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第27章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荊軻刺秦失敗，被拖下去五馬分屍。
秦舞陽也被黑甲衛的長戈們，嗯……砍得七零八落。
字面意義上的。
黑甲衛離開后，蒙恬正要彙報荊軻已死，抬頭看到雲姣胳膊紅了一大片，頓時呼吸一窒：「阿姊！」
雲姣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剛才和荊軻打鬥時，胳膊被他的匕首划傷了。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時，她的身子已經軟了下去，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發兵攻燕，捉燕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嬴政將雲姣打橫抱起，深吸一口氣，冷靜無比地吩咐完，便迅速帶著其離開。
將雲姣放在床榻上后，嬴政看著雲姣迷迷糊糊，臉色慘白的模樣，面上的冷靜終於產生一絲裂縫。
他一把扯掉冠冕，輕輕抵著雲姣的額頭，聲音明顯的顫抖：「雲家姣姣，怎麼如此笨。」
「不想看到大王出糗嘛……」雲姣小聲開口。
荊軻匕首上淬的毒已經發作，現在她感覺她體內有許許多多螞蟻在爬，在啃噬她的骨頭。
【好疼，好難受……】
「笨，他傷不到吾的，無非是讓吾出醜一下，何況你不是一直想看么。先別睡，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嬴政握緊雲姣的手，寬大的手裡分泌出了汗水，「姣姣兒聽話，不要睡。」
這是他第一次用著哄孩子似的語氣和雲姣說話，雲姣意識有些迷糊，但聽得真切。
因此沒有注意到嬴政所說的話，也便沒有發現端倪。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小聲嘟囔。
「嗯，姣姣不是。」
「我感覺我像是要飄起來了一樣……大王，我好像要回家了誒……」
嬴政看到雲姣腰間的雙魚玉佩微微發出了光亮，手不自覺收緊了一些，聲音也有些不知名的沙啞：「姣姣……你再等一等，先不要睡，先不要回去好不好。你不是想看吾一統天下么，吾快了，吾很快便要做到了……」
這位素來從容不迫的君王，此時此刻眼底帶著的無措和慌張，讓他看上去像極了一個即將失去心頭至寶的少年。
雲姣笑了一笑，再沒力氣說話。
而此時，腰間的玉佩愈發亮了起來，她的身體也似乎開始變得透明。
注意到雲姣身體的變化，嬴政忍不住伸手撫摸上那塊玉佩，眼底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神明何曾眷戀他，將小神明兩次送到他身邊。
神明又何其殘忍，兩次都不肯讓小神明多待一段時間。
他再次捧起雲姣的手，將其帶向自己的臉頰，虔誠地蹭了蹭她的手背，這個動作熟悉的彷彿他已經做過無數次。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小月亮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無力感如當年那般湧上來，嬴政只能眼睜睜看著雲姣的身體越來越透明，想起什麼，拿出手札，翻到某一頁仔細地看，再三確認后再次握住雲姣的手，眼底的光又亮了起來。
「姣姣，姣姣再等等，先不要回家，好不好。」他在她耳邊低聲細語，「你還會陪吾好些年，吾有好多好多東西，還未帶給你看——」
這時，甘羅匆忙進來，垂著眸作揖：「大王，人尋到了。」
嬴政迫不及待地扭頭：「快！宣！」
不多時，一個布衣少年走了進來，恭敬地朝嬴政作揖：「草民徐福，拜見大王。」
「不必多禮，快來看看，如何解毒！」嬴政立刻開口。
徐福依言上前，看到那塊發著光的雙魚玉佩后愣了一下，隨後呢喃一聲：「妙哉。」
這塊玉佩保住了雲姣的命，本可以帶她回到她的世界，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沒走。
玉佩在等轉機。
或者說，它聽到了誰的祈求，為那人留住了這個天外來客。
徐福斂起思緒，拿出一個瓷瓶，拔了塞子，捏著雲姣的下巴，將瓷瓶里的液體倒進她嘴裡，目送其服下，又拿出另一個瓷瓶，從裡面倒出丹藥，磨成粉末敷在雲姣的手臂上。
片刻后，玉佩的光慢慢消失，雲姣的身體也不再透明。
嬴政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徐福：「她已經無礙了？」
徐福頷首：「大王，神女已無性命之憂。」
嬴政狠狠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為雲姣蓋上被子，適才抬眸看向徐福：「鬼谷弟子，果然名不虛傳。你所求為何，孤必竭孤所能滿足。」
徐福沉吟片刻：「草民出師那日，家師曾留下箴言，叮囑草民要好生輔佐前來尋找草民之人的主公。」
嬴政挑眉，旋即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便頷首允了下來。
等到徐福離開，嬴政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本手札，指腹摩挲著發黃的每一頁紙，片刻后才側頭看向床上睡著的人兒。
她的容貌未曾變過，無論是哪個時候，都如初見那般。
夕陽西下，這位年過而立的君王，他的眉眼慢慢溫和下來，眼裡的光似驕陽，不加掩飾，灼熱又滾燙。
彷彿是枯木逢春，內心的荒蕪在這一刻被填滿。
只要看到她在，哪怕是睡著，聽著她的呼吸，他都心滿意足。
這是雲家姣姣，這是他的小月亮。
嬴政低頭，吻了吻她的鼻尖，聽著她沉穩的呼吸，眼底的光一寸寸明亮，聲音愈發溫和：「姣姣，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二十多年前，有個流落異鄉，寄人籬下的少年。
在小姑娘出現之前，少年從未想過能擁有前途似錦的未來，他只想著如何能活下去，活過每一天。
直到那年，少年遇到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小姑娘。
小姑娘奇裝異服落在少年面前，少年被嚇得不輕，但小姑娘彷彿和他很熟悉似的，幫他趕走了欺負他的人，又幫他聯繫到一位十分有錢的商人，幫他重返故鄉。
她說他會成為全天下的王，她會幫他。
慢慢的少年依賴上了這位宛如小神明的姑娘，可什麼都沒有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貧瘠又赤忱的心奉上。
後來少年終於得到了權利，終於不再被人欺負。
可小神明卻不見了。
而今時隔多年，少年終於……
「又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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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