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兩軍對壘
話說王猛被喚回京師,免去兵馬元帥之職,張守城為穩住軍心,樹立威信,督導崔光遠攻打魏州城。
不知是魏州城裡的叛軍守城守累了,失去了守城的興趣,還是崔光遠的部下過於勇猛,善於攻城。兩軍在魏州城牆上交戰三兩個回合過後,官軍輕而易舉地殺入城內,不願英年早逝的叛軍將士放棄抵抗,投誠。
崔光遠見投誠的叛軍將士極為配合,很是高興,棄用王猛制定的招撫方略,確定自己招撫方針政策,對投誠的叛軍將領許以官位,給投誠的叛軍士兵奉上好吃好喝,迎來叫好聲一片,叛軍將士願意誓死效忠,跟官軍將士親如兄弟,好如少年夫妻,只差沒走出城去度個蜜月。
張守城見此,對崔光遠表彰一番,順手將賀蘭敬所部兵馬帶走,圍攻鄴城而去。
周秉正率兵南下,半路得知魏州城已破,連忙加快行軍速度,只為他知道魏州是范陽通往相州的要地,如果官軍完全佔領了此地,並在此阻擊,鄴城將成為一座孤城,進退維谷,唯有棄守。
張守城剛趕到鄴城外的中軍大帳,探子來報,周秉正的大軍已南下,抵達了位於鄴城正北面的滏陽,並將駐守城中的官軍趕了出來,將城池據為己有。
余清聽過,向張守城建議,一邊下令讓周秉正的大軍就滏陽駐守,不得再南下,一邊將重兵駐紮於安陽河北岸,防止周秉正跟鄴城叛軍南北夾擊官軍。
周秉正很乖,虛虛實實,明面上聽從張守城的軍令,暗地裡率領大軍主力東進魏州,將張守城與他部下的官軍玩弄於股掌之間。
崔光遠攻下魏州城,將城池當成了自己臨時的家,還未來得及打理一番,周秉正的大軍就悄悄地來到城下,狐假虎威,說是兵馬副元帥張守城讓他的范陽軍駐守魏州城,一副鳩佔鵲巢之架勢呈現出來,淋漓盡致,不給崔光遠半分辯解的機會。
面對來勢洶洶的周秉正的范陽軍,崔光遠最好的做法是固城堅守,等待張守城的軍令,或是等待其他援軍到來,一起安排好周秉正的去向。可他崔光遠偏偏不是孬種,覺得自己乃一軍之帥,若是什麼事都要向張守城請示,太折面子,於是命令部下驍將李處殷率部出城,幻想著秀一秀肌肉就能嚇退周秉正的兵馬,來個不戰而屈人之兵。
想法總是美好的,現實能不能按照人的意願轉移,那就得要看看這個有著美好想法的人-有沒有那個讓人敬而生畏的實力。
周秉正見崔光遠很對自己的脾氣,讓主力出城嚇唬自己,很是高興。趕忙撕下偽裝,火速出擊,偷襲李處殷的營地。
崔光遠只是想秀一下肌肉,嚇一嚇周秉正,讓他不要過於張狂,而沒有給李處殷下達做好一切戰鬥的準備的命令。指令不明,官軍事先沒有防備,被叛軍攻了猝不及防,又沒能及時得到上級下達可以不顧一切開戰的死命令,進退維谷,大敗,縮回魏州城中。
崔光遠見李處殷戰敗,周秉正又率軍圍城,為了掩飾自己的過失,毫無情義可言地斬殺了一向勇猛善戰的李處殷,以求振奮軍心。
有時,不作死不一定會死,作死絕對活不了。看似英明的抉擇,一旦有損道義,往往適得其反。
崔光遠正為自己的英明果敢而沾沾自喜時,城內的守城將士的心卻寒透了,丟失了繼續賣力守城的意願與決心。崔光遠發覺不對勁,害怕兵變要了自己的老命,讓守城軍士一個不留意,趁夜棄城跑路。群龍無首的魏州城守軍沒了主帥,失去了主心骨,見守城無望,半半選擇了投降,魏州城再次選擇了失陷。
