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星城與失蹤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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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電梯的艙室原來長這樣……」

寒筱北與四百晏師登上了電梯艙，眼看編織員在中樞位置撥弄圖標，一年沒有挪動的頂壁落下灰塵，他推推秋嘉：「你坐過沒有？」

「沒，老實說，我也怕得很。」

小胡探出頭來，他早早鎖上了安全帶，但是也不能錯過和寒筱北說話似的，湊過來問：「這個上升壓力不會很大吧？」

「應該就和普通電梯一樣吧。」

「不，壓力超級大，會把你的骨頭從皮膚里壓出來，手會變白，能看見血管。」

三人一下子都盯著說這話的老賈，死盯著，而老賈看到他們三個表情逐漸害怕起來，爽朗地大笑幾聲。

「玩笑話啊玩笑話，不會有很大壓力的，這個技術特別成熟。」

是的，特別成熟，寒筱北讀著操作台上編織員的口型，耳邊卻已聽不到聲音，身體感受到一陣輕快，空氣已經被擠壓至艙室後部去了。

外邊傳來電磁加速在高壓下的蚊子般的嗡響。

他感到自身如同一塊被電磁炮打出去的糖果，被火箭加速的刀片，速度快的要超過自己身體的承受能力了。

經過一條向上的彎道，他們從橫向行駛變為向上直衝雲霄！

待到加速度穩定下來，他們的艙室才緩慢地來了個九十度旋轉，讓他們能將視線與大地的地平線對齊。

「真是無敵了！這這這！」小胡語無倫次地驚嘆，雲層幾乎只在他們眼前停留了一秒，各型船舶也是，如撒在棉花糖上的黑色餅乾粒，接著到達眼前的是行星稀薄的大氣。

兩顆恆星以一近一遠的位置關係漂浮在引力的海洋里，眾人的耳朵逐漸遠離塵世的喧囂，開始充斥宇宙背景中空靈而浩瀚的迴響。

當寒筱北意識到自己真的將「家」的概念徹底置於腳下，只能遙望，一種滯后的孤獨感姍姍來遲。

他急切地點亮光屏，欲給弟弟寒筱柒發個消息，可是通訊服務因為他們移動過快，已然停機。

或許是這時候，寒筱北腦海里冒出一行字來：

這次是真的不一樣了，不做完任務，不豁命前行，與自己休戚與共的家園就回不去了。

星城拉日貢嘎的影子不斷擴大，頂燈一直沒有亮，一艘鶴望蘭級運輸艦在眾人目睹下緩緩移動，遮住恆星的光芒，黑暗如約包圍他們，他們也因此發現了星光——

整個帝國的群星都在眼前。

「哪邊是銀心？？哪邊哪邊？」

「那裡更亮，是銀心嗎？」

「你傻啊，恆星都亮堂著呢，你不能根據這個判斷。喏，那個七星結構能練成一個圖案，那邊才是銀心，我指著的方向，那裡，長安星系，那邊是江都，還有清河……」

客艙里一時間充滿嘰嘰喳喳。

「喂！寒筱北先生！你變水母了！！」

發現是小胡指著寒筱北說的，秋嘉也把注意力由群星轉移到寒筱北身上，並增補自己的吐槽：「寒哥，這行頭，以前沒見過呢。」

寒筱北照照鏡子——宇宙背景下反光的舷窗，自己的眼睛亮晶晶閃著，那是一種接近春回大地時草芽的嫩青色。

平時黑茂的頭髮，居然發出深紫的熒光。

【月下的靜好，高原的星光，我們的族人，享有哪般美麗？星空獨酌。】

躺在母親懷裡變回滿月寶寶，聽寒雪顏唱歌哄睡是一種曼妙的幻覺，寒筱北希望自己還能多一些這種幻覺。

