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明星事件（四）

四十歲的老盧在生活中出現共濟失調的癥狀，被診斷患上小腦萎縮症，老盧害怕自己會忘記一切，便做出了無償捐獻器官的決定，希望讓關於自己的記憶能夠在世間存續下去。

老盧的信息很快進入登記系統。

幾天後，一個陌生人找上老盧，提出可以給他一大筆錢，並幫助他全家移民到國外，但有一個交換條件，讓老盧去一家醫院做腎源配對檢查，如果配對點數高，將一腎移植給一個病人。

捐獻證書就放在床頭櫃的抽屜里，老盧每晚臨睡前都會拿出來看看，如今讓他私自移植給另一個人，讓老盧有些擔憂，他徹夜不眠地在網上搜集這方面的信息，發現非親緣關係之間的活體捐腎還需要向有關部門提交申請。

妻子一把奪過他的手機，看了看瀏覽的文章，嘆了嘆：「老盧，救誰不是救啊！」

這些日子為了給他看病買葯，家中積蓄已所剩無幾，如果他死了，妻子帶著幼子怎麼生活下去？

那一刻，老盧做出了決定。

翌日，陌生男子再次上門，老盧同意了他的要求，到一家私人醫院做檢查。

鬼使神差地，老盧問他：「你們這麼有錢，還買不到腎？」

那人笑笑：「黑市腎源不明，移植后容易發生其他感染。老盧，你拿著那麼多錢，可以去國外接受更先進的治療，不要放棄！」

很快，老盧在那家私人醫院進行了腎臟移植手術，他並不知道受捐人是誰，在醫院恢復期間，他受到了精心的照料，這也讓他放下了最後一絲顧慮。

一個月後，老盧帶著家人離開了這個國度，迎接嶄新的生活。

這名受捐人正是明星艾茹茹，其實她的外表條件非常好，青春靚麗，可惜在審美畸形的娛樂圈發展，多長几斤肉都會被有心人做文章。為了維持粉絲眼中的小仙女形象，艾茹茹開始濫服美容和減肥的藥物，再加上拍戲強度大，工作常常日夜顛倒，導致她患上急性腎衰竭。

老盧的信息是如何泄露的？這件事又和尤琪琪有什麼關係？琪琪的病情可能無法等到老盧的腎臟。

餘生抓了抓亂髮，深呼吸幾次，終於下定決心，出門右轉，再敲門。

門內傳來渾厚的聲音：「進！」

餘生推門而入，此時的虞放正坐在椅子上，悠閑地看書喝茶。

虞放頭也不抬地說：「問吧！」

餘生頗有些驚訝，難道虞放未卜先知：「就算艾茹茹一家沒有橫插一腳，老盧的腎也不一定輪到琪琪。」

虞放抬頭，放下茶杯，雙手交疊搭在腹部：「老盧在查出病症半年後會因摔下樓梯，造成死亡，那顆腎與尤琪琪的相配度極高，如果沒有艾茹茹，那顆腎會被系統分配給尤琪琪，然後尤琪琪會多活二十七年。現在只是叫艾茹茹把本應屬於尤琪琪的壽命還回來，不應該嗎？」

餘生錯愕了：「那些違反職業操守的人呢？」

虞放的指尖晃了晃：「塵世里，金錢看似能買到一切，雖然塵世有法律，但法律不及之處，還有天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餘生沉默了一瞬：「老盧呢？」

「他從公園的階梯上滾落，死在加百列天使塑像下。你想看看尤琪琪最後的時刻嗎？」

餘生還震驚於他的話里，聞言納悶：「不是已經看過了嗎？」

「呵！」虞放站起身，伸出右手，搭在餘生肩上：「閉眼！」

餘生聽話地閉眼，他看到一個勁痩的黑影走到琪琪床邊，琪琪似有所感地動了動手指。

黑影對她說：「本該屬於你的腎源被人用金錢買走，已植入明星艾茹茹體內，因此你損失了二十七年陽壽，你馬上將死。我來和你做筆交易，我可以替你完成一個願望，交換條件是將你損失的二十七年陽壽轉贈給時間鋪子。」

「好想去看看她，希望她健康快樂！」

虞放放下搭在餘生肩頭的手，挑眉問他：「明白了？」

餘生眨眨眼：「你們的人去和她做交換的時候，她還沒死，為什麼不給她活下去的機會？」

虞放半眯起眼，黑瞳盯著他，太陽穴似有青筋跳動，他非常隱忍地回答：「因為當艾茹茹植入老盧腎臟的時候，生死簿已做出預判，安排了尤琪琪的命運。」

因為有個廣告需要拍攝，艾茹茹的團隊匆匆走進酒店地下車庫。

這時，從對面跑來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男子，兩名保鏢攔住他，語氣生硬地警告：「退後！退後！」

