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謀划（一）
第十八章謀划（一）
慶功宴后，冉閔再次和冉譫來到書房，繼續商談。
「父親，孩兒相信現在長安城內應該已經收到劉明四萬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了。」這麼大的事情瞞不住的，即使是信息流通緩慢的古代，這麼近的距離，一天已是極限，還要建立在匈奴人的輕視上。
「細作回報還沒有回來，按照情理，長安城內確實應該已收到消息了。」羯人留守的長安城，細作是進不去的，進去之後唯一的結果是變成羯人的食物，這一點已經被很多細作用生命驗證過多次了。
「我兒可有後續的應對之策？」冉閔知道這是父親對他的考校。
「父親，孩兒覺得我軍可以前出藍田，駐軍藍田十六峪。」冉閔拿著小棍子，指著地圖上的藍田縣，棍子劃過一個個峪口，「藍田易守難攻，十六峪口中有十二峪口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關，其餘四個峪口有前朝修建的關隘，略加修整，足可抵擋長安城內羯人的進攻。
此輩率獸食人，雖然兇狠，卻只能野戰而不善攻城。選我軍精銳五百人配屬五百新兵二千民夫，駐紮四個關隘，一邊整修關隘一邊整訓軍隊。至於另外十二峪口，各駐紮一個百人隊即可。」
當棍子點到藍田縣城時，冉閔繼續說道：「我中軍大帳率騎兵駐紮在縣城內，一旦前方有警訊傳來，騎兵即可前往支援。而且，藍田縣也才有足夠的空間訓練騎兵。
曼川關一線雖易守難攻，終究地獄狹窄，無法容納更多的人口，如能佔領藍田甚至陳倉，即使百萬流民，我軍也有足夠的地盤可以安置。扛住了這一波進攻，我們就能享受幾年的和平發展。」
「我兒似乎胸有乾坤啊。」冉譫的神情顯然頗為欣喜，「你說說，為什麼打贏了下面的這一仗，我們就能享受幾年的和平？」
「父親，如果我們扛住了這一波進攻，那麼在關中之地，敵我態勢就將逆轉。羯人會退出長安，西出關東。而洛陽的劉曜因為劉明的全軍覆沒，匈奴人已經壓不住羯人、氐人和鮮卑人了。因為權利和地盤的爭奪，他們必定內鬥不休，哪裡還有精力來找我們麻煩？」冉閔一本正經的回答。「等羯人退出長安后，孩兒以為我軍必須全軍盡出。東面佔領函谷關、潼關，西面佔領玉門關、嘉峪關。如此，關中一地盡為我軍所屬。再經略漢中，收攏流民，經營幾年後，待關東的各部胡族自相殘殺，實力大減后我軍就可東出潼關，聯絡天下漢人盡滅胡族！
西面的羌人雖有百萬之眾，但現在還沒有驚艷絕倫的人物，各部落之間互不統屬，各自攻伐，一盤散沙，尚不足為慮。我軍打敗石勒後派兵佔據嘉峪、玉門兩關，鎖死隴右甘涼，即可保護關中不受羌人侵襲。」
歷史上，羌人還要再過五十年才會在殺了苻建的兒子苻堅后，在姚萇的率領下為禍中原，此時的羌人正是一片散沙，互相攻伐。
「但兒子聽說，現在羯人石勒屬下有一個名叫苻洪的氐人首領，英勇善戰，大公無私，有賢名，頗受氐人擁護。匈奴劉曜忌憚此人在氐人中的名望，所以就把他從中原徵調出來歸石勒統領，目前就駐紮在長安。
孩兒以為，羯人此戰一定會把他們帶來，反正死多少氐人，羯人都不會心疼。我們必須不惜代價，將此人留在藍田，還要將殺死苻洪的帽子扣死在石勒頭上，除了讓氐人無人率領，一盤散沙外還要讓他們繼續去和鮮卑、和羯人打生打死。如此，我軍才有機會和平發展關中。如果讓苻洪逃得性命，他若佔據長安，則我軍一時難下，難以佔據關中安心發展；他若逃回關東，等他整合氐人各部，為劉曜驅使攻我關中，我軍同樣無法集中精力經營關中、經略漢中。如果被他攻破函谷關、潼關一線，後果不堪設想，我軍想以關中為根基的目標也會成為鏡花水月。」
「苻洪此人，為父也有所耳聞，確是一員悍將，但也只是一員悍將而已，胡人悍將多如牛毛，我兒為何會對苻洪此人如此忌憚？」冉譫詫異的問道。
冉閔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因為真正厲害的是苻洪的兒子苻健，及苻健的侄子苻堅。苻健佔據關中建立了前秦，而苻堅則在統一北方后，率百萬大軍南攻晉室，在八公山上，被謝安打得草木皆兵的那位。
現在苻洪有二個兒子，長子苻猛和他一起在長安駐守，苻猛生性殘暴不足為慮。而苻堅的父親苻健和冉閔同歲，現在南陽的氐人軍中。真實的歷史中，苻洪死後苻健繼任氐人首領。苻健為人寬厚，勇猛果敢擅長騎射，知人善任，遊走於羯趙及各胡之間，最後進入關中，自稱皇帝，建立秦國。
如果此時，殺了苻洪，打斷氐人的發展，由自己的義軍佔領關中，以此為基業，或許可以早一些結束五胡亂華的時間，留漢家更多生機。而且此時由於匈奴及石勒的大肆屠殺，關中地方勢力已被一掃而空。
