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卵擊石

拋。接。

拋。接。

那枚橢圓的褐色橄欖球如同小孩玩耍的溜溜球一般在李維的手裡上下翻飛，李維形色從容地一路走回去，經過散落滿地的破銅爛鐵也沒有露出鄙夷輕視的表情，而是滿臉笑容，如沐春風的笑容。

甚至還輕輕頜首，如同巨星演唱會回應狂熱粉絲一般。

剛剛這一段衝刺，不遠，也就是從中場線開始，抵達端區大約五十碼，李維小小測試了一下自己。

爆發、衝刺的能力確實出色，但應該還有潛力等待挖掘，李維忍不住輕輕踮著腳尖，如同拳擊手一般，有些期待展開專業訓練之後的成長與蛻變。

轉眼，李維就已經來到艾倫身邊，看著略顯狼狽的艾倫，球衣已經蹭臟，與李維的清爽乾淨形成對比，卻看到李維滿臉真誠地露出笑容，格外誠懇。

「抱歉，沒有兌現承諾。我保證，下次舞蹈一定舞起來。」

艾倫：……

他可以罵粗話嗎？

艾倫反而是笑了起來，「哈，剛剛那只是粗心的意外而已，接下來這次，菜鳥福利就沒有了哦，如果你想要讓我跳舞，可能需要再用力一點點。」

李維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笑容燦爛。

一直到現在，艾倫才正眼打量李維——

眉眼疏朗、五官清雋，和那些五大三粗的狂草截然不同，而是風度翩翩的正楷，那股自然而然流露的書卷氣顯得陽光而瀟洒，往那兒一站就是風景線。

剛剛艾倫確實以貌取人，完全被李維殺了一個措手不及；但這次不會了，他已經準備好辣手摧花了，彷彿可以預見李維皺巴巴的結局，笑容爬上嘴角。

「來，讀書人，讓我來看看你的芭蕾跳得如何。」

艾倫招招手，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卻依舊展現自己的大度，還是讓李維一步，稍稍拉開距離——

但這次，全面戒備，整個精神狀態已經沒有了輕視。

李維一個轉身，也回到中場線，抬頭看向前方，第一件事還是習慣性地把握空間位置，四位球員的站位並沒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稍稍收縮一些陣型，不明顯，最多就是往前一步半步而已，放在這樣的球場空間里，不值一提。

但李維並沒有輕視。

因為他是單槍匹馬，沒有掩護，收縮陣型也就意味著撞擊和攔截的啟動速度會更快，防守會更密集。

他需要注意。

李維轉頭看了一眼場邊，既然已經決定挑戰看看，以他的性格就要全力以赴，看看自己的極限在哪裡，所以，打動伯恩斯和沙班為首的教練團隊就是第一步，也許現在就是時候展示不同的面貌。

機會，正好。

於是。

李維站在中場線上，右手細細感受橄欖球的皮革——

他還是不適應。

因為橄欖球是橢圓形的，單手持球沒有那麼容易，再加上伯恩斯強調的避免掉球，李維一下就能夠聯想到，在強烈撞擊里持球不穩導致的掉球可能也是橄欖球里的重要部分，這也意味著持球和護球應該有技巧。

李維自己嘗試了一下，用手掌包裹住橄欖球梭子形狀的前端，然後將梭子形狀的後端貼住自己的小臂，依靠手臂和身體的夾力，形成一個包裹。

反正，先嘗試看看，未來可以再詢問教練或者隊友。

卻不知道，這一幕落在沙班眼睛里，又是一亮——

不僅自學能力強，而且還願意鑽研，更重要的是準確把握住跑衛這個位置在強烈對抗之中保護橄欖球的重要性。

孺子可教。

準備完畢，李維抬頭看向前方，稍稍調整了一下。

「攻擊！」

沒有遲疑，李維就已經發出號令。

這次，瞳孔里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艾倫的動靜，整個啟動、前沖、上步、施壓的反應一氣呵成。

進入專業狀態的艾倫，展現自己NCAA頂尖的防守能力，宛若急風驟雨一般直面朝著李維撞擊。

那麼，李維呢？

沒有閃躲也沒有逃避，不僅沒有，而且還迎面上前。

粗粗看來，李維的跑動路線和第一次沒有什麼不同；細細打量就可以發現，第一次李維是跑直線，沒有迴避而已，純粹以絕對速度在碰面之前完成甩開的突破，而這次李維則沿著左側小斜線前沖，正面撞向艾倫。

以卵擊石一般。

赫。

現場驚呼一片——

他們見過傻子，卻沒有見過李維如此愚蠢的白痴，論身高體重，李維和艾倫硬碰硬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如果在正式比賽里，進攻組和防守組互相拆擋互相掩護，衝撞的力量難免被削弱被干擾，正面撞擊可能稍稍好一些，但現在什麼掩護都沒有，兩個人純粹就是力量和力量的簡單正面對決。

這……

不忍直視。

有些球員於心不忍地撇開視線，不敢見證接下來的慘劇，卻萬萬沒有想到，耳邊緊接著傳來一片驚呼。

不是驚嚇也不是惋惜，而是錯愕摻雜驚喜的聲音。

那些撇開視線閉上眼睛的連忙睜開眼睛望過去：

怎麼回事？

李維怎麼可能真的以卵擊石，哪怕對橄欖球一無所知也能夠知道，他和艾倫正面碰撞根本沒有勝算。

正面衝撞的時候，李維甚至可以看到艾倫眼睛里流露出來的亢奮，顯然這樣的事情在正式比賽里應該不止一次兩次，有種老鷹捉小雞的即視感。

然而！

就在正面撞擊即將發生的時候，李維朝著右側錯開半步——

抓的就是電光火石一閃而過的時間差，錯開位置，正面衝撞也就演變為左肩的錯位擦碰。

艾倫，力量依舊強勢，但因為衝撞前最後時刻的錯位，他的笨重成為阻礙，根本來不及小範圍地調整力量重心，以至於左肩的發力明顯不夠完整。

哼。

悶哼一聲，艾倫就感受到李維的頂撞，沒有退縮沒有膽怯，如同犀牛角一般毫不猶豫地頂撞上來，然後不以艾倫意志為轉移地，他的左肩成為支點，兩股力量一個錯開——

一股來自李維的力量順著左肩往上。

一股來自艾倫自己的右肩力量往前。

根本沒有反應時間，下一秒，艾倫就如同陀螺一般沿著順時針旋轉起來。

啊，啊啊啊。

這是，芭蕾嗎？

艾倫一陣天旋地轉，笨拙地旋轉著，世界高速運轉，頭暈目眩，撲騰雙手，彷彿正在表演俄羅斯傳統舞蹈，手舞足蹈地試圖抓住平衡，但還是轟轟烈烈地倒塌下去。

糟糕！

艾倫，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