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輕舟已過萬重山
若不是經歷此番磨難，葉流雲斷然不會如此輕浮。
葉流雲從小被父親言傳身教，很少會將真情流露出來。對於情感一事，更是敬而遠之。
葉家富可敵國，若想守住這份祖傳基業，葉流雲便不能輕易相信別人，更不能動情。
但是，歷經生死之人，會將一切看淡。
對於葉流雲來說，她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錢財更成了身外之物。
葉流雲不想自己留有遺憾，也不想再隱瞞內心的情感。
這一刻，衛卿有些恍惚，甚至分不清面前之人到底是葉流雲還是白小琪？
阿墨在二人的打情罵俏中醒來。
阿墨臉色蒼白，看到眼前的光景非常識趣地離開了。
雖然阿墨面無表情，但是葉流雲憑藉女人的直覺知道她心裡十分落莫。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阿墨與衛卿的關係越來越近，反倒是葉流雲有點成了外人。
「這丫頭……」
葉流雲忍不住輕輕一嘆，忽然下手更狠了：「你這臭小子！」
人畜無害的衛卿，不經意間又招惹了一個心思單純的姑娘。
同是天涯淪落人……
葉流雲心中不住地感嘆。
自己與阿墨又何曾不一樣？
即便是小白，也與她們一般。
說到底，她們都比不過那位白大小姐在衛卿心中的份量。
不對，還有一位十三娘。
那位據說風姿綽約有萬種風情的女人，即便白小琪都甘拜下風。
葉流雲心思陡轉，暗想：既然這位十三娘有機會，那我為何不可？
葉流雲向來不服輸，越是希望渺茫的事情，她越想嘗試。
有什麼能比征服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更有意義的事情？
衛卿怎會想到這位葉大小姐片刻間竟想了這麼多事情？
此時衛卿還沒有從大戰中回過神來。
「剛才那位姑娘是哪位？」
葉流雲剛要將手拿出來，聽到衛卿的話似是突然在提醒她一般，忍不住在衛卿另一邊狠狠掐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道：「她-叫-方-凝。」
麒麟營統領方凝，衛卿自是聽說過。
老魏之前曾將衛家軍主要將領都介紹給衛卿，衛卿對這位女將頗有印象。
「麒麟營統領果然名不虛傳。」衛卿忍不贊道。
若不是麒麟營及時出現，衛卿等人此時早已葬身於腹之中了！
「你為何不挑明你與戰神的關係？」
葉流雲方才只顧著吃醋，剛想起此節。
衛卿是衛驚天義子，亦是衛驚天想要培養的衛家主帥，如果衛卿挑明這層關係，那何愁麒麟營不追隨？
一旦這支虎狼之師被衛卿攏到麾下，即便在這京城重地，衛卿跺一跺腳也可令朝堂戰戰兢兢。
「待時機成熟，我自會告訴於她。」
衛卿雖是這般說，心裡卻一點把握都沒有。
經老魏一事，衛卿對自己失去了一絲自信，對他人也並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每個人的追求不同、現狀不同，衛卿只想找志同道合之人，不想勉強他人，更不想因為自己的選擇連累到別人。
在沒有弄清方凝真實的內心想法之時，衛卿不想挑明這層關係。
「都依你。」
不知何時，這位掌管離王朝第一大家族葉大小姐當起了甩手掌柜。只要衛卿在，她便不想動腦子。
忽然覺得，自己從沒像現在這般輕鬆過。
不知不覺，海面上風景越發地壯觀。
船隊浩浩蕩蕩地穿過一處海峽，兩旁的大山越來越多，有如刀削一般筆直矗立在海上。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此情此景，著實讓人心曠神怡。
按路程算，此處離夜城並不遠，可是這個地方葉流雲卻從沒來過。
這位葉大小姐走南闖北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美的地方。
兩旁大山有如鬼斧神工一般造型各異，山上樹木雖不茂盛卻不乏奇珍異獸。船隊像是走迷宮一般不停地調整方向，漸漸地，前面出現一座海島。
海島之上，炊煙裊裊升起。不時傳來遠處孩童的打鬧之聲，甚至縷縷花香也從島上飄了過來。
衛卿被葉流雲攙扶著到甲板上眺望前方，頓時感覺神輕氣爽。
「前面便是桃花島。」背後傳來方凝的聲音。