被攔住的男子大吼：「艾小姐，您是我弟弟唯一的偶像，最美的仙女姐姐，我弟弟希望您能收下他最喜歡的福氣布偶，提前祝您包攬三后。」

助手已拉開車門，艾茹茹一聽，張望了一圈，低聲叮囑助手：「怕有偷拍，你去說點好聽話。」

助手關上車門，跑到男子面前，對他懷中的小孩說道：「哇！好好可愛的孩子啊！茹茹要遲到了，她邀請你參加明天的見面會。謝謝你的禮物！」

小孩僵著臉，一言不發地舉著布偶，助手覺得這個孩子怪怪的，自己搶過布偶，快步跑回車裡。

把布偶隨意丟在腳下，助手抱怨著：「那孩子八成有病。」

艾茹茹正對鏡補粉，看了眼布偶，有些嫌棄：「醜死了！福氣布偶，名字還算好聽，回酒店再扔吧！」

男子揮手目送保姆車離去，回到一輛紅色跑車上，問向旁邊的男人：「為什麼要把那個布偶送給艾茹茹？」

男人簡潔地回答：「尤琪琪的願望。」

美艷女子發動紅色跑車，喃喃道：「純善，不知人世險惡……」

入夜，石室中的牧對水滴精靈囑咐道：「轉告祭酒，雷地，豫。」

同一時刻，艾茹茹回到酒店房間，甩掉手提包，踢掉高跟鞋，坐在床邊伸展著四肢，兩個勤快的助手跟在後面撿包撿鞋，又馬不停蹄地去衛生間檢查。

艾茹茹洗漱完畢，坐在床邊敷面膜，經紀人走進來，笑得合不攏嘴：「茹茹今天的表現太好了，安令嘉哪來的自信敢和你搶C位，她才入行幾年，粉絲數量也沒你多。你那個先驚訝后寬和的表情太自然了，我已經交代營銷號，讓他們抓住這個賣點寫，明天文章一出，你就等著粉絲為你抱不平吧！」

艾茹茹眨眨眼：「控制下規模，別讓他們撕得太難堪。」

經紀人得意地一笑：「這還用你說嗎？也不知這個廣告商是怎麼想的，圈子裡誰不知道你們三人的人設相似，還讓你們一起拍廣告，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艾茹茹躺上床，疲憊地半睜著眼：「有話題才有流量，廣告商巴不得我們在拍攝期間鬧起來，我們三人的粉絲加起來有多少，互相比苗頭，看誰的粉絲買得更多唄。好了，我要休息了。」

經紀人放低聲音：「你身體才恢復，是得好好休息！」

睡到半夜，艾茹茹迷糊地走到茶桌邊，撕下臉上的面膜，隨手一扔，拿礦泉水的時候，不經意間碰到一團柔軟，這才注意到桌上放著一個布偶。

布偶的絨線有些被磨平了，兔臉上有上翹的黑色嘴巴和兩顆紐扣裝飾的黑眼睛。

她「咦」了一聲，這不是白天收到的破布偶嗎，心裡埋怨起助手竟把這麼丑的舊布偶放在這裡，看到腳邊的垃圾桶，立馬將布偶丟進去。

喝了大半瓶水，她又上床睡覺，還沒入睡就聽見房內響起很細微的哽咽聲。

「誰？」

房內只亮著吧台頂上的小射燈，她坐起身，警惕地看著四周，哽咽聲消失了，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也許是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

直直地倒在床上，她剛閉上眼，又聽到小聲的哭泣，仔細聽了聽，這聲音不像是從外面傳來的，好像就在這個房間里。

心跳突然飆升，她害怕地放輕手腳，站在床邊尋找著聲音來源，那個粉紅的丑布偶再次進入視線，乖乖地坐在茶桌上。

她全身發抖地看著那個布偶，它怎麼不在垃圾桶里？難道她在做夢？是剛才在做夢，還是現在在夢裡？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起伏的心跳告訴她或許這是現實世界。

聽到尖叫聲，門外的保鏢敲門詢問：「艾小姐，出什麼事了？」

一名保鏢去通知經紀人，另一人則打開門闖進去。

經紀人和助手著急趕來，見艾茹茹蹲在地上，保鏢則手足無措地站在玄關處。

「怎麼了？」經紀人的語氣不太好。

保鏢回答：「不知道，我一進來就這樣。」

經紀人跑到艾茹茹身邊問她：「茹茹身體不舒服嗎？」

艾茹茹抱頭指著茶桌的方向：「拿走它！」

其他人看過去，茶桌上只有礦泉水瓶和一個布偶。

經紀人滿臉錯愕，看向助手：「誰把那個東西放在那裡的？我們茹茹從小就愛漂亮，見不得丑東西。你把那個丑布偶丟到外面去。」

助手拎起布偶走出房間。

「去睡覺吧！明天還有見面會呢。」經紀人輕拍著艾茹茹的後背，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她。

