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場和平的談判

晚上十點一過，歐陽秋實準時回了家。

歐陽春和孟春桃早已坐在廳裡邊看電視邊等歐陽秋實，見他進了屋，孟春桃裝作沒事似的問了一句。

「兒子回來啦？和英子一起回來的？」

歐陽秋實明顯一愣神，但瞬間恢復自然，假裝彎腰解著鞋帶，笑著回答。

「嗯，一起回來的，她怕黑，讓我送她。」

在這剛剛過去的短暫的一刻，只需要那麼短短几秒鐘的停頓，歐陽春和孟春桃已經敢於肯定，兩個孩子之間一定有事，而且確信無疑。

孟春桃決定側面敲打敲打歐陽秋實。

「鄰居住著，送送也應該，彼此上下學也有個伴。不過，孤男寡女的，你們又年輕，容易衝動，可要注意分寸，別讓人說出什麼來，對你對人家英子都不好。」

歐陽秋實這次已有了心理準備，一刻也沒有停頓，故作輕鬆的樣子，一邊往卧室走一邊問。

「媽，你是不是聽誰說什麼了？我和英子什麼事都沒有，你可不能怨枉好人。」

歐陽秋實邊往卧室走邊豎起耳朵留心孟春桃下句話怎麼說。

孟春桃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

「沒聽什麼人說，只是媽是過來人，知道這個年紀最容易把持不住，所以，給你提個醒，別誤了你和英子的前程。」

歐陽秋實頓時放下心來，把書包放在書桌上，回身來到卧室門口，笑著說。

「放心吧，媽，我們不會有事，我關門啦。」

說完話，歐陽秋實將卧室的門關好，回身一屁股坐在床邊，長出了一口氣。

歐陽春關掉電視，悄悄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孟春桃跟他進卧室。

孟春桃會意，悄悄起身跟進了卧室，隨手將卧室的門關好，悄聲問：「你看出什麼來了？」

歐陽春低聲說：「他倆處對象是跑不了的，剛才你問的時候，他明顯一愣神的。」

兩個人把聲音都壓得很低。

孟春桃：「我也感覺出來了，我剛才說的話沒有什麼破綻吧？」

歐陽春：「沒有，你就旁敲側擊，這樣挺好。呆會兒我和他談的時候，你就假裝不知道這事。」

孟春桃：「行，就聽你的。」

歐陽春看了一眼時間。

「等一會兒我再和他聊，先讓他歇一會兒。估計這會兒，他心還砰砰跳呢。」

歐陽春和孟春桃相視一笑，回身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見時間來到了十點半，歐陽春這才起身出了卧室。他來到歐陽秋實的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歐陽秋實：「門沒鎖，進來吧。」

歐陽春推門走進歐陽秋實的卧室，隨手把門關好。

歐陽秋實一臉詫異，問。

「爸，這個時間進我屋，別告訴我你只是來看看。」

歐陽春立刻將食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

「你輕點聲音說話，讓你媽聽見可不得了。」

歐陽春故弄玄虛的樣子讓歐陽秋實忍不住笑了起來，絲毫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東窗事發。

歐陽秋實放下筆，扭過身來，面露神秘之色，輕聲問。

「爸，你怎麼了？有啥事要瞞著我媽？我保證給你保密。」

歐陽春走到歐陽秋實的床邊坐下，低聲說：「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

歐陽秋實心頭頓時不安起來，他扭動了一下身體，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囁聲問。

「我的什麼事？」

歐陽春見歐陽秋實心裡已經發虛，不忍心再責備，柔聲說：「咱說話聲音小點好不好？不能讓你媽聽到，你媽肯定會和你沒完的。」

歐陽秋實順從地點了點頭。

歐陽春決定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秋實，你和爸說實話，你和英子是不是處對象啦？」

歐陽秋實撲騰一下站了起來，急三火四地反駁。

「沒有，我們只是一起上下學，根本就沒處對象，你聽誰亂說的？」

歐陽春低聲阻止。

「你小點聲，讓你媽聽到，這一晚上又沒法睡覺了，你坐下說話。」

歐陽秋實順從地重新坐好，低著頭扣著指甲，心裡惴惴不安。

歐陽春輕輕笑了笑。

「兒子是大小夥子啦，知道找女人啦，這個年紀，情竇初開，爸能理解的。爸象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有過這心思的，不過，爸沒去實踐而已。」

歐陽秋一時沒明白歐陽春說這話的意思，抬頭看了一眼歐陽春，沒有做任何反駁，隨即又低下頭，一言不發。

歐陽春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低聲說。

「兒子，抬起頭，男子漢大丈夫，對與錯都不能搭拉頭的。愛本身沒有錯的，愛別人和被別人愛也都不丟人。到什麼時候都要挺胸抬頭堂堂正正做人，把頭抬起來，坐直嘍。」

歐陽秋實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又似乎被打了一針強心劑，猛然將身體坐得奔兒直，目視前方，卻有意迴避著歐陽春的眼睛。

