個巫師從天而降，衝進了屋裡。

雖然也有傳言稱，著名巫師世家佛瑞斯特家族保留了相關魔法的唯一一份記錄，但外人卻始終無從證實。」

「麻瓜的命也是命。」

「等我一下，麻瓜的衣服穿著真不舒服。這一路走過來我被絆倒了三次，不，四次。」

小男孩抬起頭，黑色的短髮浸著汗水，粘連在頭皮上；他的目光依然落在頭頂的星球上。星球比剛才飛得更近，現在，他不但能分辨那邊的地形地貌，甚至已經能看清城市輪廓了。

迎著拂面清風，獵人走進了小木屋，也抽出了口袋裡的小木棍。

「有沒有可能你穿錯衣服了。」

「夠了，你們要吵出去吵，別妨礙我！癒合如初……骨肉再生……」

獵人身上的武器都還在，可是與原先乾淨利索且順手的披掛方式相比，所有武器都被置於一個極不方便取用的角度。最靠近獵人右手的右側腰胯空空蕩蕩，除了口袋裡的半截小木棍，別的什麼都沒有。

絮絮叨叨的吵鬧聲隨著飛天掃帚越飛越遠。

在常人眼中，這是暮春時節的美麗風景；而在小男孩的視線中，看到的卻是另一幅末日景象。

顯而易見，對面那顆星球就是人類熟悉的家園；她既是地球，也是魔法世界——一個依託哈利波特世界為框架，人為塑造的魔法世界。

「在經曆數個世紀的封鎖后，時至今日，由伊索開創的相關技藝被認為已經完全失傳。知名神奇動物專家斯卡曼德先生曾多方查訪，也未能復原此神奇魔法。

「讀者都以為他是以動物喻人，卻沒想到他是在炫耀自己的魔法研究成果。這個新魔法與相關改造技術有一個統一的名字：百獸歸靈。」

很快，對面星球表面的海洋、陸地、山脈、高原都清晰可辨。

再抬頭看時，天頂的「地球」一改遲緩的狀態，再次加速，一頭撞了下來。

黑森林和小木屋依舊安靜如常，屋內的祖孫兩人也在繼續昏睡。除了寫出文字的小男孩，誰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又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男孩沒有再耽擱，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過了那道傳送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