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滾！
齊茂才所在的華夏聯合律師事務所，是一家擁有近二百名律師的本地知名大所。溫良剛拿律師證的時候投過簡歷，但音空信渺，可能人家壓根就沒看，直接扔進了碎紙機。
「大齊，忙什麼呢？」溫良撥通電話后，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問道。
「剛把女朋友伺候走，收拾下屋子。」電話中傳來齊茂才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周六你女朋友還加班啊！」溫良問道。
「不是加班，是上班，她們公司一周只休一天，純自願，沒有加班一說。」齊茂才無奈道。
「這不符合勞動法啊！」溫良驚訝道。
「那咋辦？過日子，吃喝拉撒都要花錢，我這點工資根本不夠兩個人花。」齊茂才無奈的說道：「這樣的公司又不止她們一家，好在工資高。忍了！」
「哥們，你是律師！就沒想著幫你女朋友要點加班費？」溫良突然發現，這種事這麼普遍，如果起訴勞動仲裁應該能賺不少律師費。
「大哥，人家乾的好好的，我幹嘛非得砸人家的飯碗。那些大公司九九六、零零七，也沒見哪個員工反抗！賺錢過日子最重要。
都是高級知識分子，這種事不用你說他們也知道不合法，可又能怎樣。除了律師整天拿法律說事，其他人誰會這麼干！都是為了賺錢。
別忘了，『勤勞』是咱們的傳統，已經習慣成自然了！」齊茂才連譏帶諷地說道。
「嗯，你說的有道理。我估計你要是跟你女朋友提維權的事，你女朋友不會罵老闆，肯定第一個罵你。」溫良笑道。
「所以啊，我不會提，什麼時候解除勞動合同，她覺得虧了再說。省的自找沒趣。」齊茂才回道。
「對了，之前我托你辦的事，有信兒了嗎？」說完，溫良支棱著耳朵等著齊茂才回復。
「我問了下，沒聽說哪個團隊招工薪律師，提成律師倒是一直在招，但是對你來說不合適……，下周我再幫你問問我們團隊老大。」
其實即便是提成律師，以溫良的學歷也不符合他們律所的要求。之所以齊茂才沒說，是怕傷溫良的自尊心。只是他並不知道，溫良的自尊心早已被摔的稀碎了。
「好，什麼時候有空咱們聚一聚。」溫良有些失望。
掛了電話后，齊茂才坐在椅子上皺起了眉頭，團隊老大雖然經常說「英雄不論出處」，但溫良無論是學歷還是執業經歷，都沒有拿得出手的地方，而且還有一段不太光彩的過去。
想來想去感覺這事有些不好辦，他起身準備整理下衣櫃，當他打開衣櫃時，看到了最下面一層放著一個已經有些生鏽的裝餅乾的鐵盒子，往事一下湧上了心頭。
……
縣裡。
蘭蘭超市，雖然名字叫超市，但是很小，一共不過二十多平，顧客主要是周圍老舊小區的居民。
超市的收銀台後，坐著一位帶著藍色套袖的中年婦女，她的皮膚粗糙，手上有繭，一看就經常干體力活。她就是溫良的姐姐溫蘭。
伺候走兩個買醬油的老客戶后，溫蘭雙眼有些失神，昨天晚上劉姨打電話來說相親的事又黃了，原因無他，溫良賺錢太少，收入又不穩定，女方看不上。
問清楚原因后，溫蘭翻來覆去的半宿沒睡覺。
想想早已過世的父母，再想想不怎麼爭氣的弟弟，還有自己的家，溫蘭心亂如麻，越想越煩躁。
「媽！」溫蘭的耳畔傳來了兒子的呼喚。
她一怔，以為幻聽了，放眼望去，只見兒子金祥站在不遠處正看著自己，在金祥身後站著一個有些邋遢的男人，正是她的前夫金孟輝。
當年離婚時兒子金祥被判給了前夫，但是溫蘭有探望權，每月兩次。一轉眼四年過去了，兒子已經上小學六年級了。
溫蘭見金孟輝賴著不走，就知道沒好事。
「小祥！想吃什麼自己拿，我跟你爸說會兒話。」溫蘭看向兒子金祥時，眼中充滿了慈愛。
金祥答應一聲，去了超市裡面的貨架，但是他並沒有走遠，支棱著耳朵想聽父母的對話。
溫蘭走出收銀台，來到前夫金孟輝面前：「有什麼話，咱們到外面說去。」
「外面怪熱的，就在這兒說吧。」金孟輝露出一副二皮臉的表情，抬手蹭了一把額頭的汗。
「姓金的，我告訴你，你別想從我這兒拿到一分錢。」溫蘭瞪著眼珠子，用力壓著心中的怒氣，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極低的聲音吼道。
「你看你，怎麼還急眼了，孩子是咱兩個的，我沒錢，孩子能吃好嗎？不吃好，怎麼長身體……」金孟輝不急不惱的說道，整個一塊滾刀肉。
「少廢話，我給孩子的撫養費呢？」溫蘭低聲怒喝道。
「都花了！現如今物價漲的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點工資不夠花……」金孟輝雙手一攤，一副無賴的模樣。
溫蘭咬著嘴唇，被氣的胸脯一起一伏，真想上去撓他一頓。她甚至懷疑當年自己一定是得了白內障，否則怎麼能看上他，還一起過了那麼多年。
「拿著，趕緊在我眼前消失。」溫蘭從兜里掏出五百元，塞了過去，多一秒都不想看到他。
「對了，小祥放暑假了，這段時間就讓他跟著你吧，開學前我來接他，怎麼樣，夠意思吧！」金孟輝笑呵呵的將錢塞入衣兜，快步離開了超市。
溫蘭眼中閃動著怒氣，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滾！」
躲在裡面的金祥眼睛有些潮濕，抓起一包速食麵使勁揉搓著，恨不得將速食麵捏成麵粉。
「小祥，走，跟媽回家，媽中午給你做好吃的。」溫蘭緩了緩，沖著超市裡面柔聲道。
金祥拿著被揉搓過的速食麵，一聲不吭的走了出來。
……
周日，溫良走出縣裡的長途車站，在一家蛋糕店買了一個大蛋糕，然後上了一輛三蹦子。
溫蘭正在滿心歡喜的給兒子做午飯，門鈴突然響了。
金祥急忙起身，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