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他會心疼
……
陪太後用過晚膳,已是夜幕時分。
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沈漪走在前去東宮的青石小徑上,如今正是春末時分,枝椏上的花瓣繽紛落下,美不勝收。
她步姿亭亭,清眸流轉。
昨日她未到東宮,阿璟並不知她昏迷不醒,是否會等了許久?
恍然間,沈漪眼前浮現著那樣的畫面。
郎君立在闌珊燈下,眉高眼深之下,氤氳著濃郁得讓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的暗影,深得噬人。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立著,痴痴盼盼。
阿璟會,會從日出等到日落。
沈漪是如此地篤定。
她眼眸一凝,指尖淌過酥麻之意,不由加快了腳步。
東宮。
燭火搖曳,明明滅滅。
蕭璟已是清醒了過來,眉若點漆,面如冠玉,素日里緋紅的薄唇隱隱泛著蒼白。
燭火打落在他的身上,如若忽略纏裹著的裹簾,他的軀體可以稱得上近乎完美。
頸長體修,胸膛寬厚有力,腰身蜿蜒的肌肉蓄著侵蝕性十足的張力。
他唇尖不自覺地揚起,發燙的指腹在細細密密地撫摸著小像的每一寸,來回摩挲,愛不釋手。
夜一與夜二感慨萬千。
饒是殿下是年輕力壯的少年郎,也堪不住在胸口刺下一刀取心頭血,身體極為虛弱。
他們今日聽得沈小姐安然無恙出現在宮裡的消息,震驚不已,莫不是殿下以心頭血獻祭燈火,所求真是遂願?
是以,他們疾步回到東宮,殿下雖是不省人事,聽不到此天大的好消息,但他們還是第一時間稟告了殿下。
渾然沒想到,殿下病中驚坐起,眼中儘是情痴,醒過來的一句話便是問道:「沈小姐的病情可是大好了?」
東宮在場之人無一不動容。
殿下對沈小姐用情至深,罔顧自己的生死,試問這世間,能有幾人能夠做到?
此外,殿下的心頭血竟能喚醒沈小姐。如此看來,殿下與沈小姐的羈絆極深。
外頭有人來報:「沈小姐已至堂外候著。」
蕭璟丹鳳眼登時席捲著深沉似海的貪慾,他出於本能地想要走向他朝朝暮暮,痴痴慕慕的沈漪。
須臾,他似意識到什麼,望了一眼胸前的傷口,又克制地止住了腳步。
夜二見蕭璟分明很想與沈漪見過一面的模樣,不禁問道:「殿下,您果真不去見沈小姐嗎?」
蕭璟斂目,纖直的眼睫毛落在俊美絕倫的臉龐上,形成了一片深邃的扇影。
他的聲線低啞,在無邊夜色中攜裹著重質的欲感:「今夜不必。」
夜二還想勸道:「殿下……」
殿下為沈小姐取了心頭血,如此一往情深,如若為沈小姐知曉,她必定是會極為感謝。
這可是撮合殿下與沈小姐的大好時機啊。
話未說完,便被夜一拉著出門。
這小子沒點眼力,殿下可是正人君人,不想「趁人之危」。
堂外。
沈漪亭亭立在月下,容顏清麗宛然,青色裙裾隨風微微搖曳,仿似輕雲出岫,蘊容風流。
她清眸眨了眨,以往阿璟皆會在東宮門外等著她,今日卻是沒有。
夜一與夜二走來,看著在月下恰似九玄天仙子的沈漪,眼睛閃過了一絲喜意。
沈小姐若是安好,則是殿下安好。
他們神色恭敬地道:「沈小姐。」
沈漪對著他們微微一笑:「夜一禁衛,夜二禁衛。」
她只見他們二人,不見蕭璟其人,眼眸微詫,問道:「太子殿下在何處?」
夜一眼眸閃了閃,語氣凝重:「昨日沈小姐未至東宮,殿下立在門外等候了幾個時辰,直至夜幕時分,殿下似才發現不妥,命人前去打探消息。」
「原是沈小姐您突發昏迷,沈侯府的府醫與太後宮里派出的五位御醫皆是束手無策。」
「殿下心急如焚,他隻身一人到天岐山為您求得長命鎖,至今未歸,願沈小姐身常健,早日醒來。」
夜二亦是道:「正是如此,殿下實在太過擔憂沈小姐您了,他不聽卑職的勸阻,執意前去天岐山。」
「若是殿下從天岐山歸來,看到您安然無恙,殿下必定是不勝歡喜的。」
沈漪心尖一抽,細細密密的酸澀在蔓延著,夾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
阿璟等她良久,她是有所預料的。
只是她沒想到,阿璟竟是為了她前去天岐山。
天岐山在長安城外郊三十里,道阻且難,想要取得長命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再且阿璟可是儲君,皇宮裡多少雙眼睛會盯著他,賀元帝又是虎毒食子的絕情之人。
若是發現他擅自離宮,後果不堪設想。
沈漪心下恍如翻江倒海,指節顫抖。
她眼眶一澀,阿璟哪,為她何至於此?
