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回不來(0056)
「這個問題吧,我也一直在想,我們辦廠,現在是沒資金,沒技術,沒人才,想整什麼都難。我又在想,我們辦企業就得利用自身的優勢,對吧。我們的優勢是什麼?我反覆的想,我們這窮地方的優勢不就是這幾年搞了承包制,糧食多起來了嗎?我們辦企業,還得在這糧食上打主意。」秦朝亮搬出了山椿那天的說辭來進行提議,然後看了看郭啟民。
「我看也是,我們不如辦一個糧食加工廠。我那天去供銷社買了那個餅乾,叫『甜薄脆』,大家都吃過吧。那是廣東生產的。廣東是糧食消耗大省,他們把糧食拉進去,做成餅乾拉出來運到我們這些地方都能賺錢,我們辦個廠就是賺那點運輸費,也應該能賺錢吧。」郭啟民也不笨,立馬跟進。
這兩個還是唱戲的好手,不過只是虧了山椿了,點子是他的,卻不能說明了,說明了,這幾個怕是又要反對了。黎相元那天和山椿談了后,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認為山椿的主意非常好,真心希望辦這樣一個廠。
這個點子還真心的不錯,黎相元轉來的山椿關於食品加工廠的方案朱萬山也看了,朱萬山心裡也承認,但他不能說出來,他有他的想法。
這個事兒,原來怎麼沒想到呢,要是不辦那抬杠廠,有這十多萬,豈不是能辦成這事兒?這事兒辦成了,還能解決農民糧食的銷售問題,更能進一步調動農民種糧積極性。原來決定上抬杠廠還是盲目了點,思慮不周。可這辦糧食加工廠,要資金啊,從那來?難。要是沒賠那十多萬,也許……袁家興比朱萬山想的要更多。
劉雪梅看了看秦朝亮,心道幾時有了這主意了?
「這個,我覺得是個好主意,可以干。秦書記水平就是高,比起章山春提的那些主意好多了。」曾正貴第一個發言支持。
大家看了一眼曾正貴,沒有做聲。
「我也覺得這個糧食加工是個有前途的事兒,要不就辦個廠?」黎相元問,心裡覺得如果辦成這個廠,一定讓山椿去主導,看他幾爺子好不好意思立馬就丟那頭來搶這頭。
「這辦廠,要資金,要技術,要設備,從那來?」朱萬山心裡也覺得辦這樣一個廠是很好的事情,可這些問題如何解決?
「我覺得只有資金一個問題。有了資金,我們糧食是有的,勞動力是豐富的,技術和設備是錢能解決的。」劉雪梅也看懂了。
「好是好,這資金我們鄉怕是沒辦法籌集吧。」袁家興四平八穩的說了一句。
這個問題把大家難住了,一時間無言以對。
「貸款。」郭啟民心裡想,前次你們辦抬杠廠都是貸款辦的,這個項目這麼好,不也可以貸款嗎?
「貸款?哪兒去貸?上次辦廠的錢,都是拿辦鄉鎮企業的大帽子去壓著信用社才貸出來的,現在那筆錢都無法還,人家還能貸款給你?」朱萬山說。
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這貸款已是不可能的了。沒錢,辦不了事。這個討論也就沒有意義了。
山椿上午已經從朱萬山那裡知道了辦食口加工廠是沒條件辦成的,但黨委會的決定傳到他耳朵里的時候,還是讓山椿失落了好一陣子。
「這女人還不錯,不是騙來的吧。」山椿得到陳天安找人帶來的消息,就來到了竹葉溝陳天安的家。
看見陳天安從雲南帶回來的女人,模樣還行,就是皮膚很黑,牙齒有些黃,見到生人有些膽怯。
「當然不是騙來的哈。」陳天安說。
「不是騙來的,人家這麼小的姑娘能跟你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單身漢?」石慶位取笑道。
「真不是,我去那邊做活兒,在她們寨子去相上的。」陳天安依舊憨憨的笑著。
「哦,相上的,還學會說相上了。不錯,有點出息。」九支書又取笑。
「人家父母同意沒有?」山椿擔心陳天安拐騙人家的女兒。
「同意了,就是她父母看上了,才把他女娃介紹給我的。」陳天安笑得很開心。
「呵呵,怕是老丈母看女婿,越看越心喜哦。」九支書哈哈地笑著。
「給彩禮錢沒有?」山椿悄悄地問。
「給了哦,五百塊。」陳天安看上去心都痛木了。
「扯證沒有?」山椿又問。
「結婚證?」陳天安一時沒明白過來。
「嗯。」山椿點點頭。
「這個還沒有哦,昨天才回來。」陳天安確實沒想到這一點上去,在這農村不扯結婚證很普遍。
「沒睡一起嘛?」山椿看著陳天安。
「我說,山椿老弟,你這就管得寬了,人家關起門,怎麼睡的,你還派個人來看哇。」九支書依舊笑得燦爛。
「不能違法吧。」山椿搖搖頭。
「扯證要介紹信哦。」山椿提醒陳天安。
