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啟程,遇瘟神
城外比城內清冷了許多,空中絮絮的飄著細雪,蘇以念低著頭,用巾布遮著臉擋風。
她出宮的時候,只在司戶房取了一些細碎的銀兩,后在民間的衣坊里買了幾身苗式的布棉防寒的衣裳,便出了城門。
因她近來好生看了看苗疆的風土人情的典籍,知曉苗疆的人素來不大喜歡大秦的人,性子又執拗,若是以大秦貴族的身份去討蠱,以苗疆人的性子,若是毀了都是可能的。
只能智取不能強奪。
風雪縈繞間,她瞧見不遠處的一棵歪脖子樹前栓了一輛馬車,一個穿著嚴實的馬夫牽著馬車在等待著什麼,似乎身旁還站著一個挺立的人。
她想到前幾日便讓瑩兒出了趟宮,約了一個靠譜的車馬行,只問姓名不問來處的那種,讓他們今日這個時辰在城外等她,她環了四下,沒有其他的車馬了,應當就是這個。
她也沒有想太多,凍得周身一抖,低著頭在風雪中緩緩前行,好生不容易才到了馬車前。
她抖了抖身上的細雪,說道:「我是前幾日與你們定了車馬的主家,姓名應當是姓蘇單字一個念,路程上的費用已經清了,是去苗疆的。」
車夫恭恭敬敬地回道:「主家請上車,一切都準備好了。」
「嗯。」
此時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姑娘可還缺一個保鏢。」
蘇以念微微皺眉,這聲音有幾分的熟悉,偏又不大記得起來在哪裡聽見過,本能的回道:「不用了,你且去別處尋活吧。」
聲音又響起了,輕輕地嘆了一聲:「那我只能厚著臉皮在做個吃白食的了,這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蘇以念隱約覺得有些不對,這聲音和腔調著實是像極了一個有些難相處,卻每天都笑盈盈的人。
她抬起頭,仔細看著他,半天反應了過來,嘴角微微抽搐:「宇文,宇文護,你怎麼從皇宮中出來的?」
宇文護淡淡然看了她一眼,似乎並不驚訝她的遲鈍:「我自有辦法。」
蘇以念看著他,良久,緩緩道:「也就是說,其實你早就可以離開聖人的禁錮了。」
宇文護回道:「是的。」
蘇以念立在馬車旁,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黑,又說道:「那你為什麼不回梁國。」
宇文護聳聳肩:「因為不想啊。」
蘇以念斟酌了一下,又問道:「那你為什麼這次又出現在這裡。」
宇文護露了顆小虎牙出來,笑道:「因為好玩啊,宮中的風言風語早就傳開了,說你要到苗疆尋蠱王救趙祁。」
蘇以念退了一步,試探地說道:「你是為了來奪蠱的?」
宇文護露了個無辜的表情:「哎呀,我都說了,我就是覺得好玩,你要是這麼想,就沒意思了。」又眯了眯眼睛,「或者你要一定把我想的那麼壞,我也不是不能做這個壞人。」
蘇以念只覺得周身被雷打了一般,目光直直地看著宇文護:「你自己也能過去的,就不用跟著我了吧。」
宇文護摺扇輕啟,笑道:「你確實是沒義務帶著我,但是我覺得你最好是帶著我,不然你會後悔的。」
蘇以念摸不著頭腦,問道:「後悔什麼。」
宇文護頓了頓,容她反應道:「聽聞昔日里百越之地是大秦強行征戰收服的地方,且民風彪悍的很,你說百越和大秦有著這麼深的仇恨,苗疆是百越之首,若是知道了你是大秦的公主,你還能拿到金覓蟲么。」
「......」
蘇以念貼著身旁的小馬車微微覺得有些犯暈,或許她應當聽趙毅的話,多帶些人的。
她扯了個特別敷衍的笑,回道:「怎麼會呢......大,宇文公子從來都是好人啊。」又眨了眨眼睛,「我一個人在百越太危險了,大家結伴而行,相互照應也是挺好。」
宇文護恍然地看著她:「那是當然。還有啊,你以後還是喊我阿護吧,宇文是皇姓,這也太明顯了。」
蘇以念擺擺手:「這......不太好吧。」
宇文護神色清明的看著她,訝然地問道:「或者......你是想叫我,護?」
蘇以念被唬得後退了幾步,強笑道:「那還是算了,還是阿護好些。」
宇文護淺笑盈盈,回道:「是吧,我也覺得。」又收了摺扇,點了點她的頭,「我們還不走?趙祁可等不得哦。」
「……走吧。」
大概七八個時辰后,蘇以念睜著幾乎要閉上的眼睛,晃悠悠地打著瞌睡,十分普通的馬車內,帶著十分普通的行李,找了個十分普通的車夫,但是對面坐著一個悠悠然搖著摺扇的翩躚公子,笑意盈盈,十分的不普通。
她打量了他片刻,幽幽地問道:「這大冷天的,你還拿了這一把扇子,不冷么。」
宇文護悠哉一笑:「風度與溫度,我擇其一。」
「你這行為在民間的諺語里,有個十分粗鄙的描述。」
「哦?願聞其詳。」
「脫褲子放.......」
話還沒說完,馬車忽地一陣顛簸,蘇以念一個猝不及防,從椅子上跌落了下來,一隻手扶住了她,對上了盈盈笑意的宇文護。
她笨拙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啟了車帘子,問道:「這是怎麼了。」
車夫十分尷尬地回道:「對不住主家了,前方是小圩村賑災濟民的路旁,前些年洪澇災害剛消停,殃及到他們的小村子,災民多了些,道路也還未修復,見諒了。」
蘇以念想起自己當年布行水利的事情,當年她曾與趙毅說過,災害后得幾年內,土壤水分溢出,肥力流失,是無法種植出豐盛的糧食的,災民必然外流,須得朝廷賑糧,以太守的執行力,趙毅明明還聽取了她的建議,當下應當是不會出現大片的災民的才對。
她微微探出頭來。
道路旁靠著一條清溪,岸邊是布米施粥的棚子,旁邊是腌制的小菜,災民們一個挨著一個的拿著破敗的碗筷在等待著,官兵們吆五喝六地控制著秩序,時不時還會上手推搡著那些歪七扭八的隊伍,有些年紀大的顫巍巍地站著,也沒個家人在身旁攙扶,一派凄慘的景象。
她狐疑地問道:「這些災民都是外流出來的么?」
車夫點點頭,回道:「因西南災情太過嚴重,當年好些人就北遷至此,至今仍然領著官府的救濟糧過活。」
「原是這樣啊,那我們便稍等片刻吧,別驚著他們了。」
「主家仁慈。」
馬車內的炭火燒得噼里啪啦直響,微微爆開一個火星,暖和而適意,蘇以念想著外面的災民們,心底有些同情,頓了頓,看向悠閑自在的宇文護,湊近了些:「要不,我們幫幫他們吧。」
宇文護抬起頭,淡淡一笑,說了句讓蘇以念瞠目結舌的話來。
「憑什麼。」
蘇以念愣神了一下,回道:「他們都是很凄慘的人啊。」
宇文護看了看窗外,又將帘子合上了,不經意道:「這世間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舒適的生活下好壞都無法判斷,天災人禍下的人性就更加不好說了,讓官府去管就好了,再者你看,現下的他們也餓不死嘛。」
「你這是什麼謬論啊。」
宇文護八面不動地看了看蘇以念:「那你幫了他們,他們要是賴上你怎麼辦。」
「你以為都和你一樣無賴么。」
宇文護眉眼間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我,可比他們靠譜。」
蘇以念嫌棄地看了他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