官軍統帥張守城聽聞崔光遠丟失了魏州城,很是惱火,慌忙之中,命令郭凱攻打魏州城,要不計一切代價奪回魏州城,不是他很難向朝廷交代。
王猛無辜被朝廷撤去兵馬大元帥之職,召回京師問責,承德軍上下已對朝廷沒有了什麼好感。郭凱鑒於此,自然不會聽從張守城的調令,而是按余清的密信行事,按兵不動。一方面為了隱藏自己的實力,不讓周秉正發覺,一方面也是信心不足,怕士氣不振,敗下陣來,有辱承德軍的軍威。
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周秉正攻陷魏州城后,居然沒有乘勝攻擊官軍,而是在城內安頓了下來,天天歌舞昇平,酒池肉林,安享來之不易的小日子,還自封為大聖燕王,定年號為應天。
消息傳開,鄴城叛軍喊爹罵娘,安思景卻沒有動怒,只因他深知周秉正還沒有笨到作死的地步,定有其他用意。
張守城聽到周秉正於魏州城稱王,跟鄴城的安思景並排而立,欣喜不已,加快了攻打鄴城的步伐。
余清見張守城誤解了周秉正的意圖,趕忙上前寬慰,道:「周秉正千里南下勤王,奪取魏州,卻按兵不動,是想趁我軍對鄴城久攻不下,懈怠后,挑選精兵掩襲我軍。何不讓鄭經、黃宗率領所部兵馬進逼魏州,奪回魏州城,最少可以破壞叛軍互為犄角的意圖。」
張守城聽過,覺得余清頭腦清醒,可喜可賀,但就是不能按照余清的想法行事,只因賀蘭敬、魯林、王思遠等將領一致認為這一仗打不起來。原因很簡單,周秉正老奸巨猾,必然不會輕易出戰。與其曠日持久地僵持下來,還不如快速攻下鄴城,再提兵東進消滅周秉正的叛軍,獨個擊破。
余清見張守城聽從賀蘭敬等人的建議,棄用了自己的想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建議張守城做好準備,既要防止周秉正抄襲大軍後路,又要阻止安思景與周秉正兩股叛軍合為一體。
張守城審時度勢,採納了余清的建議,並加以實施。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接連的勝利,讓張守城這位年老的統帥飄飄然起來,底氣越來越足,思慮也越來越慢,畢竟年紀大了,精力越來越不夠用,容易喜歡人家的豪言壯語,很難接受他人沒事潑冷水。雖說仗無需他親自上戰場搭弓射箭,也無需他親臨前線指揮,但王猛一走,他就是陣前總指揮,戰事一有所差池,責任由他來擔。
或許有來自朝廷的壓力,或許有來自部下的自信,或許余清太過謹慎,什麼事都要來個未雨綢繆,長了他人志氣、滅了自家威風,有些煩人。張守城漸漸的無意識地疏遠了余清,只因良藥苦口,不是病的不行,誰願意沒事找葯喝。
曠日持久的決戰,死掐對方要害,誰也奈何不了誰,無論是官軍還是叛軍-都不願意接受,它卻又恰好是戰爭中最殘忍、最令人頭疼的事情,避無可避。
圍攻鄴城的官軍隨著時日的消磨,處境開始不佳,士氣也開始低落。
被圍在鄴城城內的叛軍也好不到那裡去,甚至更慘,算是山窮水盡,城內一斗米差不多賣到了近七萬餘錢,一隻老鼠也有了數千錢的市價,而城裡那些沒錢的人也開始行動起來,把別人直接引入了自己的糧倉,像只餓狼一般偷偷地吃著人肉。