艾茹茹放下手，抬頭看了看茶桌：「我要換房間。」

「這……」經紀人有些為難：「半夜折騰換房間，傳出去對你的形象不好。」

艾茹茹一把抓住她，懇求著：「你陪我。」

經紀人臉色一僵，心裡暗啐一口，臉上卻堆起笑容：「行，我睡沙發上。」

艾茹茹總算起身，又指著門邊的助手吩咐：「你也陪我。」

助手連忙點頭，見經紀人佔據了長沙發，便無奈地在單人沙發上坐下，躲著翻了個白眼。

不一會兒，經紀人和助手都睡著了，艾茹茹還揪著薄被，一雙眼在房中搜尋著，她突然感覺一股冷流飄進了房間，房內溫度陡降。

「砰砰砰！」

重物墜地的聲音驚醒了房中人，經紀人不耐煩地坐起來，本以為是艾茹茹又在耍脾氣，可艾茹茹的身影在床上一動不動，她納悶地看向周圍，發現茶桌上的礦泉水全掉在地上。

瞄到桌腳邊，她呼出一口濁氣，小聲地責罵助手：「你腳別亂放！把這裡收拾一下。」

助手唯唯諾諾地撿起水瓶，換了個方向，繼續補眠。

「吱嘎！」

門聲響起，經紀人和助手都詫異地睜眼，只見艾茹茹已走出房門。

經紀人長嘆一聲，問向助手：「她又怎麼了？」

兩人追出房間時，保鏢像見鬼一樣瞪著不遠處。

艾茹茹赤腳走到走廊盡頭的垃圾桶前，伸手掏出裡面的布偶兔，緊緊抱在懷裡，她兩眼發直，旁若無人地返回房間，走到落地窗前。

這一幕看得經紀人和助手雙腿虛軟，經紀人小聲問助手：「她不會是……中邪……」

兩人緊緊靠在一起，經紀人的聲音都變了調：「茹茹，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艾茹茹頭也不回地回答：「我在看夜景，這麼高看下去好漂亮！」

這個聲音明顯不是艾茹茹的，而是一個陌生小女孩的聲音。

兩人倒吸冷氣，兩腿打戰，助理的眼淚都被嚇出來了。

經紀人試探著問：「你不是茹茹，你是誰？」

艾茹茹回頭說：「我叫尤琪琪。」

助手一聽，轉身就跑，卻被經紀人拉住了。

經紀人反而鎮定下來，對著助手低聲恐嚇：「照我說的做，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明白嗎？」

助手驚恐地睜大眼，內心不斷掙扎著，最終咬牙點頭。

經紀人小聲吩咐：「把門外的保鏢全叫進來。」

助手跑向門口，叫進保鏢后，在門外張望一番，才關上房門。

經紀人對保鏢說：「你們誰去打暈她。」

兩名保鏢張嘴對視，他們不敢打艾小姐，平時不小心碰到她，都會被她罵上兩句。

經紀人看出兩人的遲疑：「她現在神志不清，哪會認出你們！」

保鏢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一人抬起手，遲遲落不下去，艾茹茹突然轉頭看向他，目光凄厲，保鏢下意識地一掌砍去。

經紀人命令保鏢：「快把她抬到床上去，綁住她的手。」

保鏢拽了拽布偶兔：「霞姐，她抱得太緊了。」

她哆哆嗦嗦地說：「別……管布偶了。」

保鏢只得從艾茹茹手臂上開始纏繞，最後綁住手腕。

經紀人冷眼看著一切，對站著的幾人囑咐道：「這件事要保密，對你們只有好處，艾家的底子有多厚，你們都清楚。」

說完，她吩咐助手把明天的行程推掉，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你去告訴那些營銷號，對外散布茹茹因不忍粉絲失望，帶病工作，積勞成疾的消息。」

助手點點頭，急著連夜把消息發出去。

做完這一切后，經紀人感到筋疲力盡，坐在沙發上，她搓搓雙臂的雞皮疙瘩，慶幸把兩名保鏢留下了。

拿出手機，一番通話后，她的臉上綻出滿意的笑容，隨意地瞥了瞥床上，驚覺那隻布偶竟半坐起身，直愣愣地盯著她，上翹的嘴角垂了下來。

「啊！」

驚奇之夜裡，這次換她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