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懷鬼胎的雙方
總督彼得魯斯因為這件事情被氣的一病不起,巴達維亞城內沒有合適的醫生,於是趙學寧就派遣了自己身邊的醫生來給彼得魯斯看病。
彼得魯斯多次拒絕吃藥,想就這樣死掉算了,但總是被身邊人哭求著吃藥,於是始終沒死掉。
他身邊的那些尼德蘭人也是害怕,害怕沒有彼得魯斯在,趙學寧會毫無顧忌的踏平巴達維亞,留著彼得魯斯一條命,趙學寧念及當年的恩情,還會手下留情。
他們實在是擔心被趙學寧吊起來做成燒烤。
主要趙學寧身邊有很多深受尼德蘭人迫害的族群人士不斷的建議趙學寧這樣做,而趙學寧本人所屬的族群也曾經遭遇過同樣的迫害,若非彼得魯斯和趙學寧的私人關係,趙學寧會不會展開殘酷的報復,誰也不好說。
反正英國佬就是因為被趙學寧報復怕了,所以才選擇向他妥協,換取他的諒解,從這個角度來說,巴達維亞的選擇也許是正確的。
柯恩利深知這一點,所以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和趙學寧達成正式的諒解,只要你保證尼德蘭的那一份利益,並且拒絕英國佬的拉攏,那麼其他的東西,我們都可以談。
你想要什麼,只要我們能給,只要價錢合適,都能談,沒什麼不能談的。
就怕你不願意跟我們談。
平日里趙學寧東奔西走,遊走在各個島嶼上與各方勢力協商建國方案、協調各方利益,忙得很,不好約見,但是今天,他一定在漢城,一定能面見談話,所以柯恩利勢在必行。
當然,馬雷克也是勢在必行,他身負英國東印度公司的使命,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和趙學寧達成協議,讓他脫離尼德蘭人的勢力範圍,選擇與英國人合作。
因為該死的法國佬的介入,北美大陸的戰事進展得很不順利,倫敦方面有一部分人擔心王國的利益會受到重大損害,所以已經開始未雨綢繆,選擇加強世界範圍內其他殖民地的鞏固和進一步的榨取,以確保倫敦紳士們的利益。
東方香料海域不僅關乎昂貴的香料利益,甚至也關乎到與大清帝國的商業貿易的安全,與大清帝國的茶葉貿易已經成為整個英國海外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容有失。
然而過去數年間,趙學寧不止一次的襲擊了英國的運茶船,多次擊沉、俘獲英國的船隻。
英國人很憤怒,多次展開反擊,但是他們的反擊卻不能取得良好戰果,反而處處受到趙學寧的壓制。
倫敦方面不止一次的選擇向東方海域派遣更多的戰船打擊趙學寧,但是收效甚微,在雙方距離過於遙遠的情況下,倫敦的付出與收穫實在是不成正比。
趙學寧被擊沉一艘船,很快就能得到補充,而他們被擊沉一艘船,補充的效率只有趙學寧的百分之二十左右。
而更加弔詭的是,趙學寧越打越強,戰術越打越精熟,水兵和炮手越打越熟練,公司的損失越來越大。
公司的會計們做了一道算術題,判定如果再和趙學寧打下去,不出三個月,英國東印度公司就會有虧本的風險。
戰術上未必會輸,但是戰略上,輸慘了。
事實上,倫敦東印度公司利潤的減少在那幾年間已經是事實,並且已經引起了倫敦的投資人們的很大的不滿,公司股價岌岌可危,部分公司的反對者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做空公司股價了。
因為各方反對浪潮實在是太激烈,暗流涌動之下,所以政府和公司高層被迫選擇了和趙學寧妥協。
最後,他們以賄賂和分潤利益的方式換取趙學寧的諒解,這才勉強維持了茶葉採購的順利。
而在當前這個局面下,如果香料海域的新晉霸主趙學寧始終站在尼德蘭的角度上看待歐洲問題,無論他們雙方之間的協定能否得到趙學寧的貫徹落實,這都將是懸在倫敦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蘭芳共和國的崛起已經在倫敦成為了一個有趣的熱門話題,在「中國熱」於歐洲不斷攀高的情況下,這個由華人建立起來的海洋國度的強勢無疑讓倫敦感到非常的擔憂。
