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華紫篇（三）
第714章華紫篇（三）
楚小紫看著那雙又只剩自己一人身影的眸子，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了。
她第一次知道。
原來華公子溫柔起來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法拒絕他。
接下來的幾日，一切似乎都很平靜。
據說城外炮火連天，聖都城內也因為不少人中毒人心惶惶。
但她只跟在華清雲身邊，和從前一樣，學了新書，陪著他作畫。
他的字和畫似乎都變了些風格，雖和從前還像，技藝卻又更上幾層樓。
楚小紫擔憂他這突然的變化，更擔憂他的身子，所以難得按下性子，一次都沒有偷溜出去。
這讓原本還賊兮兮盯著她的書墨也徹底放下了心，這小子，心裡至少還是有自家公子的。
要是他偷溜出去，非要把他氣死不可。
又過了一日，謝淵和蘇幼月都回來了，雖有疲憊，但也順利解決了東榮那些人。
知道能回大盛那日，楚小紫一蹦三尺高。
如今先生好好的，東榮的麻煩也解決了，一切都好好的，她也能徹底放心了。
至於今後，她早已做好了安排。
她就要跟在華公子身邊。
這大盛的山河，她楚小紫早就也想走一遍了。
只是這會兒她還急切地追問華清云：「華公子，你感覺怎麼樣了？要不讓蘇夫人幫你看看，那蠱蟲到底解開了沒？萬一刁鑽還留有餘毒怎麼辦？」
「我的命不值錢，死了也就算了，你可不能死。」
聽著小姑娘喋喋不休的話，華清雲眉目間含著笑意，卻認真否定：「你的命無價，如何會不值錢？」
楚小紫嘿嘿笑道：「得了吧，在我這無價，可誰會稀罕我一個小混混的命，便是花錢買命，我也不值幾個錢。」
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熟料男人卻忽然摸了下她的頭：「楚弟的命在我這，比我的命更珍貴。」
楚小紫原本在開玩笑，聽到這一句，整個人都頓了頓。
她似乎是不敢相信，華清雲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這話說的，好似他們已經認識許久許久，感情十分深厚，才說出口似的。
她一時間竟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回答他。
她的命怎麼可能比他更珍貴。
「你別哄我高興了。」
「華公子的命重於泰山。」
「我的命輕於鴻毛。」
「我可沒有華公子那麼大志氣，心懷天下，一心為國為民，要是大難當頭，我可不會像華公子一樣迎刃而上，我楚小紫，保准第一個跑！」
華清雲靜靜聽著她說完，才緩緩回道：「楚弟不會跑的，你的命重於泰山。」
楚小紫本來想立刻反駁，見他說的那麼認真，好像篤定了自己也會跟他一樣為國為民，她忍不住想嗤笑一聲，說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
可不知為何，看著那雙眸子，她嘲笑不出來。
他怎麼這麼傻，她就是個小人，沒有他想得那麼偉岸光明。
「我騙過人。」她嘀咕了一聲。
「無辜稚子，為求果腹騙人，非稚子錯，乃朝廷之錯、生身父母之錯。」
楚小紫愣了愣，又不服道：「我那不知死活不知姓甚名甚的爹是有錯，可我娘沒有，不過，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娘是個青樓女子。」
說罷，她就緊緊盯著華清雲。
她一直以來，都想瞞著他，怕他看不起自己，怕他因此厭惡自己，和其他人一樣，罵她是妓女的孩子。
可她如今又想到，自己這麼騙著他，與他同行，有朝一日再讓他發現嫌惡自己時，未免也太過難堪。
她寧願從一開始就不跟著他走，也好過今後他嫌棄自己。
她看著華清雲，可對方眼中沒有她想象的嫌棄。
「一個人決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和來歷。」
「但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和去路。」
華清雲溫聲道。
「楚弟無需妄自菲薄，事在人為，英雄不問出處。」
楚小紫沒忍住，眼睛一酸。
「好了好了，別說了，說那麼鄭重幹什麼，你不嫌棄我，還願意讓我與你同行就行了。」
其實她從不覺得，從親娘的肚子里托生出來是什麼倒霉事。
她娘沒有作姦犯科，做青樓女子又是情非得已，這世人憑什麼罵她。人間世道如此艱難，她一個女子，怎麼承受得了？
而且她娘至少是愛她的，把她帶來這個世上，讓她之前十幾年體會到了這世間的辛酸苦辣，可又讓她如今體會到了真正的暖和甜。
只不過這些年她因親娘的身份挨過那麼多罵，心中怎會沒有酸楚。
但到此刻，她才發現。
原來只要人還在，再多的風雪，也都能走過去。
而她也終在走過這些風雪以後，遇見生命里的太陽。
就好像……
當初她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裡，被丟出青樓，差點凍死時，終於等到了雪后的一抹暖陽……
「自然要一起走。」華清雲回道。
他的回答沒有任何遲疑，哪怕，他不知道，如今按照歷史的軌跡，自己已經救下楚弟，這個夢到底什麼時候回醒來。
他也會一遍又一遍重申。
要一起走。
他們要一起走……這輩子都要一起走。
楚小紫聽得莫名耳朵發麻，總感覺面前之人說出這句話時，對她情意深重如海一般。
她不明白他的改變是為何，只是追著問道：「所以，你身上的蠱蟲到底解開了沒？還是讓蘇夫人看看吧。」
華清雲笑道：「解開了，楚弟放心，已經全解了。」
「待回到大盛，往後餘生，我們一起周遊大盛山河，還要去海外那些國度。」
「他們也有我們大盛的神兵，有會記錄時間的時鐘，還有許多稀奇玩意，到時候，楚弟定會喜歡。」
楚小紫聽著，果然忍不住心生嚮往。
「華公子還了解那些海外的國度？」
華清雲周遊一世，如何會不了解，只是人的一生終究有限，哪怕周遊了一遍海外，沒去過的地方還是太多了。
若是這個夢做的能久一些的話，他想帶著她走過他走過的地方，還想跟她一起去他沒去過的地方。
「了解一些，今後，可以一起去了解。」
楚小紫見他真的沒有任何嫌棄自己的意思，還說著要一起去，徹底放下心來。
只是，她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