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時日到
德冠院，火鼎器室。
杜錚添柴揮扇，攪動風火，催發元真，熬煉一爐玉液靈湯。
雖不是地火天爐，真火煉室這樣的地方，但德冠院的火鼎器室比之江鴻坊市那位江師兄的卻也不遜色，甚至猶有勝之。
這一爐玉液靈湯，三十六方不同精玉，各類外葯寶材，調配陰陽五行，貫徹君臣佐使之道。若是真正的煉器煉丹，其中道理之繁瑣，不是此中英才，無不要皓首窮經。
別的不說，光是這三十六方不同精玉，色歸五行何屬，外葯五味、五氣、五色、五性各又合於哪一行，皆是一門學問。
杜錚初一涉及其中，便覺頭大如斗，深知自己非是其中英才，不敢多求，只是揣摩推演熬煉這一爐玉液靈湯所需之道理、光如此，他都花了三日才勉強算是熟悉，有些把握。
要不是這番是為修持道術，需親身熬煉，以元真血精培其靈性氣機，他都想甩給道院中的丹師器師去做。
杜錚日夜看顧爐火，不可大，不可小，時而要猛如山火侵襲，時而要微如燼中余火渺渺，有好幾次都險些錯了火候，壞了一爐玉液。
好在最後是將之煉了出來，九節青玉竹置入其中，以元真祭煉，汲玉液煉之。
「實在是麻煩！」
杜錚抹了一把被爐火熏出的黑灰熱汗，心中暗道：「我又不是道中英才，日後還是專於修行，等功果到了一定水準，有富裕時間后再考慮學習一二。」
可惜。
自己那園圃中若想種玉樹，結道果，非要將之參悟大成，好似圓滿才成。這丹、器二道，尋常人皓首窮經才能有幾分成就，而非大成。他如今修行都尚缺時間，一氣龍虎經都未曾結出道果來，真要養這丹、器二道的玉樹，怕是沒個數甲子絕下不來。
不過如此也好，倒是讓杜錚定下心思，省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這也學那也學，最後修為修為上不去，煉丹煉不出好丹，煉器煉不出好器，什麼都不成樣子。
如此一過十天。
杜錚心中一動，一股莫名的感覺起自識海，爐中氣機混煉為一，勃勃而發，好似一株青竹依舊生長，幾欲破天穹。
當！
爐蓋一飛，便見道青光自其中飛出，落到了他手中。
那是一根九節竹杖，溫潤如碧玉，其上有點點似星之光，每一節上都好似片星圖，卻不真切，看不出是何方星宿。
瑤碧禳災竹！
這道術一成，那一截可禳災護命的碧竹便化作竹杖一根，亦是件法寶。若日日祭煉，日後便是踏入玄器之流，也無不可。
杜錚見此，眼前一亮，多日苦功未曾廢掉，這道術是叫他修成了。
而隨著瑤碧禳災竹煉出，園圃當中那一枚道種生根發芽，但非是一株玉樹，而是根青竹，長出一節來，恰似這道術。
杜錚凝神園圃，目視那青竹，心中暗想：「原來還有這般變化？」
他本以為還會是一株玉樹，未曾想是一根青玉道竹。只是竹非樹，樹若開花結果也沒什麼，樹體無失。可竹子開花，便是死亡之時。
難不成，這道術所種而成的青玉道竹日後結下道果來，也會死去？
想到這裡，杜錚自己都笑了。
這園圃神秘，他也不過是堪堪借了其中一角之力，難勘破全貌之能，安能以常理計？說不定，這青玉道竹結了道果后，依舊是常青不朽也說不定呢！
他將瑤碧禳災竹放在膝上，掐指一算，離下脈校比沒幾日了。
「這幾日好好修行，修身養性，養煉竹杖便是。」杜錚暗道，「其餘的，暫時先不去想。」
接下來幾日，杜錚將本月的俸給領了便未出門，服丹修行。
庫頭的確是換了，換了一位他未見過的，四十來歲，白面無須，頗有些陰柔。不過辦事還算麻利，說話也舒服，不少弟子覺得要比以前那王庫頭好上許多。
不過杜錚卻是藉此確定了個猜測。
這位新庫頭，觀其行止，與自己往日在杜氏見過的那些家僕甚像，一看便知是世家安排來侍奉人的。不過此事暫時與他關係不大，只要俸給不缺便成。
幾日後，卯時日出。
一枚金氣飛書進了別院，落在杜錚案牘上。
杜錚止了修行，將那封飛書打開，卻是院主所發，叫自己去上師殿。
「時候到了。」
他吐一口氣，站起身來。
將道袍理了理，百寶囊、一刀一錘都掛在身上，好似腰間的把件，手執瑤碧竹杖，便出了別院，向主峰上師殿去。
路上人並不多，直到主峰峰底，才看到熟人。
「我便知會有杜師弟位置。」趙方義依舊是執白扇，身邊跟著李忖府。
杜錚暗暗打量了李忖府一眼，對方未曾收攝氣機，顯然也踏入了淬氣煉真小境，且是近兩日的事情，故而未能拿捏。
有點意思。
他笑了笑，傲然道：「今日若無小弟位置，便是搶也要搶一個過來。」
「師弟風姿未改啊！」
李書武那嗓門甚是熟悉，杜錚稍稍一閃身，躲過他從後面一拍肩：「諸位師兄皆是院中驕子，想來這番校比，是不會錯過的。」
李書武收回手，撓了撓後腦勺，大大咧咧：「我也就是去走個過場罷了，算不得什麼。」
杜錚一笑，卻是不語。
憑藉「吐故納新」異力開發出的辯氣識機之法，倒是更易且隱蔽的窺測旁人。只是站在身側，李書武那一身渾厚氣機透體而發，內有六機，依稀能辨出龍虎來，另四道氣機有些陌生，不大好認。但他也能猜出是何來，想必對方最後的根基所定，是那形意六式，故而才有六道不同氣機糾於一體。
李忖府不想跟這些肚裡冒黑水的人掰扯，他大聲道：「我之前見古師兄先行上去了，咱們也上去，別叫院主他們等久了。」
「也是。」杜錚輕笑，「小弟便先走一步了。」
說罷，他便大步上前，走上山去。
其餘三人也未多談，皆是向山上而去，到上師殿內，便見古一欽已然在院主面前站好。其餘三位上師未見，只院主一人在此，正靜靜等著他們。
「院主。」杜錚持杖拱手一禮。
畢巫岫看了他手中瑤碧竹杖一眼，心中暗暗點頭，卻不曾開口。
直到另外三人到位，才道：「既已到齊，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