歐洲在畏懼著清帝國。
二十多年前,清帝國的軍隊在烏雅兆惠的帶領下徹底屠滅了準噶爾汗國的所有人,數百萬人的骸骨帶來的威懾感實在是太過於強烈,以至於包括俄羅斯帝國在內的所有歐洲國家都為此感到驚詫、恐懼。
清帝國兇悍的武力使他們戰戰兢兢,以至於蘭芳崛起之後,他們不知道這個新興國家和清帝國那頭龐然大物有沒有什麼內在的聯繫。
他們不知道趙學寧和清帝國官方是不是有什麼聯繫,甚至不敢確定蘭芳建國的背後有沒有清帝國官方在推動。
所以,在倫敦議會中,關於對蘭芳發動全面戰爭的議題已經存在了三年,但是每一次表決,得到的贊同票都只有個位數,從沒有上過兩位數。
儘管東印度公司花費了很大的價錢和精力展開遊說,但是表決最慘的一次甚至只有一個人表示同意,而反對者多達三百多人。
沒人支持,沒人敢於冒險,倫敦方面完全無法承擔與蘭芳全面開戰並且引起大清帝國的怒火、干預所帶來的後果。
倫敦方面只能兩手一攤,告訴公司方面,你們需要自己解決這件事情。
妥協也好,戰鬥也好,那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政府無法給你們提供更多的幫助。
更何況眼下政府主要的力量都被拴在了北美大陸上動彈不得,還要時時防範卑鄙的法國佬搞偷襲,俄羅斯等國的勢力也在蠢蠢欲動,準備就北美大陸的問題向英國發起詰難和經濟攻勢。
總而言之,政府不可能抽調更多的軍事力量幫助你們。
並且,你們也要想辦法搞清楚蘭芳共和國與大清帝國之間的關係,搞清楚蘭芳的崛起是不是大清帝國在香料海域的行動的一個環節。
如果大清帝國決定往香料海域伸手,那麼整個歐洲都要重新估量一下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然而公司方面很是清楚,就算蘭芳與清帝國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甚至雙方是敵對關係,只靠公司在印度的力量,也是無法與蘭芳共和國爭霸香料海域的。
趙學寧麾下那支強悍善戰的海軍船隊脫胎自尼德蘭海軍,戰艦的數量和質量都相當不錯,擁有比較精湛的作戰技術,且士兵戰鬥意志很強,裝備精良,領頭的趙學寧也是善於海戰,實在是不好對付。
除非公司調集其他所有地區的軍事武裝力量馳援印度,或許可以和趙學寧來一場決戰,並且有比較大的勝算,可那樣的話,和自殺有什麼區別?
只要香料海域,其他的殖民地不要了?
英國的攤子鋪得太開,力量過於分散,這在某些局部的確不是什麼好事。
事實上,因為北美大陸的戰爭過於激烈,以至於英國的財政開始出現問題,其內部已經出現了一群反對傳統殖民主義的社會思潮。
公司方面對趙學寧無可奈何,只能選擇外交方案,儘可能妥善的處理好與蘭芳的關係,並且發揮英國佬攪屎棍的傳統優勢,看看能不能讓趙學寧和巴達維亞徹底決裂——比如利用一下四十年前的紅溪慘案。
當年,一萬多名華人被尼德蘭人在巴達維亞殺死,而趙學寧作為華人,理應對這件事情心存芥蒂,哪怕他的妻子是尼德蘭人,恐怕也不會成為他放棄追責這件事情的緣由。
而且英國人有理由認為這件事情會成為趙學寧與尼德蘭方面決裂的導火索。
當年反攻巴達維亞的時候,趙學寧就下令在當年慘案發生地發掘華人屍骨,並重新安葬,又把一批給他造成損失的尼德蘭人戰俘就地處決。
雖然之後他沒有更多的行動,但是倫敦方面認為,趙學寧這樣的行為顯然證明他對此事心存芥蒂。
只要給他一些刺激,說不定就能促使趙學寧對尼德蘭人展開更加堅決的報復行為——比如把巴達維亞徹底夷平之類的。
這一日,柯恩利和馬雷克顯然是各懷鬼胎的,他們雙方在這一時期都無法奈何趙學寧,被迫選擇採用懷柔攻勢,寄希望於趙學寧的個人意志,達成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
為此,他們將在這一日與對方在外交戰場上展開激烈而又充分的博弈,盡全力以達成他們的目標,使得對方走向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