「有,她老漢到村上去開了一張給我。」陳天安只知到有了那介紹信,能應對路上的檢查,沒想到還可用來辦結婚證。
「那就好。」山椿放心了,他還真怕陳天安是騙拐人家的姑娘,那可是犯法的哈。
「王村長,廷梅在家沒有,好久沒看到我這同學了。」王村長坐在那裡一直沒說話,山椿走過去問。
「唉,別說這個死女子,還在和我們堵氣,住在她外婆家不回來。」王村長有些焦慮。
「她到底是個啥想法?」山椿還想再勸勸這家人。
「她可能是看上了你說的那個老鄉了。」王村長其實也在兩難這間,山椿給他說的這張竹確實不錯,可就是農村人。而自己一家人的目標卻是那城裡人城裡戶口。
「你咋曉得?」山椿覺得張竹不希望。
「她媽去了好幾次,問了她。」王村長搖搖頭。
「那你倆口子是啥子意思?」山椿希望王村長老倆口為了女兒有所改變。
「我還是不同意,嫁個農村人,哪有城裡人好呢。」王村長說得很堅定。
「我那老鄉也不錯哈。」山椿勸道。
「可,再不錯也是農村戶口,沒吃上一角三分八。你說你自己本人一心一意要嫁農村人,那是你的心思。可生下娃娃來,怎麼辦?難道要一輩一輩的繼續在農村,繼續當農民?」王村長說得也有他的道理。
「可,我們不都是一輩一輩農民過來的嗎?」山椿又問。
「是,我們是一輩一輩的農民,但,我們又有哪一個是心甘情願的當這農民?又有哪一個不想跳出農門,成為城裡人,過城裡的生活?你山椿書記心裡不也是這麼想的嗎?也許正因為我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才要掙扎著讓後人不再是農民吧。」王村長看著山椿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和邏輯。
「這到是。」山椿還真被問住了。
「我們以前祖祖輩輩在這農村,在這山溝溝頭,那是沒辦法。就象這天安,當年不也想跳出農村去嗎,要是那時他是城裡的,他會怎樣?就因為他是農村的,失去了提乾的機會,回到了這山溝溝,就因為他是這農村的農民,他窮,討不上老婆,才去哄騙人家一個女子回來,才有了家。所以,為了我女兒不再生活在這山溝溝,為她以後的兒子兒孫不再是農民,我更加要我女子嫁城裡去,我和她媽就做一回狠心的爹娘吧。但我的女兒,我的孫子女就不會再做這狠心的爹娘了。」王村長一臉的悲衷和無奈,也一臉的父愛如山。
「好久出嫁?」山椿搖搖頭。
「過一年多吧,等廷梅滿了二十吧,早了違法。」王村長說。
「接下觀音鄉。」晚上,山椿給張竹打電話。
「哦,章二娃,好久不見你打過電話了。」電話里傳來接線員藤大姐的聲音。
「哦,藤大姐好。」山椿趕緊問好,怕這個大姐姐不給接線。
「呵呵,還乖巧呢。好久來看你大姐,也不來看看紅娃子。」藤大姐說媒。
「不好吧,我一個農村娃兒,長得又難看,不敢來。」山椿想拒絕。
「農村娃兒就不討老婆了?你娃別拿農村娃兒說事兒。還有,難不難看又不是你說了算,人家看了都同意。就這麼定了,哪天過來再見見。」藤大姐說著接通了觀音鄉的電話。
這梅紅和堂哥韓光明那天和山椿見了面后,梅紅很看好山椿,可山椿可以歲數小為由推脫著。
梅紅這女子也是,與眾有些不同。看準了,就決定等著山椿。對於藤曉梅一直給自己介紹朋友這件事就不答白了,結果有一次藤曉梅再一次勸梅紅時,提到了章山椿這娃確實很不錯,叫梅紅這人精妖蛾子再考慮考慮。梅紅這才知道這藤大姐一直說的也是這章山椿。便表態見見看看。
「張竹啊,我山椿。」
「哦,你好,你在哪?」
「我在黃蓮啊,還能在哪兒。」
「哦,聽說你們同學請客,我還以為你去了呢。」
「同學請客,誰啊。」
「南津那個,張——」
「張承蓮?」
「對,就是她。」
「幹嗎請客?」
「說是入黨了。」
「哦,那該請。」
「你怎麼沒去?」
「我不知道啊。」
「我今天下鄉去了。」
「去了哪個村?」
「你關心我去哪個村幹嗎?」
「嘿嘿。」
「曉得你關心王廷梅,我今天確實去了黃蓮村。但沒見到王廷梅,和她父親談了一下。」
「怎麼樣?」
「唉,難。」
山椿把整個情況給張竹說了。
「原來這樣啊,就是不曉得我們近期轉不轉得到戶口,吃不吃得上這國家糧。」
「咋過,你還不死心?」
「不死心又有什麼辦法?」
「唉,這樣吧,我找個機會去找找王廷梅,叫她等你兩年,看我們能不能轉。」
「好吧,就把命運交給時間,交給政策吧。」
「但願老天眷顧。」
這一夜,山椿躺在床上,一直到天亮都無法入睡。自己一天天的都在幹什麼呢,人家張承蓮都入黨了,自己還在打混仗。也該去爭取了。還有張竹和王廷梅一見鍾情,卻非要死在這農字下嗎?兩年,王廷梅能等嗎?兩年,張竹和我們跳出農門能有轉機嗎?
