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存在的人
「你究竟是誰？」
江離壓著聲音，儘管他面上表現的很冷靜，但實際上，那微微顫抖的身體卻早已出賣了他的內心：「莫測在哪，你冒充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直以來，都是我。」
面前的人苦笑道：「很抱歉到現在才把這件事告訴你。因為我真正的記憶，也是在段惜言第一次殺死我的時候，才開始覺醒的。」
莫測是嘴唇哆嗦著，聲音也有了一絲顫抖：「我曾天真的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是你的同學、跟你一起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就連我這個人，也是不存在的。老江，你知道嗎？當我發現這一切的真相后，整個人都崩潰了。」儘管臉上噙著笑意，但莫測的眼中卻噙滿了淚水。
「選擇這個副本，不僅僅是因為這是我們最後還沒有來得及一起打完的遊戲，我希望你能給它畫上句號。你看，一開始，所有玩家都認為他們看到的、聽到的就是真實。可實際上，全都是遊戲里編造的謊言。」
莫測自嘲著揮了揮手，緊接著，江離忽然發現，面前出現了段惜言房間的畫面。
對於二人的出現，段惜言似乎全然沒有察覺。他坐在電腦前，打開了一段視頻。
而畫面中播放的，正是之前莫測出車禍時的場景。
桌子的另一邊放置的，則是一沓檔案資料。
江離走上前，這才發現段惜言竟然早就調查了莫測的周邊的一切信息：那上面的名字，赫然便是莫測早就離異的父母、以及收養他的叔叔嬸嬸。
「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江離看著資料上的記錄，冷汗順著額角簌簌滑落，他茫然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莫測，幾乎是咆哮的喊了出來：「為什麼？你告訴我，這些資料上，為什麼沒有你？！」
莫測，是自己在初中時期就認識的同學。
江離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上學的時候，他是個內向且不愛說話的男孩子，因為長相清秀的緣故，還經常被班裡的同學欺負。
後來江離聽說，原來莫測的母親很早以前就出軌了，一次偶然之下，被丈夫發現兒子不是親生的。
隨後他便和妻子離婚，並且拒絕撫養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莫測。
至於莫測的母親，更是不負責任。在離婚後便跟著其他男人離開了本地，留下當時年僅十五歲的莫測。
最後還是莫測的嬸嬸於心不忍，和丈夫收養了他。
年幼的莫測一直非常自卑，不願與人來往，更不願意聽到他人提起自己的母親。
江離對他的遭遇感到非常同情，從那以後便很是照顧對方。一二而去，二人也成了朋友，直到大學畢業，他們一起來到北新市工作……
「你不是去跟過劇組，做過化妝師，後來因為資金短缺被劇組炒了，找了個入殮師的工作嗎？你不是還因為這個被當時的女朋友踹了，失戀后你拉著我陪你去喝酒，結果才一瓶下去，就被放倒了，最後還是我背你回的家……」
江離不斷回憶著關於莫測的一切，這些事情於他而言，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明明是一個鮮活的人，也有著豐富的人生經歷，怎麼能說自己是不存在的呢？！
「老江，這些記憶……都是假的，是空間灌輸在你我腦海中的信息。」
還是一如既往溫和的語氣，莫測扶著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你再仔細想想，關於我的一切回憶里，除了你自己以外，還有其他人出現過嗎？」
「你是不是在騙我，聯合段惜言一起騙我？」
江離實在是無法接受莫測的身份，他崩潰的推開了對方想要觸碰自己的手，紅著眼眶道：「你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因為我怕你接受不了這一切。」
莫測哽咽道：「如果你發現，一直以來陪在身邊最親近的那個人，竟然是空間創造出來的傀儡。而你在任務中結識的好友，就是被那個傀儡殺死的，你會有多難過！」
莫測抱著頭緩緩蹲下身，對江離說道：「當記憶覺醒后，我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一切都是虛構的。我的存在，不過是空間為了監視你所創造出來的罷了。空間告訴我，如果想真正的成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作為你的朋友活下去，就必須幫它做一件事。」
「什麼事？殺了段惜言嗎？」
江離即刻反應了過來：「空間讓你監視我，是不是跟凱哥他們以及詭夢空間的事情有關？它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不知道。」莫測搖了搖頭，緩緩站起身。
就在這時，江離忽然注意到，他的身體開始變得若隱若現。
莫測無奈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朝江離笑道：「如今你已經獲得了一萬積分，可以離開這裡了。老江，我用最後消失的代價與空間做了交易，希望它能消除你的一切記憶，讓你回歸現實，從頭開始新的人生。所以，算我求你的吧，不要再繼續查下去了。」
「為什麼不能讓我知道？誰讓你自作主張的？我說過想讓你消失嗎！」
眼看著莫測的身影愈發虛無，江離猛地衝到了他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不管你是什麼，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做自己的朋友！」
「真的嗎？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
彌留之際，莫測的眼中閃爍著淚花，對江離笑著說道：「其實我也很不甘心啊。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成為真正的朋友，陪你一直走下去。可實際上，我卻取代了那個人的位置……一直以來陪著你的人並不是我……」
「等一下，你不是說空間要讓你殺段惜言嗎？為什麼現在……」
江離眉頭緊蹙，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莫測點了點頭，輕聲回應道：「嗯，因為他就快要死了。」
「你什麼意思？」
江離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段惜言，再次轉身時，莫測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空曠的四周，傳來了他近乎縹緲的聲音：「老江，為了守護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要再查了，回到現實好好生活吧。只要你能好好活著，一切便會回歸正常軌道，否則……」
「否則什麼！」
周圍的白光漸漸退去，場景也逐漸變成了段惜言書房的模樣。
江離怔怔的站在原地，當他回過神后，才發現不遠處的段惜言已經一動不動的倒在了地上。
想到莫測說過的話，江離猛地沖了過去，將對方翻了過來。
緊接著，他赫然發現，段惜言胸口的黑色痕迹，如今已經蔓延到了脖頸處，而他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微弱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江離拿出手機撥打了戴時凱的電話。
在簡單敘述了自己的遭遇后，他扶著段惜言，想要將他背回卧室。
「戒指……給我……」
就在此時，趴在江離肩頭的段惜言忽然呢喃著說著什麼，看上去像是無意識的夢囈。
江離轉身找了找，這才發現對方手上一直帶著的銀色戒指似乎在剛才背他起來的時候掉在了附近電腦桌的地上。
他將東西撿起，正打算還給段惜言。
然而就在這時，江離卻忽然注意到，在戒指的內側，赫然刻著【江風眠】三個字。
自己的遊戲Id，為什麼會出現在段惜言的戒指上？！
江離細細打量著這枚戒指，在他的記憶中，從第一次見段惜言到現在，對方都沒摘下過它。
哪怕是現在奄奄一息的時候，段惜言心心念念的，還是這個東西。
戒指表面刻著繁瑣古樸的花紋，像是某種神秘的符號。銀色的凹槽中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寶石表面流轉著幽幽的光芒。
不知為何，在看到這枚戒指后，江離心中竟然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鬼使神差之下，他將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