於是只好打馬虎道：「其實孩兒忌憚苻洪和匈奴劉曜忌憚他的原因是一樣的，一旦讓苻洪回到氐人之中，如放虎歸山，以苻洪在氐人中的威望，他統一氐人各部只是早晚的事。而且，孩兒聽說此人一直有意率領氐人擺脫匈奴的控制回到關中，以關中為基業。如今，匈奴被我重創，若他回到氐人之中，進攻關中，則我軍勢必無法安心發展，這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冉譫沉思半晌，點頭道：「我兒此言有理，百萬氐人還不是我軍目前可以力敵的。可我軍此戰為固守藍田，就算勝了也無法聚殲，亂軍之中，想取此人首級，難！難！難！」
冉閔手中的棍子又點向了武關道的武關，說道：「父親，武關目前為無主之地，只有一些零星氐人和漢人雜居此地。而如果我軍此戰獲勝，苻洪見勢不妙，必提前撤出戰場，孩兒以為武關是其必經之路。若我軍選精銳二千，提前喬裝進入武關，設下埋伏，等苻洪進入武關，趁其不備，一舉拿下，可絕後患！」
冉譫心裡默算了一下自己的兵力，如果按照冉閔的兵力部署，又是一次把兵力用到了極致的豪賭。一旦失敗，萬事皆休。可面對勝利后的戰果，冉譫也不由心動。更何況，藍田縣城中有自己率領三千騎兵居中策應，應可保藍田不失。
「閔兒，到關東之路，並不僅僅只有武關，還有函谷關、潼關，你如何肯定苻洪必走武關？」冉閔指著函谷關至潼關一線問道：「如果他走函谷關、潼關一線，可以更快得到洛陽匈奴的掩護，安全保障也會更高。而且，武關道狹窄，苻洪他就不怕我軍設伏？」
「父親，孩兒以為此戰，石勒和苻洪必然各有異心。石勒此人胸懷大志，從此人前年自稱天王可見一斑。雖然，他後來服從劉曜的徵調，做長安留守，但此人在匈奴實力大損后已有自立之心不言而喻。若放苻洪回到關東的百萬氐人之中，必將成為他稱霸中原的障礙。此次進攻藍田，石勒有三萬五千多羯族軍隊，而苻洪只有五千氐軍，故孩兒以為，石勒必會逼迫苻洪與我兩敗俱傷，但苻洪也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一旦見勢不妙，苻洪必率軍走上雒的武關道南逃，經鄧陽回南陽。而武關道狹窄，不利大軍通行，故石勒會走函谷關、潼關一線回關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冉閔斬釘截鐵地對冉譫說道。
冉譫不置藏否，對著地圖沉思，他對冉閔的說法頗為意動。如果真的一戰過後，可以佔領關中，經略漢中，那對於義軍的發展，無疑是極為有利的，甚至可以說猶如龍入大海。
可是率領二千精銳進入武關埋伏苻洪的將領人選，卻將冉譫難住了，因為此人需膽大心細，對時機的把握也需妙到毫巔。冉譫目前的手下儘是一些有勇無謀只知聽令行事的勇將，卻沒有隨機應變的智將。
看到冉譫陷入沉思，冉閔問道：「父親可是在為埋伏武關的將領為難？」
冉譫聞言，抬頭看著冉閔問道：「閔兒可有人選？」
冉閔抬頭挺胸，「父親以為由孩兒領軍可否？」
冉譫大驚：「戰爭非同兒戲，我兒雖然身量比尋常小孩高大，可畢竟只有五歲，如何能領大軍？況且，苻洪本部有五千兵馬，就算在藍田有所損傷，恐怕也不是二千精銳可以抵擋的。做為一個父親，我不想我的兒子以身赴險，我冉氏迭遭大難，為父還需閔兒你延續香火；做為一個統帥，我也不能冒然將一支軍隊交給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小兒。一旦失利，我將難以面對全軍將士。」
「父親，此戰是由孩兒提出的，還有誰會比孩兒更清楚此戰的意義。對於我軍來說，只要殺掉苻洪，我軍就已達到了作戰的目的。所以，這一戰就不是一次堂堂正正的兩軍對壘，準確的說是一次謀殺，一次一擊必殺的謀殺。武關狹小，放不下兩千精銳，孩兒將以一千精銳埋伏於武關，另外一千精銳將埋伏於武關后的武關道。一旦苻洪逃出武關，我軍還有一次埋伏他的機會。我軍之中，只有孩兒對火藥的特性了如指掌，所以除了孩兒，我軍沒有人可以勝任。」冉閔見冉譫仍在猶豫，馬上接著說道：「孩兒向父親保證，此戰孩兒只會在後方指揮，絕不會衝殺在一線。」
冉譫沉思片刻，一拍桌子，「好，那就由我兒領兵前往武關。」說著又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為防我兒擅自行動，我將安排你春姨和你一起前往，她的武藝也算了得，又心疼你，應該可以阻止你無謂的親自衝殺！」
冉閔聞言，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父親，什麼時候大軍之中允許有女眷出沒？」
冉譫哈哈大笑：「你父親帶著你娘親，從長安城突圍時就有女眷！要麼聽從我的安排，要麼你就安心在藍田等著，你自己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