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感天應地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落田埂旁。
一眼望見青草頭,滿是白骨無人收。
郭凱遵照王猛的指令,在中牟縣紮好營寨,招募新兵。
一些無路可走的漢子前來參軍入伍,後邊跟著一群群的長者、婦女和孩子,臉上全是淚水、鼻涕,有的十里相送,有的相送了幾十里。
漢子們話別飢腸轆轆、東倒西歪、戀戀不捨的家人,大踏步跨入軍營,兩眼淚水。
參軍入伍,填好戶籍,領過軍服,郭凱當場發放第一個月的軍餉,讓他們補貼家用。
漢子們接過軍餉,左看看,右瞧瞧,捨不得放進口袋。
郭凱見之,心存疑惑,問道:「兄弟們,第一個月的軍餉發了,你們可以走出軍營,交給家人。」
一個漢子見到郭凱眼光友善,很是大膽地走上前來,道:「將軍,我們能不能用這軍餉換成一些糧食,讓我家女人帶回去,孩子餓了好幾天了。」
郭凱聽過,內心酸苦,道:「這個我做不了主,但可以跟上邊說一聲,行不行得通,要聽上邊的意思。」
漢子們聽過郭凱的言語,覺得事情有的商量,便叢了過來,道:「將軍,就這些軍餉,要是讓我們家人拿去兌換糧食,肯定難以活到那微不足道的收成,心有不安。」
郭凱見過漢子們祈求的眼神,溫言道:「你們的心情我理解,我盡量幫你們爭取一下。」
將士們對著郭凱就是一躬,道:「謝謝將軍!」「謝謝將軍!」「謝謝將軍!」......
郭凱走出營帳,跨上馬背,出得軍營,朝著汴州城奔去。
快馬加鞭一路,一百多里的路程跑過,進得汴州城,回到刺史府,入得府內,來到正堂,皇帝跟廉正、王猛、陳亮、鄭經、符卿書等人正坐在廳內,討論著渡河作戰的事情。
郭凱上的前去,給皇帝行過禮,道:「陛下,臣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皇帝見郭凱風塵僕僕一身,道:「將軍有話儘管說來。」
郭凱接過王猛遞過來的一杯茶水,快速喝過,道:「陛下,臣在中牟縣招兵,那些參軍入伍的漢子想將到手的軍餉換成糧食,給家裡人過生活,不知可不可以?」
皇帝聽過,看了王猛、陳亮、廉正一眼,對著郭凱道:「你覺得該是不該啊?」
郭凱答道:「陛下,臣說不清楚。但見著那些前來相送的家屬,臣心裡有著說不出苦楚。他們乾瘦如柴,好似病了好久似的,有的還在半路暈倒了。」
皇帝聽過,對著王猛道:「三弟,郭凱說的此事,依你看,能否行得通?」
王猛向符卿書看了一眼,符卿書立馬站起身來,道:「陛下,臣到下邊去看看,要是能募捐到糧食,就全部發給當地百姓,度過災荒,您看如何?」
皇帝溫聲道:「去吧,要是實在募捐不到,就從軍糧里拿出一部分來,分給他們。百姓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他們活的好不好,直接干係到大夏國的國運,怠慢不得。」
符卿書聽過,跟郭凱一起拜別皇帝,向外邊走去。
王猛見兩人腳步匆匆,追了出去,道:「軍糧不能動,你們多想想其他辦法。」
符卿書迴轉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叛軍過處,寸草不生,我們又能到那裡想辦法去。」
王猛答道:「我派人打聽過了,中牟縣有好些大戶人家,在叛軍到來之前,就將糧食藏了起來。你跟他們好言相商,我想,他們會幫你忙的。」
符卿書苦言道:「大人,現在的糧食比黃金還貴重,就怕他們捨不得。」
王猛溫言道:「先進行募捐,要是不行,就以朝廷的名義向他們借,再不行,就讓他們全家參軍入伍,還是不行,只有殺一儆百了。」
符卿書苦笑道:「大人,我才入仕幾天啊!就這樣胡來,陛下會不會看不慣我啊?」
王猛走上前去,拍了拍符卿書的肩膀,寬慰道:「你照著做就行了,要是由於此事,陛下看不慣你,讓你虧了前程,我幫你賣畫去。」
符卿書淡淡一笑,道:「王猛,這是你說的,切莫反悔。」
郭凱笑道:「符大人,為國為民,大帥九死無悔。走吧!」
王猛對著兩人的背影苦苦地笑了笑,轉過身,走向大廳。
皇帝見王猛走了進來,道:「三弟,你是不是覺得此事不妥啊?」
王猛坐了下來,道:「陛下心繫天下蒼生,處處惦記著百姓,臣不能為您分憂,羞愧難當。」
廉正、鄭經等人同聲道:「臣等羞愧!」
皇帝道:「今日之局面,非眾愛卿之過,不必自責。」
王猛等人起身道:「謝陛下理涼。」
郭凱與符卿書出得府衙,跨上馬背,朝著中牟縣奔去。披星趕月,一路前行,在公雞打鳴的那一刻,兩人帶著二十來個兵卒,趕到了中牟縣衙。
入得衙內,早飯也忘了吃,符卿書連忙派出縣衙所有官吏,去請當地的大戶前來縣衙商量募捐一事。
官吏出,當地的財主們入。
符卿書帶著中牟縣令坐於衙內正堂,等著各大財神爺的到來。
幾十個大官人入得衙內,符卿書站起身來,拱手相迎,道:「諸公!」
當地財主回話道:「見過大老爺。」
符卿書手一伸,微笑道:「免禮,看座。」
財主們倍感榮幸,道:「謝座!」
魯縣令起身,向財神們介紹道:「諸位,這位是汴州知府符卿書符大人。」
符卿書行禮道:「本官初來乍到,便讓諸公親臨縣衙拜見,道謝了。」
財神們歡言道:「符大人客氣了,應該的!」
符卿書見財神們口袋裡揣著東西,單刀直入,毫不隱晦地說道:「我看諸公並非空手而來,要是有什麼禮物,就亮出來吧。」
財主們一聽,面面相窺,摸不著頭腦,很是不適應。
照理說,這送禮、收禮,都是暗地裡單個交易,怎麼今天這個主兒,當面懟哩!
