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殺人程序

眼看著幾個燕軍士兵將金雪輝的屍體抬上旁邊的一輛推車，白天陽也驚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出問題了，出大問題了！

機器人開始殺人！

是有人篡改了它們的程序？還是程序出現了bug？

白天陽腦子裡甚至開始盤算，如果他是程序員，該怎麼排查問題。

「長安城裡，兵馬多不多？」就在這時，一個燕軍士兵操著河北、BJ一帶的口音，對白天陽說道。

白天陽怔怔地看著他，過了足足5秒鐘才憋出一句話來：「我就是個布衣百姓，長安城裡有多少兵，我怎麼會知道？」

燕軍士兵冷笑一聲，手上的陌刀開始朝白天陽的頭頸比劃。

「白天陽，你快說啊！快說啊！」身後，王清月厲聲叫道。

眼看明晃晃的大刀就要砍下，白天陽猛地叫道：「大約兩萬五千人！長安城裡大約有兩萬五千唐軍！」

「嘿嘿，信口開河，砍！」另一名燕軍士兵說道。

白天陽叫道：「我沒有信口開河！長安的唐軍一共分為』北衙六軍』、』東宮十率』和』南衙十六衛』，這個你們都應該知道吧？」

白天陽這句話說完，要砍他的燕軍士兵立刻停了下來，靜靜聽他說下去。

白天陽喘了兩口粗氣，說道：「』北衙六軍』包括左右羽林﹑左右龍武﹑左右神武軍，每個軍府800~1200人不等，按照1000人算，大概6000人。』南衙十六衛』類似，大概1.6萬人。』東宮十率』人數說法不一，但聖人從開元二十五年，也就是廢太子謀反伏誅后，就縮減東宮十率員額，現在最多2000人。加在一起，兩萬五千人！」

白天陽這番話說完，燕軍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似乎都拿不定主意。

「要不要等小燕帥回來，讓他親自審審？」一個燕軍士兵提議道。

「嗯。這田舍翁對長安的事兒好像還挺熟，可以留著。押回去！」

白天陽被燕軍士兵提溜起來，押回原地。

他腿一軟，癱在地上，根本動彈不了。

眼看燕軍士兵退開，只在遠處看著。王清月關切地說道：「你說什麼了？他們居然放了你？」

白天陽喘著粗氣，搖頭苦笑，把剛才自己說的一番話說了一遍。

只聽身後有人一聲冷笑。

「胡說八道。」

白天陽扭回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大約30來歲的布衣男子，身形瘦削，下巴很尖。

「你怎麼知道我是胡說八道？」

「歷史上，唐朝的軍府的確是1000人左右，但這1000人可不都是現役的，是輪番服役的，否則誰去種田？也就是說，』北衙六軍』實際同時服役的也就2000~3000人左右。而且，唐玄宗實施了軍事改革后，府兵制迅速讓位給募兵制。天寶十三載的長安衛戍力量，大部分是李唐出錢雇傭的職業軍人。你剛才那套說辭，更加是一派胡言。」

白天陽和王清月怔怔地看著這個「尖下巴」，臉上都顯現出欽佩的表情。

「尖下巴」繼續說道：「不過，你情急之下，還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糊弄這幫傻帽機器人暫時放你一馬，很了不起。比那頭豬王厲害多了。」

白天陽奇道：「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尖下巴」湊上前，壓低聲音說道，「重要的是，他們口中的』小燕帥』，就是機器人扮演的大魔頭崔乾祐，馬上就要回營。這貨每次回來，都會殺好幾個大活人，所以你的時間不多了。我有一個逃走的辦法，不知道你想不想跟我一起逃？」

「你有什麼辦法？」

「尖下巴」湊到白天陽耳邊說了幾句。白天陽皺眉看著對方：「能管用？」

「尖下巴」低聲說道：「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白天陽看著剛才金雪輝坐著的位置，心中盤算了一下：的確，今天要想活命，除了放手一搏別無他法。