蕭璟站在木窗前,深深地映著沈漪的容貌與身姿。
他的心顫動得很快,很快,慘白的裹簾隱隱滲出血絲。
蕭璟卻是渾然不覺,他丹鳳眼儘是足以將人溺斃的深欲。
只要阿漪姐姐毫髮無損,他所做一切皆是值得,他甘願奉上他的性命。
但這一切,阿漪姐姐不必知曉。
倘若阿漪姐姐知道他為她取了心頭血,她定是愧疚自責。
他會心疼,他不舍看到阿漪姐姐為他難過。
……
時辰如流水緩緩流淌著,又過了數日,已至除月。
華樂宮。
崔貴妃手中拿著蓬萊居故人的密信,她紅唇溢出了一絲冷笑:「命犯天煞,實為妖異,此計妙極,真真是妙極!」
數日前,本該是昏迷不醒的沈漪竟是衝破了明風祁的陣法,忽而出現在永寧面前,譏諷永寧為其手下敗將。
這個賤人將永寧氣得五竅生煙,亦是害得她與永寧差點離心。她又哄又勸,才將永寧對她這個母妃的怨懟消弭。
她堂堂一個貴妃,萬人之上,一人之下,如何能容忍沈漪在她頭頂作威作福,又如何能咽下這口惡氣?
故此,她再次修書一封給明風祁,無論如何,都要將沈漪置於死地。
她翹首以盼,總算是盼來了他的消息:她設宴請來眾人,他親自出山,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實沈漪是命犯天煞妖異的惡名。
命犯天煞?蕭明鳶的身體一僵,背脊骨慢慢爬上了一絲涼意。
近日夜半,她總是噩夢連連,夢中無重數的烏鴉遮天蔽日,一個接著一個飛入她的永寧宮。
她驚慌失措,命侍衛將這些不祥之物殺光殆盡。
任憑侍衛如何擊殺,烏鴉卻是如同鬼魅一般生生不息,源源不絕。
耳側傳來令她毛骨悚然的聲音:「永寧公主,你並非命格高貴的神女,而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魔鬼怪。」
崔貴妃察覺到了蕭明鳶的異樣,她摸了摸蕭明鳶的額頭,溫著聲音道:「永寧,你可是身體不適?」
薔薇望著蕭明鳶心緒不寧的模樣,低垂著眼睛,閃過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
蕭明鳶搖了搖頭,壓下了心中的惶恐不安。
那個夢荒誕至極,她可是皇宮裡唯一的皇女,尊貴至極,怎會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妖魔鬼怪?
她眼睛閃爍著森森的恨意,幾乎是迫切問道:「母妃,國師可是想到了對付沈漪那個賤人的計謀?」
崔貴妃將國師信中的話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
她語氣狠毒:「國師佛法高深,悲天憫人,深受世人愛戴,有他作證,沈漪的妖異之名定是會坐實。」
「一個禍害蒼生的妖異,人人避如蛇蠍,當以誅之!」
蕭明鳶心神俱震,仿若崔貴妃呵斥的妖異不是沈漪,而是她一般。
薔薇悄然無息地抬起頭,望了一眼心虛的蕭明鳶,又快速低下頭。
芳箬驚嘆地望著崔貴妃,道:「娘娘手段高明,奴婢實在佩服。」
「任憑沈小姐再如何深沉,也尚未及笄,如何能謀算得過娘娘您?她註定會輸得很慘。」
聽得芳箬一番阿諛奉承,崔貴妃嫵媚一笑,姿容華貴。
她的眼中卻是一片冰冷,叫人不寒而慄:「沈漪害得永寧如此凄慘,本宮絕不與她善罷甘休。」
「本宮設宴的那一日,正是沈漪的死期!」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