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個村的少年
太初十七年。
槐樹鎮,一個遠在離王朝邊境的鎮子。
原本只是一個小山村,因處在三國交界之處,往來客商極多,漸漸地成了離王朝南疆第一大鎮。
衛卿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家酒樓之中。
我是誰,我在哪?
衛卿的左胸依然有些痛感,下意識扒開衣服一看,胸前竟有一個紅色方形圖案!
前世記憶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零散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衛卿從小吃百家飯長大,為了維持生計,他在這家酒樓已幹了五年之久。
此時臨近晌午,整個鎮子出奇地安靜,即便是往日熱鬧非凡的得月樓葉門可羅雀。
諾大的酒樓雇了七八個夥計,平日忙得屁股都冒煙的夥計們難得空閑下來紛紛打瞌睡。
只有衛卿如鶴立雞群一般倚在門口專心致志地讀書。
衛卿面容清秀眉目如畫,一雙冰眸時而流露出一絲落寞,時而脈脈含情,偶爾嘴角上揚,七分暖三分壞,讓人忍不住心中一動。
喧鬧的鎮子,彷彿在一夜一間變得冷冷清清。
饒是如此,仍有幾個未出閣的大戶家小姐像往常一樣,被丫鬟們簇擁著過來,然後駐足停留片刻,接著嘆息一聲離開。
稜角分明的衛卿,隱約可見一身健碩的肌肉,雖然只是一個酒肆打雜的夥計,仍舊引得無數大家閨秀心動。
「倘若,他不是打雜的夥計,該多好……」
每天都有無數的嘆息聲。
每當此時,酒樓的賬房先生便恨的牙痒痒,望向衛卿的目光又銳利了三分。
小鎮又安靜了下來,只有不遠處鐵匠鋪傳來「叮叮噹噹」打鐵的聲音。
這個聲音,數年來經久不息、不絕於耳。
「啪!」
突然一聲巨響,卻是酒樓賬房先生狠狠甩了衛卿一記耳光。
賬房先生仗著是老闆的親戚,平日作威作福沒少欺負衛卿。
「老子雇你來是幹活的,不是讓你來看書的!」
賬房先生一把將衛卿手中的書扔了出去,惡狠狠地罵道:「你不過是一個打雜的,看書有個屁用!」
「去,再把桌子給老子重新擦一遍!」
衛卿常年挨打早已習以為常,當下摸了摸紅腫的面頰,一聲不吭地跑去重新擦桌子,然後趁賬房先生遛鳥的時候趕忙跑出去將書拾了起來,小心擦拭乾凈后這才塞進懷裡。
不遠處一棵老槐樹下,有個枯瘦老頭像往常一般坐著打瞌睡,突然間耳朵一動,緊接著眯起了眼睛——
渾濁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凌厲之色……
正在這時,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數十名穿著各色服飾的壯漢來到鎮上,這些人各個凶神惡煞,背著長弓挎著彎刀,一個個宛如地府判官一般,冷冷地掃視四周。
看到有貴客前來,賬房先生連忙像哈巴狗一樣迎了上去,連踢帶罵讓少年他們趕緊招待客人。
三十多名壯漢落座,為首的刀疤男一直目不斜視,冷冷地打量著外面。
空氣里瞬間瀰漫著濃濃的殺意!
衛卿注意到,這些來路不善的殺手,自打進了酒樓一直盯著在槐樹下打瞌睡的老頭子!
五年前,這個老頭似是突然出現在這個鎮子上。
不管春夏天冬,一直在槐樹下打瞌睡。
衛卿瞧他可憐,每日給他一些吃的,晚上則帶他回到自己的住處。
衛卿打小無依無靠,所居住的地方也是三面漏風、屋頂漏雨,好在老頭倒也不嫌棄。
老頭雖然話不多,但衛卿隱約覺得他是隱居的高人,每日教他讀書、督促他練武。
衛卿雖與他並無血緣關係,一直拿他當師父一般,一老一少相依為命多年。
「動手!」
隨著刀疤男一聲厲喝,三十多名殺手紛紛拔箭怒射。
衛卿眼見他們動了殺機,連忙將桌子踹翻,幾名剛要射箭的殺手后腰便被狠狠撞了一下,登時有如狗啃屎一般趴在地上。
賬房先生見衛卿掀翻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剛要像往常怒罵一番,突然感受到一股凌冽的殺意,嚇得連忙躲了起來。
「老頭子,風緊,扯乎!」
衛卿向老頭子大喊一聲,臨走的時候不忘扛著一張桌子抵擋箭矢。
雖然衛卿喊聲極大,豈料糟老頭子似是根本感受不到危險,仍在呼呼大睡。
「射!」
三十多名殺手張弓搭箭,一道道利箭呼嘯著飛向二人。
衛卿暗罵一聲,迅速飛身而起,身子猶如獵豹一般在半空中不住騰挪,轉眼間便徒手劈落十多支利箭,然後將手中剩餘箭矢射將回去。
隨著幾聲慘喝,幾名殺手瞬間重傷。
躲在櫃檯後面的賬房先生登時嚇得魂不附體,沒想到被他平日欺負的衛卿身手這般了得……
「殺!」
刀疤男仍舊紋絲不動。
手下的殺手兵分兩路,一隊繼續射箭,另一隊拔刀沖了上去。
「老魏,借劍!」
眼見殺手持刀殺來,衛卿連忙向旁邊打鐵的中年漢子大聲喊道。
叫老魏的中年漢子頭也不抬,隨手扔過一柄還未開鋒的長劍過去。
這幾年來,衛卿雖然常年習武,但是從沒出手傷過人。
此時危在旦夕,衛卿也顧不得心裡那絲善良,接過長劍便迎了上去。
不過當衛卿接過長劍之時,差點讓劍脫手,沒想到老魏的力氣如此之大!