魯縣令一見,嬉笑道:「諸位,符大人是個直性子,大家不必忌諱,興啥啥不醜,都亮出來吧!」
財主們相互對看一眼,磨嘰道:「你說。」「你先說。」「你先。」......
魯縣令見大家好似面生,鼓勵道:「諸位,你們不妨自報家門,好讓符大人熟悉熟悉,日後也好做個朋友。」
洪大財主起身,道:「大人,草民姓洪,名樹葉,伊州府的總管是俺乾爹。這座鐵塔,是俺的傳家寶,今日有幸送與大人,祝您步步高升,一步一台階,堅穩如鐵。」
符卿書笑道:「多謝!」
衙差拿來托盤,收下寶塔,道:「洪樹葉大官人鐵塔一座。」
楚大官人見符卿書毫不忌諱地收下了洪樹葉的鐵塔,站起身來,從兜里拿出一隻金老鼠,喜氣道:「大人,鄙人姓楚,名老五,禮部尚書是俺親姑父。從今往後,大人要是有用得到我楚某的地方,儘管開口。我知道老爺您屬鼠,特意帶來一個小玩意,望大人笑納。大人,這金鼠跟真的一般大,莫看它的名聲不好,卻有可貴之處,能拉四方之財,享清福。」
符卿書笑答道:「多謝!楚公真是個仗義疏財之人。」
楚大官人笑眯眯地回道:「謝過大人誇獎。」
衙差走了過來,收下金鼠,道:「楚大官人送金鼠一個!」
水大官人見一堂和氣,起身,歡言道:「大人,本人姓水,水中橋,發家靠的是水中撈。我送您一串紅瑪瑙,祝你仕途坦蕩,步步高。」
符卿書一個拱手,歡言道:「多謝!」
衙差走來,收下紅瑪瑙,道:「收水大官人紅瑪瑙一串。」
孟員外見符卿書無所顧忌,站起身來,樂呵道:「大人,老朽孟好善,世代良民守家園,人稱我孟百萬,實則指我有萬畝田,十里百姓靠著我穿衣吃飯,家家戶戶都有個平安。大人來到俺中牟縣,我送您一個金元寶,足足四兩單八錢。望大人笑納!」
符卿書見他是長者,起身,拱手道:「多謝!」
衙差走了來,收下金元寶,道:「收孟員外金元寶一個。」
符卿書往前走上兩步,將眾財神環顧一眼,往衙差手上的禮盤看了一眼,道:「諸位,恕我直言,你們送我的見面禮,還是都拿回去吧,本官公務繁忙,後會有期。」邁步離開。
財神爺們一見,道:
「老爺,您別著急,有話好說。」
「老爺,你別生氣。」
「大人慢走!有什麼話,明說就是。」
「這些玩意兒實在是不值一提,大人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開口。」
符卿書停了下來,迴轉身,道:「那你們就說說吧!」
「我送黃金十兩。」
「我送半斤重的元寶二十個。」
「我送綾羅綢緞一百匹。」
......
符卿書笑道:「那糧食呢?鄉民流離失所,飽受無糧之苦,玩物不能擋飢,黃金不能當飯,布匹只能禦寒,可還沒到冬天。」
孟員外道:「老朽願把我家的庫糧全捐。」
其他幾人一聽,不敢相信,同聲道:「全捐!」
符卿書走了回來,握著孟好善的手,歡言道:「孟公,您真是善心比金亮,謝謝你捐獻救命糧。因缺糧,多少人家外鄉走,多少人家賣兒郎,多少人家門前飄白幛,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哭斷腸。飽漢當知餓漢飢,衣厚當知他人涼。」
魯縣令站起身來,大聲道:「諸位,你們的彩禮都入賬,一文不留,都換成米梁,救人難,可說是功德無量。看諸位能不能再慷慨解囊一番。」
財神們疑惑,問道:「大人,再慷慨解囊,再解多少?」
魯縣令笑道:「現糧五百擔。」
財神爺們一聽,都嘆起氣來。
符卿書笑道:「諸公莫慌,這五百擔,算是朝廷借你們的,只要你們願意,現在就可以立個字據。」
水大官人接上話來,微笑道:「大人,有您這句話在,就是不立字據又何妨,五百擔就五百擔。」
轉過身,對著其他人道:「你們說是吧?」
其他人一個策應,道:「國難當頭,那有不相幫之理。」
符卿書將手一拱,大聲道:「諸位,既然你們這麼看重朝廷,朝廷自然也不會虧待你們。今日就立下字據,等朝廷平定了叛亂,百姓恢復了生產,立馬還給諸位,絕不拖欠。」
眾財神一個拱手,喜氣道:「大人之言,草民謹記在心。」
符卿書歡言道:「多謝!多謝!」
財神們道:「應該,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