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宴前被挾(二)
蘇以念緩步在前頭走著,男子在後面低著頭緊跟著,這般一挾一動的到了未央宮。
蘇以念近日總被宇文護使喚著往未央宮跑,常給小廝帶些吃食,便也熟絡了,守從見來人是蘇以念,笑道:「姑姑今日來的時辰不早,還帶了人呢。」
蘇以念只覺腰間的匕首又抵近了些。
她微微笑道:「今日藩王進貢,掌事姑姑給每司都多分配了些人,我見這廝聰明伶俐,怕走動之間有事忙不過來,便帶著了。」
侍從眼底有些不明之意,蘇以念心裡咯噔一下。
但似乎並未多疑,如往常一般將蘇以念放了進去。
蘇以念輕叩房門,喚道:「大皇子?」
「進來吧。」房內傳來宇文護淡淡的聲音。
蘇以念推開房門,她身後的人飛快地將她帶入房中將門反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單膝跪倒在地,雙手抱拳,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
來人沉聲道:「大公子。」
宇文護握著一盞龍井清茶也不看他們,說了句一語雙關的話。
「你來了。」
男子緩緩抬起頭來。
蘇以念微微瞥了一眼,這一瞥忽地就明白侍從眼裡的不明是什麼。
這一路上,男子都刻意壓低了聲線又低著首,哦不,應該說是少年。
她一直覺得來人是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而面前的人分明是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一襲墨黑色的監服穿的也是身姿英朗挺拔,約莫十三四的年紀,清俊的樣貌與那沉穩粗啞的聲音有著天壤之別,活脫脫的面首模樣。
蘇以念扯了扯嘴角,鄭重道:「大皇子若是有事商議,奴便在外等待。」
少年抬首,眼底有一陣殺意,低聲:「大公子,她既已見我容貌……」
蘇以念打了個哆嗦,連忙捂住眼睛:「我什麼都沒看見。」
宇文護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這倒不必。」又默了默瞥向她,「你......」
蘇以念往旁邊的里卧跑了兩步,合上了門,露了個小縫,由衷地說道:「我什麼都聽不到。」
隨即關了房門,落了鎖。
奈何這房門的隔音著實是不好了些,門外響起少年的聲音:「大公子,王......的病情越發的重了。」
「哦,是么,你來可還有他事?」
「王寄主書信,且在籌劃將公子帶回梁國。」
屋裡似有嗤笑,又帶著淡淡然的不屑。
「哦?昔日里他將我送來做質子,此時倒是想起我了。」
少年頷首不語。
蘇以念覺得無趣很,且這兩國之事,本來也不是她所有意知曉的,於是摸了摸鼻子,便兀自轉悠了起來。
她這是第一次進這間房來,估摸著大概是宇文護的卧房,卻著實簡單得很,雕花檀木床,燭光沉香盞,卧床旁的屏風后是個衣架子,掛著素色的衣裳,底下醺著香,房中央放著紅木桌子,上是幾盞白玉茶具,便無其他了。
難怪宇文護話語間這般喜怒無常,這種質子生活連宮中次一等的皇子大抵都差上些。
她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桌上的白玉杯。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是少年煞氣騰騰卻又青稚俊秀的臉。
蘇以念放下手頭的白玉杯,捂著眼道:「看不見看不見。」
宇文護氣定神閑地搖著扇子,嘴角噙笑:「你若是看不見,誰帶小七出去?若是他出不去,我便勸不住這殺胚了,你腦袋是真的不要了么。」
蘇以念猛地睜大了眼睛,佯裝失憶道:「怎得又看見了。」
宇文護隨手將身上的袍子解下遞給蘇以念,道:「天色不早,更深露重,你莫凍著。」
蘇以念一個冷顫,退了兩步,搖搖手回道:「殿下寬心,奴婢結實得很,這袍子便不用了。」
宇文護湊近她,她退了幾步被拉住了,輕聲道:「我與他說了你是我的人,你且聽我的,不然.....恐我保不住你。」
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硬著頭皮接過宇文護遞過來的袍子,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來:「謝殿下。」
小七看了蘇以念兩眼,鬱悶道:「我大梁女子嬌艷可人,大公子怎得看上這等平庸之色的。」
蘇以念僵了僵,駁道:「小七子,你年紀小,尚且不懂平庸亦有平庸的有趣,且隨你平庸的姑姑出去?」
「你!」
她眨巴眨巴眼睛:「哎呀,小七,你這是不聽你們公子的話么?」
蘇以念這般話一出口,小七當即向宇文護跪了下來,臉色通紅,恨不得以死謝罪的悔樣:「屬下不敢。」
宇文護望了蘇以念一眼,笑道:「你莫再調戲他了,他這般愣頭的性子,你再說幾句便得撞柱子了。」
宇文護素養極好的上前,將蘇以念的手輕輕放入袍內,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光:「記得你的承諾,這袍子十分重要。」
瞧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宇文護狹義地笑了笑:「有什麼疑問么?」
蘇以念摸到袍內夾層的信紙,搖了搖頭,回道:「自然沒有。」
「那便去罷。」
小七似乎並不大注意他們說了些什麼,始終打擊不小的在蘇以念身後,尚在惆悵主子是怎麼看上這般平庸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