長劍在手,衛卿的氣質陡地發生了變化。
這一刻,
他不再是那個溫爾儒雅的謙謙少年,
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辱的酒鋪打雜夥計,
更像一名在沙場上征戰多年的戰神!
感受到了衛卿的變化,六名殺手紛紛心中一驚,忍不住問道:「你是何人!」
「我是你大爺!」衛卿哈哈一笑,接著便持劍揮舞了過去。
六名殺手不知他是何來歷,瞬間將衛卿圍了起來,其餘殺手則在酒樓不住射箭。
衛卿劍法出眾,手中長劍時而如猛虎下山,時而如潛龍出淵,被圍攻的六名殺手很快便落了下風。
在酒樓觀戰的刀疤男似是有些意外,沒想到老頭子身邊的這個少年身手如此了得。
「這個老頭子到底是誰?」刀疤男心中仍舊詫異萬分,接著一揮手,身後四名高、矮、胖、瘦各一的殺手沖了上去。
四名殺手是雖不是刀疤男麾下,但都是為了殺同一個人而來,金主命他帶隊刺殺。
為了萬無一失,京城的那位金主不惜花費重金將他們請了過來。
若不能完成任務,恐怕他也回不了京城吧?
想到那個如漩渦一般的京城以及那個背景深不可測的金主,刀疤男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四名殺手還未靠前,衛卿便感受到了一股濃濃殺意。
「殺!」
衛卿再不保留,一劍將六名殺手逼退。他手中的長劍雖未開鋒,卻以一敵六,不到一盞茶時間將六名殺手重創。
饒是如此,衛卿渾身上下也多處受傷。
初次與人交手,便遇如此強敵,顯然令衛卿有些招架不住。
四名殺手乃是「南疆四鬼」,常年混跡於南疆及離王朝。四人聲名狼藉,手上沾滿了無數無辜人的鮮血。
南疆四鬼身為殺手榜排名靠前的高手,一上來便將衛卿壓制。
論單打獨鬥,衛卿尚且不及他們當中一人,如今被四人圍攻,很快便敗下陣來。
「原來是『南疆四鬼』到了。」
在槐樹下一直打瞌睡的枯瘦老頭子突然睜開了眼睛,接著慢騰騰伸了個懶腰。
「老頭子,你快走,我打不過他們!」眼見老頭子終於醒了過來,衛卿連忙向他喊道。
沒想到他剛一分神,便被南疆四鬼一掌擊在胸口之上!
衛卿狠狠摔在了地上,手中長劍也終於脫手。
「跟你說過多少次,劍要拿穩一些。」
雖然強敵在側,那名老頭子仍舊絮絮叨叨哈欠連連,彷彿對身邊的危險不屑一顧。
擊退眼前的絆腳石之後,南疆四鬼喋喋一笑,眼中殺意更盛。
只要殺了眼前的糟老頭子,他們兄弟四人便會拿到一大筆銀子。
這筆錢足以讓他們幾個金盆洗手,從此過上逍遙快活的日子。
想到以後不用再風餐露宿,每日有吃不盡的山珍海味、享不盡的漂亮丫鬟服侍,四人的嘴角不由地流下哈喇子。
忽然,他們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
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小屁孩,手中拿著削梨的刀子,如鬼魅一般欺身上前。
「不可能……」
南疆四鬼紛紛捂著自己噴血的喉嚨,望著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男童。
只一合,他們便被斬殺!
方才還在做著白日夢的南疆四鬼,不到一盞茶時間便身首異處!
望著南疆四鬼慘遭屠殺,刀疤男同樣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種壓力不是來自外面,而是來自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