歐陽春拍了一把歐陽秋實的肩膀，笑了笑。

「這才象個爺們。不瞞你說的，今天晚上，英子的媽悄悄找到我，說在英子的房間里發現了你寫給英子的情書。不過，一面之詞，爸我是不相信的。你和爸說實話，你到底給英子寫過情書沒有？」

歐陽秋實聽說情書被發現了，眼神中頓時飄過一縷驚慌之色。但他故作鎮定，扭頭看著歐陽春，語氣急迫。

「她說她看到情書啦？給你看了嗎？我再說一遍，我們沒處對象。」

歐陽春微微一笑，語氣顯得很輕鬆隨意。

「其實，以我對你的了解，我也不相信有這事的。你陳嬸不讓我和你說情書的事，只是讓我側面給你提提醒。可爸爸覺得，男人就要做男人的事，你說是不啦？作為男人，做事就要光明磊落、大氣磅礴一點，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嘍，不要拖泥帶水，讓人瞧不起的。藏著揶著、見不得人的事咱不能做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歐陽秋實扭回頭去，眼睛緊緊盯著屋角，緊閉嘴唇，一時沒有說話。

歐陽春繼續說。

「你和英子都是好孩子，爸從小看到大，都聰明懂事，又明事理，學習又好，都有上進心。咱兩家呢又知根知底，你們倆人要是處了對象，我和你媽還求之不得呢。」

歐陽秋實突然收回目光，扭頭看著歐陽春，眼神中流露著懷疑之色。

「你和媽真的求之不得？真的會同意？」

歐陽春點了點頭。

「當然，爸什麼時候和你說過假話？爸一輩子不騙人的，要麼就不說，說的就全是真話。」

歐陽秋實見歐陽春說得很肯定也很真誠，不是在騙人，象是突然下定了決心，一臉的嚴肅，說。

「那好，爸，我今天就作一回真正的男人。我也不騙你，我和英子確實在處對象。」

歐陽春點了點頭，讚許道。

「這才是個爺們嘛，你從小到大不會撒謊的，爸一直在等你親口說出來。男人嘛，要敢愛敢恨的，但愛一個人和恨一個人是需要擔起責任的。書上說，愛是對彼此的一種承諾和擔當。你和英子處對象，你還不能養活自己，你能給人家什麼承諾？你又能擔起什麼責任呢？」

歐陽秋實把目光緩緩垂向地面，眉頭微鎖，顯然陷入了沉思。

歐陽春決定趁熱打鐵。

「愛是一個很美好的詞，愛本身也沒有錯的，錯的是在錯誤的時間選擇了錯誤的人。你的眼光不錯，選擇的人沒問題，英子是一個好姑娘，可是，你選擇的時間錯了。爸剛才說了，你和英子處對象我和你媽絕不反對，但不是現在。等你們都考上好大學了，你們願意處就處唄，以後結婚生活一輩子我們都不會管的，你說呢？」

歐陽秋實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歐陽春見兒子沒有表現出反感，又繼續說下去。

「但現在真的不行的，你們都在為未來打拚，關鍵就在這一年，考得好，你們前程似錦，你才有能力去養活自己和養活別人。男人真正愛一個女人，就要養女人一輩子的，你要是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拿什麼養活英子？總不能讓英子養活你吧？所以，你們當務之急是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謀個好前程，然後，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你說對不啦？」

歐陽秋實又點了點頭。

歐陽春繼續說。

「退一萬步講，如果英子考上好大學了，而你沒有，或者你考上好大學了，而英子沒有，那麼，好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們的差距會越拉越大。你想想看，到時你們差距那麼大還能在一起嗎？夫妻之間是講究平等的，舉案齊眉你曉得吧？總有一個人仰頭看，那樣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歐陽秋實突然臉現愁容，低下頭顯得很無奈。

「那我該怎麼辦？我現在滿腦子想的是她。我也想專心學習，可是就是不能。」

歐陽春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歐陽秋實的頭。

「你能和我說實話我很高興，爸替你想了一個主意，要不要聽？」

歐陽秋實點了點頭。

歐陽春：「你們不妨作個約定，彼此作個承諾，以什麼方式約定和承諾都行的，那是你們年輕人的事。但內容就是高考前不談戀愛，彼此不分心，各自保留好感，等考上BJ或上海同一所大學，如果到時彼此還投緣就繼續交往，怎麼樣？」

歐陽秋實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猛地地抬起頭，表情異常堅定。

「好，我聽爸的，請爸媽放心，我絕不分心，謝謝爸替我保密。」

歐陽春笑了。

「傻孩子，人生成長的過程，難免會走彎路的，走彎了再直過來就完了。沒事的，爸會替你永遠保密，連你媽都不告訴的，放心好啦。不過，你要記住剛才你對我的承諾，男人吐個唾沫就是釘，絕不能反悔，否則，會讓人瞧不起的。」

歐陽秋實忽然笑了笑，用力點了點頭

「爸放心，我一定做到。」

歐陽春沖歐陽秋實豎了豎大拇指，轉身走出了歐陽秋實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