區委區公所的處理意見下來了,同意鄉黨委政府由鄉鄉鎮企業領導小組集體承擔責任,對領導小組集體記過一次的決定。並要求鄉黨委對領導小組成員做出處理決定。
經鄉黨委會議討論決定,對鄉鎮企業領導小組成員每人記過一次。
得到這個處理決定,山椿是欲哭無淚的感覺,真是冤。管他的,做好自己的事兒。管他的,向黨靠攏吧。改變不了世界,就改變自己吧。
「山椿,耍了女朋友了?」吃過早飯,山椿來到辦公室,劉姐問。
「沒有啊,什麼意思?」山椿莫名其妙。
「沒有?昨天有一個女娃兒打電話來找你,聽聲音很好聽的。」劉姐說。
「哪兒的?叫什麼名字?女娃兒打電話找,就一定是女朋友?」山東椿心裡想著不會是梅紅吧,不過她可說過不打擾我的,只是會關注著我。
「哪裡的不知道,說是姓張。」劉姐說。
「啊,張承蓮,我同學,在南津鎮婦女主任。」山椿想起張竹昨天晚上的話。
「可能是吧。」劉姐說。
「我打電話問問,說是她入黨了,請客。」山椿搖著電話說。
「找一下張承蓮。」電話接通了。
「張承蓮,不在。」電話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不在?去哪兒了?」山椿問。
「我哪兒知道,你問區公所吧。我們張主任,每天都去區公所轉悠的。」電話斷了。
山椿怔怔的,一時沒明白過來。
「你說你同學入黨了?好久上的班哦。」劉姐問。
「和我一樣。」山椿想著張承蓮的進步,已經走到自己前面去了,要努力了。
「哦,那你還不寫申請,我們鄉也該發展黨員了。」劉姐想想也是,山椿也到了入黨的年齡了。
「好的,劉姐。」山椿明白了。
「黎書記,我要入黨,請你給我當入黨介紹人。」山椿來到黎書記寢室。
「好,我給你當。」黎書記爽快的答應了。
「那我就寫入黨申請書了。」山椿說。
「好的,要快。」黎書記說,唉,趁走之前,把山椿的入黨問題解決了也好。黎書記已經得到區委孫書記的意思,下半年就會把他調走。
「為什麼要快呢?」山椿有些不明白,但立馬動筆寫了入黨申請書交給了秦書記。
入黨介紹人是黎相元和劉雪梅。
「你才參加工作一年多點,就要入黨?是不是時間太短了點哦。」秦書記覺得對一個黨員的考驗還是需要時間的。
「不短吧,我同學都有入了黨的了。」山椿也有這樣的感覺,就只好拿同類作比較。
「哦,誰啊。」秦書記還是不太相信。
「南津的張承蓮。」山椿說。
「好吧。我們研究一下。」秦書記覺得南津對於這些招聘幹部都能吸收入黨,黃蓮也是可以的。
「鄭君,和我去趟化佛寺吧。」山椿看見鄭君在文化站轉悠,就知道兩人關係進展還可以。
「不去,去哪兒幹什麼?我又不出家。」鄭君看著手裡的書說。
「曉得你出不了家,我又不是渡你。」山椿笑笑。
「你渡我?」鄭君抬頭問。
「我不渡你。你沒聽清?」山椿看了看鄭君,又看了看樊韻。
「量你也不敢。」鄭君咯咯地笑。
「於你是渡不了你,於樊站長我是不敢渡你。所以我不渡你。」山椿仍然平靜地說。
「什麼意思?」鄭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