安思景發現自己瘦了,肚子小一圈,實不想自己的部下變成自己餐桌上食物,只好放下身段,很有耐心地寫了一封親筆信,派出心腹安泰清帶著前去魏州城拜見周秉正跟自己的兒子安龍軍,書面加封周秉正為大燕國兵馬元帥,加封安龍軍為大燕國太子,希望兩人能精誠合作,率領兵馬來救鄴城,一起聯手打敗官軍。
安龍軍見信后,非常高興,忙命人將安思景送來的書信傳閱軍中,全軍上下士氣為之大振,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擊敗了官軍,自己效忠的大燕皇子安龍軍就是下一任大燕國皇帝,若是有那麼個幸運,還有可能是整個中原王朝的主宰,前程無量。
很好,很好,效果達到了。
安龍軍一邊表現的誠惶誠恐,好像受之有愧,一邊回信一封,托安泰清帶回鄴城,轉交安思景,承諾擇日舉兵,消滅鄴城城外的官軍。
讀完了安龍軍的回信,安思景大喜,讓他意想不到的是,無論是官軍進城,還是安龍軍的叛軍進城,他的結局都將不會有絲毫的改變,只是距離死亡越來越近而已。
送走了安泰清,安龍軍同著周秉正帶兵出魏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抵鄴城,距離鄴城城池五十里處安營紮寨,將圍城的官軍嚴嚴實實地圍了一圈,傳令各營配備好三百面戰鼓,對著官軍營帳猛敲,生怕官軍聽不見。
這種小把戲,余清一眼就看了出來,傳令各營,不加理睬。
讓人頭疼的是,又不得不理睬,周秉正在劉雲飛那裡學到了疲敵之計的精髓,下令各營挑選出五百名精銳騎兵,每天前往官軍營帳前叫罵,一等官軍受不住污言穢語,衝出營帳來想掌他們的嘴,立即快馬加鞭逃回營帳,像沒有此事一般。
周秉正深入貫徹疲敵之計,敵攻我守,敵靜我擾,敵退我攻。
官軍不得安寧,卻又不敢貿然進攻,時時提心弔膽,夜夜抱頭失眠,士氣日漸消沉,漸漸地幻想著回家抱住女人生孩子,過上安逸的小日子。
頻繁的騷擾讓官軍睡不好,精神萎靡不振,老奸巨猾的周秉正認為這還不夠,要想徹底擊敗官軍,就得讓官軍吃不著、睡不著,精疲力盡。於是不停地派出騎兵騷擾官軍糧道。
張守城也不是吃素的,派出騎兵四處接戰,確保糧道安全。
可叛軍騎兵行蹤飄忽不定,來去如風,時聚時散,且善於隱蔽偽裝,好像故意躲著官軍騎兵,又好像跟官軍捉著迷藏。
兩軍每次交戰,都是叛軍騎兵獲勝,只因叛軍騎兵覺得能贏就果斷開戰,覺得不能贏就果斷開溜,從無猶豫不決之時。而官軍騎兵為確保糧道安全,有口飯吃,不被餓著,不管能不能贏都得開戰,好多時候都是義憤填膺地追著叛軍跑上幾十里,然後中了一個埋伏,鎩羽而歸,丟了糧草不說,還順便丟了很多將士的性命。
張守城見叛軍有了周秉正的加盟,官軍的處境越來越艱難,開始後悔起來,悔恨自己頭腦發熱,聽信了魯林、賀蘭敬、王思禮等人的豪言壯語,輕視了余清的苦口良言。
余清見戰機開始慢慢傾向於叛軍,為了保住承德軍,只好讓鄭經的兵馬悄無聲息地朝郭凱的營地逐步靠近,畢竟兩軍將士同出一脈,同生共死多時,一方有難,另一方絕不會見死不救。
張守城漸漸察覺,不僅沒有戳穿,反而時不時送上一兩個機會,讓兩軍靠的近些,余清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