他想到小的時候，娘親是唱過這些句子，那也是他了解自己神秘身世的一部分拼圖。

「我們的頭髮只有在太空才會變色……這是星海的饋贈，她……是這麼說的吧。」

不瞞你說，是挺像深海的發光水母。

寒筱北向小胡的回應如此，電梯亦用緩慢降速來回應他。

「我們到了，乘客們，拉日貢星城，姑獲港核心區。」

「頂著這麼個稀缺造型，搞非主流調查，聽著好像很適合流傳千古。」秋嘉安慰寒筱北道。

「好了，別提這事了，下電梯，我們直接去求雨鬼號，畢竟我們來星城的表面目的，還是替總督視察戰列艦的維修進度，去找那艘船的艦長打個照面，也方便在港內行動。」

老賈在他們前面出來，走了一陣，他回頭請示寒筱北道：

「我不覺得直接調查會影響什麼，這裡根本沒什麼人。」

寒筱北環顧左右片刻，道了聲「確實」。

沒有太多驚喜，畢竟寒筱北在虛擬遊戲里的起始點也位於一座這樣的星城中，一切建築都是鋼筋鐵骨，滿溢著金屬光澤。

但要說心臟全然沒有波瀾，那也不可能，他們所處的位置，有一個近百米高的空腔，天地都是一望無際，一直延伸至能看見洛陰主星的，完全平行的鋼板。

告別了星象院的編織員，他們開始在沒有嚮導，沒有地圖的情況下向前摸索。

（星圖編織員不可擅自離開院所坐落的天體。）

「星城的人口聚居區比較分散，太空港的密度就像洛陰那些城市的港口一樣稀疏，所以我們才目之所及全是機械生命。」

秋嘉向寒筱北闡明情況。

「空腔向行星方向敞開，艦船停泊也大概在這邊了。」

寒筱北念念有詞，猜了個方向便走去。

「就像沿著海灘散步，我們靠緊邊緣的步行道直行，一定能看到那艘大戰列艦。」

「遵命！」

行走並不孤單，在這個視角看，洛陰主星的雲層變化肉眼可見，艦船與運輸機的調度也響徹耳邊，時不時還有各種飛船的影子掠過他們的步伐。

更別談海量的機械工人，它們負責著無底洞般的裝卸任務，安靜而反覆。

這是一種奇怪的安靜。

「寒先生！我發現了這個！」

「尋人啟事？不對，尋魚……？」

寒筱北接過走在前面，有所發現急忙折返的小胡老賈手裡的東西，看得一頭霧水。

「女子，年輕，粉發，多肢，奇行族屬性，看這尋找告示給出的條件，很像是桂枝啊，你們在哪找到的？」

「不用找，到處都是。」小衚衕樣迷糊地聳肩道。

寒筱北趕忙兩步上前，發現這不知誰人散發的，油墨有些粗濫的尋魚啟事，竟把一條街那麼長的區域貼得滿滿當當，路燈桿上，扶手欄杆上，長椅上，裝卸區的貨箱和吊臂上，花壇上……

寒筱北一陣脊背發涼，向四百「晏師」下達了他的第一條命令：「全員散開！去把你們目之所及的這種告示全部清理乾淨，放到我這裡來。」

他說完，一個潔白如雪的身影無意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個生物有著兔子般的構造。

——兩隻長耳朵，直立著，一米多高，渾身看不出來有沒有毛髮，既顯得光溜溜，又顯得毛茸茸，一臉天生似的腮紅，眼睛很大，但喜歡眯著。

它本來一臉愁容地清掃著粘在燈柱上摳不下來的告示，看見寒筱北一行人幫忙，還向這邊彎腰鞠了一個躬，很感激的狀態。

寒筱北察覺到了什麼，立刻靠近那隻巨大的「兔子」問：

「你好，你知道求雨鬼號戰列艦停泊在那個口岸嗎？」

「哦？你問我家？你們是誰嘞？」

「兔子」的語氣很靈動，也很熱情，但就是不肯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