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帝王家,無情術
回去的馬車上,蘇以念微微閉了眼睛。
南旻安靜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怎麼知道高頌的妹妹住在哪裡的?」
蘇以念倒也不奇怪,如實回答道:「我並沒有騙高頌,我在司膳房的時候,確實知道他,當時還替掌司姑姑記過小廝們的住址,有些記憶。」
南旻安斜倚著馬車枕墊,看著她:「那你又怎麼能肯定蘇韻不會派人傷害她,還是,你在賭。」
蘇以念聽到這裡,笑了。
「蘇韻要的是一個不畏生死的替死鬼,所以她找到了高頌,用他的妹妹威脅他,高頌的妹妹又常年體弱多病,若是高頌死後,她一人必然活不久,她沒必要再安排殺手真的動這個手,因為這會顯得一切過於刻意,若是聖人懷疑追究起來,反而有疑點。所以,從頭到尾,她都只是欺騙高頌給她賣命而已。」
「我以為......」
「以為我當日說的話是真的,是真的要害他妹妹,是么。」
「你當日的神色,確是瘋魔。」
「那你今日又為何與我一同下車?看看我是否真的會動手么。」
南旻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回道:「我並不知道你是要來找高頌的妹妹啊,我這是擔心你餘毒未清,你這丫頭,怎麼不識好呢,真讓人傷心。」
「那你還隨身備了葯。」
「我這不是怕你出事么。」
「那你還把葯送了。」
「那我不是看那丫頭更可憐么。」
蘇以念笑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當日說過,沒有人有權利拿他人在乎的人來換取自己在意的人,即使賭,也不行,所以,我也不會那麼做。」
南旻安絕世的臉上難得露了個好看又不妖冶的笑來:「小丫頭,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呢。」又頓了頓,續道:「雖然我越來越喜歡你了,但是,你方才如此果斷的把我的玉佩扯下來送給小姑娘的時候,我也是真心疼我的1000兩銀子啊。」
「先生不缺錢。」
「我缺啊,那皇帝老兒摳得很,他......」
話還未說完,兩人相視一瞬,蘇以念低聲問道:「先生,你可以保住祁兒的,對吧?」
「嗯?」
蘇以念苦笑了一下:「現如今,在宮中,若是還有誰是我能信任託付的,便是你了。」
南旻安看著她,略微思酌了一下,從轎子底下的隔層里取了一個葯壺,那葯壺用雪貂皮毛捂著,壺嘴還冒著熱氣,他又從旁邊取了一隻瓷碗,倒了湯藥遞給了蘇以念,自己則是倒了一杯葯壺旁的茶,緩緩道:「如妃之事與蘇韻這件事不同,你不能一概而論,你為何不去找皇帝老兒,祁兒畢竟是他最疼愛的孩子。」
蘇以念喝了一口那黢黑的葯湯子,神色冷峻:「確實不同,但帝王術狠辣,蘇韻的罪行已經鐵證如山,但你覺得聖人除了將她打入冷宮,還做了些什麼。」又頓了頓,看著南旻安,「其間之事,可見一斑,疼愛這兩個字,也不過就是建立在宏圖霸業之上,而已。」
南旻安喝了一口碎瓷盅里的茶:「她在宮中那麼多年,害的也不只是祁兒一個人了,皇帝老兒心裡總是有數的。」
蘇以念將葯湯喝得見了底,眉頭微微皺著:「你不用說你不知道,蘇家現如今也是聖人的左膀,在朝廷內的權勢佔了半邊天,與之相抗衡的便是陳家,兩家均野心勃勃,聖人用他們相互制約與平衡是勢在必然。」又捏了捏披在身上的襖子,「早晨的雞我都沒有吃到,回去還有嗎?」
「沒了,下次吧,那隻畜生濺了我一身血,現在想來都有些反胃。」
「嗯。」
南旻安接過葯碗:「那你怎麼就信我,能保得住祁兒。」
蘇以念的眸子暗了暗:「我別無選擇了吧。」
南旻安垂頭看著她,回道:「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祁兒的。」
蘇以念眼中帶了絲情緒,淡淡然道:「趙陽和蘇韻這件事若是說蘇家完全不知情,我是不信的,雖然聖人顧忌頗多,但祁兒受得罪,蘇家總有一天是要還的。」
南旻安表情高深地回道:「這是自然。」
「我們回去吧,金覓蟲的事情,我還須得回去看一下文獻。」
往後的幾日,蘇以念一直在長生殿呆著,醉仙引的餘毒散得也所剩無幾了,趙祁被南旻安以治療為由,也帶到了長生殿里,她每日里都會看趙祁。
這一日,她裹了個披風望著門外發獃,凜冽的寒風便灌了進來,她吸了吸鼻子,似乎在想著什麼。
瑩兒敲了敲她的門框,她也不看她,望著白茫茫的雪花回道:「我這兩日好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去找聖人了。」
瑩兒問道:「主子有事?」
「嗯」
「行,那等主子會來,給你做櫻桃肉。」
「好。」
此時,蘇以念站在承乾宮前,等待著趙毅的宣召。
遠遠地,長德公公踩著小碎步從里殿出來了,他恭敬地作了個揖:「聖人已經處理完公務,公主隨老奴進去吧。」
蘇以念點點頭,順從地跟在了長德公公的身後。
長德公公緩緩推開里殿的大門,蘇以念抬頭對上微微扶著頭,有些疲憊的趙毅的臉。
長德公公低聲道:「聖人近日不是很順遂,公主說話記得注意著些。」
蘇以念微微欠了欠身:「謝謝公公好意。」
里殿的四下空無一人,只燃了兩排明亮的燭火,方便趙毅批閱奏摺,蘇以念慢慢走上了前,低頭道:「聖人安康。」
趙毅睜開了眼睛,緩緩問道:「你過來有何事。」
蘇以念抬起頭來,回道:「德柔前幾日去了趟冷宮。」
趙毅神色微變。
蘇以念又道:「德柔不是去尋韻妃娘娘的。」頓了頓,接道:「韻妃娘娘許是不堪內疚,在冷宮裡自戕了。」
趙毅半晌不言語,嘆了口氣,回道:「那你去冷宮做什麼。」
「德柔是去尋如妃娘娘的。」
長德公公臉色忽地變了,十分的難看。
趙毅微微皺眉,這個名字在他這裡也是許久未再聽見了,敢於在他面前提起的,也未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