而且，根據他之前設計、製造機器人的經驗，這招的確有成功的可能性。

想到這裡，白天陽沖著「尖下巴」點點頭，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王清月吃驚道：「你們……你們幹什麼？」

白天陽沖著王清月說道：「乖乖別動，馬上來救你！」說著，他和「尖下巴」快速朝著看押他們的兩名燕軍士兵走去。

「站住！做什麼了？」

「退後！」

「找死嗎？」

兩名燕軍士兵叫喊兩聲，非但沒有阻止白天陽和「尖下巴」，這兩人反而跑了起來，朝著兩名燕軍士兵沖了過去。

一名燕軍士兵罵罵咧咧，提著陌刀就跑了過來。另一名則開始彎弓搭箭。

「尖下巴」撒開兩條大長腿，繞過迎面衝來的燕軍士兵，衝到剛才金雪輝被砍頭的現場附近，在一灘未乾的血跡上，猛地背朝著兩個燕軍士兵跪了下來。

神奇的事情出現了——

他這個怪異舉動，也不知道觸動了那兩個燕軍士兵的哪根神經，他們直勾勾地盯著「尖下巴」，一個提著陌刀跑了過去；而彎弓搭箭那位也放下弓箭，抽出腰間配著的環首橫刀就朝「尖下巴」跑去。

就好像足球比賽里前鋒做出射門動作，守門員會條件反射式地撲救一樣。

這樣一來，他倆等於忽略掉了白天陽。

白天陽心道：果然！機會！

他拐彎衝到其中一個燕軍士兵的背後，用頭猛撞對方臀部以上大概一根手指的地方。

「咚」的一聲，白天陽就感覺腦袋撞上了鋼板，一陣眩暈。

那機器人沒有受到半點損傷，連頭也不回，繼續朝著「尖下巴」衝去。

與此同時，另一台機器人已經衝到「尖下巴」身後，抬起手中陌刀，就朝他的頭頸砍下。

此時，如果白天陽能夠換一個觀察角度，就會看到，兩個燕軍士兵臉上的表情，和剛才殺死金雪輝時幾乎一模一樣。

興奮、痴迷、瘋狂。

「尖下巴」猛地一躍而起，抬腳踢中了舉刀機器人的腰眼。那台機器人也是紋絲沒動，長大雪亮的陌刀繼續砍下。

這一下，白天陽分明看到，「尖下巴」的眼睛里露出了吃驚、恐懼的表情——剛才他告訴白天陽：這幾台機器人的系統里似乎被植入了「殺人程序」，一看到別人擺出引頸受戮的姿勢，就會發狂般想要完成最後這一刀（金雪輝剛才迅速屈服，激發了機器人程序中的本能，而白天陽拒絕跪下，反而得以活命）。

所以，「尖下巴」的主意是自己擺出相應的姿勢，吸引機器人前來，而白天陽乘機從背後偷襲——這些機器人應該是新款的魯本斯-75型，背部腰眼以上有一個按鍵，可以讓它停止動作、打開頭部接受檢查。

不料計劃只成功了一半，這兩台機器人的背部腰眼以上，並沒有這個按鍵！

眼看燕軍士兵的刀，已經到了「尖下巴」的面門，白天陽猛地大吼：「抓住他肩膀！可能是亨舍爾-70型！」

「尖下巴」迅速探出右手，抓住燕軍士兵的左肩，同時頭也往右一偏。但燕軍士兵的陌刀還是從他肩頭劃過，帶起一陣血花。

「尖下巴」慘叫一聲，咬牙抓住燕軍士兵左肩不放。

燕軍士兵臉色猙獰，抬刀對著「尖下巴」的面門再度剁下。這一下，「尖下巴」如果要躲，就只能鬆開燕軍士兵左肩。但他咬牙挺住，右手食指死死扣入燕軍士兵左肩後方的一塊地方。

就在陌刀刀鋒即將觸碰到「尖下巴」的鼻樑時，燕軍士兵猛地停了下來。

剛才還兇悍無比，嗜血殘忍的機器人士兵，在剎那間，就變成了「蠟像」——呆立不動，失神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