這桃花島，果然是世外桃源。
桃花島上多桃花，麒麟營當年也是無意中尋得此處。這十年來，麒麟營將士一直在此生活。
船隊很快靠岸。
衛卿等人登島之後，發現島上景色確實美如畫。
此值初秋，雖然桃花早已敗盡，但是樹繁葉茂顯得生機十足。
每處房子門前幾乎都有一片桃園，雖然房子極為簡陋，只是用木頭搭建並無其他裝飾，但是極為乾淨整潔。一條條小路蜿蜒曲折，道路兩旁種滿了各種各樣的野花。
此花開盡彼花開，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漫步在這鄉間小路，衛卿的心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放鬆。
自入京以來，他的心一直懸著，不敢有一刻放鬆。生怕走錯一步路，便會滿盤皆輸。
自己輸了並不可怕，衛卿只怕會連累到自己身邊的人。
當年衛驚天歸隱之後，方凝便心灰意冷率軍出海，無意中發現此處，島上的居民全是麒麟營將士。
十年來，麒麟營在此生活繁衍，日出而坐日落而息，從沒有外人打擾，這裡已然成了他們的家園。
衛卿很快注意到，島上的居民一個個都有些面黃肌瘦，甚至一些孩童的衣服都補了許多補丁。
饒是如此，島上眾人其樂融融。
只是島上一下來了數千人，吃、住都成了問題。
衛卿命眾人先在原地休息，自己則帶著葉流雲以及阿墨跟隨方凝回府。
堂堂的麒麟營統領府邸，其實與別處並無二致，只不過稍稍大了一些。
方凝的居所位於半山腰，此處視野極佳，可以俯瞰大半個島。
一間二層木屋，屋外有一處小院子，半人高的籬笆上爬滿了薔薇花，院內則種了些許蔬菜果瓜。
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很快迎了出來。
「劉姐，你下去準備一下午膳，一定要豐盛一些。」
被方凝稱作「劉姐」的這位大姐，原是方凝的隨從，一直由她照顧方凝起居。
聽到方凝的囑咐，劉姐忍不住嘆了口氣。
衛卿察覺到她有些為難，與葉流雲對望了一眼。
葉流雲點了點頭，顯然也注意到了。
眾人一一落座，方凝親自為他們斟茶。雖然比不過葉大小姐的茶好喝，但在此海島能種出此茶也難能可貴。
「此處不比京城，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公子不要見笑。」方凝也十分無奈。
自從衛驚天歸隱之後，衛家軍便斷了糧草。
衛家軍五大主力，其中修真營離京最早，虎賁營化整為零調往各地，神機營也不得不削減兵員，只有玄甲營因為投靠到衛鋒門下，日子過得比較好一些。
方凝率領的麒麟營，也只能出海自尋活路。
這十年來，麒麟營與扶桑水師交戰十數次，雖然勝多敗少，但是糧草匱乏、火器也即將用磬，不得不歸縮在此島上。
這一切，方凝雖未明說，但是衛卿已然猜到。
衛卿轉頭望向葉流雲，葉流雲微微一笑儼然一副「我懂」的表情。
「方統領，此島物資匱乏，如您不嫌棄日後我便差人送些糧草過來。」
葉流雲此語一出，方凝的眼中瞬間有了神采，當即有些後悔對這位大小姐有些冷漠。
傳言葉大小姐冷漠不近人情，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殊不知葉流雲此前做派的確如此。
對葉流雲而言，商場如戰場，不能對對手有生存的餘地，必須心狠。
只是遇到衛卿之後，這位冷血的大小姐漸漸地改變了自己。
這些改變甚至是在無形當中，即便葉流雲自己也未察覺到。
衛卿輕輕咳了一聲，葉流雲知道他什麼意思，當即踢了他一下，接著道：「我看島上缺醫少葯，大夫與藥材也一一送來。」
方凝的感激之情越發明顯，當下激動地緊緊握著葉流雲的手，幾乎就要跟她拜把子。
衛卿又咳了一聲，這一次，反倒讓阿墨看不下去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寡言少語的阿墨很少說這麼長的話。
衛卿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剛要靠咳嗽掩飾一下，很快兩隻手幾乎在同時掐向了他的腰間。
衛卿嚇得一個激靈，當下迅速挺直了身子，道：「還有火藥。」
「火藥」二字一出，卻見葉流雲猛地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