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昔日情敵今何在，前赴後繼X明志

生命賦予我們一種巨大的和無限高貴的禮品，這就是青春：充滿著力量，充滿著期待、志願，充滿求知和鬥爭的志向，充滿著希望、信心的青春——奧斯特洛夫斯基。

我在不分晝夜的苦讀中迎來了1978年的「五一」勞動節，都說歲月無語，青春有言，再過三個月，就是我二十四歲的生日。

在今天，這個年齡應該是大學畢業的年齡了，但那時，我還在為上大學而奮鬥，雖然有點晚，但由於有了我在我媽學校的得天獨厚的學習數理化環境，以及我自己對學習數理化超越常人的熱情和悟性，我在學習數理化上的進度已經遠遠領先於當時大部分準備去參加第二次高考的人。

隨著我掌握的數理化知識越來越多，我對成功參加第二次高考充滿了信心，這讓我對自己的前途和志向有了一個越來越清晰取向，包括我從來沒有感到自己如此散發著青春的活力！

「五一」前一天，在結束了一天緊張的高考複習之後的回家路上，我又順便來到了Y所在的少年宮。

但我今天來找Y和往日不同，因為今天我是帶著兩個「任務」來的。

從我開始追Y起，我就知道我有一個情敵——他是我們街道的團委組織委員，隨著我和Y走得越來越近，我越來越想知道現在她和這個團委組織委員的關係怎樣了？

因為愛情是自私的，嫉妒心驅使我想知道這個團委組織委員在她的心中究竟有著一個怎樣的位置？

因此今天我來看「Y的」第一個任務是我想問一下Y她和之前那個追求她的街道團委組織委員之間的關係現在怎麼樣了？這個問題在我的心中已經存在很久很久了，但我一直想問Y又沒敢問。

而第二個任務，則是我想送Y一個「五一」的禮物，這是我第一次送她禮物，如果按現在的說法，可能算是定情的禮物吧。

來到老灣區少年宮Y的打字房后，我照例坐在她的身旁，嘴裡依舊輕輕地吹著「紅莓花兒開」的口哨，但我的心裡卻有點心不在焉，因為等會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Y那個團委組織委員的事。

而Y則毫無所知地照例坐在那裡一面靜靜地聽著我的「紅莓花兒開」口哨，一面機械地打著字。

過了一會，Y的字打完了，我們又開始漫無邊際地閑聊起來，此時我的心中卻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問Y她和那個追求她的街道團委組織委員的關係現在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是我來之前就想好了要問她的，但到臨要問的時候，我突然又擔心起了問Y這樣一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太突兀了？

包括Y聽了會不會感到我這個人的氣量太小了？

甚至害怕Y會不會認為是我自作多情了？因為她本來也沒有和我確定過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那還要不要問她呢？

反覆的猶豫中，最終我還是選擇問她。

我雖然相信Y已經感受到了我喜歡她，而且我也可以感受到她喜歡我，但我知道這個街道團委組織委員一直在追Y，因此我很想知道她和那個街道團委組織委員的關係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而且奇怪的是，隨著我和Y的關係的越來越好，這件事對我來說越來越像一根梗在我喉嚨里的刺——不拔不快！

所以我想知道那個街道的團委組織委員現在是不是還會經常來找Y？而Y對他又會是一個怎樣的態度呢？是不理睬他？還是模模糊糊甚至曖昧呢？

於是我不自信地、甚至有點口吃地問Y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Y聽我突然說要問她一個問題，且又吞吞吐吐的，就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問道：「問我一個問題？」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什麼問題？」Y見我不說話，就更奇怪了，追問我是什麼問題。

「那個團委組織委員現在怎樣了？」我見Y問我是什麼問題，就鼓起勇氣問她道，不過我問了后沒敢再看著Y，而是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因為我不知道Y會如何回答，也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哪個團委組織委員？」Y被我突然這麼一問，皺著眉頭疑惑地看著我問道。

聽Y這麼問我，我抬起頭來疑慮地看了Y一眼，我不知道是因為她被我突然這麼一問有點被問蒙了？還是故意裝糊塗？

「就是當初那個你上晚班休息時，經常會來找你的那個我們街道的團委組織委員。」我再次鼓起勇氣，看著Y說道。

我說話時在想：Y是真不知道我問的是誰？還是在猜測我問她這個問題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我可以感覺到我的心跳在加快。

「哦，你說的是那個人啊！早就沒印象了，所以你不解釋我還真不知道你問的是誰。」想不到Y輕描淡寫地說她對那個我們街道的團委組織委員早就沒有印象了。

「沒有印象了？」我聽了Y的話有點吃驚，甚至有那麼的一剎那我認為她可能是在說謊，因為Y是我們里委會的團支部書記，而他是街道的團委組織委員，因此他和她在工作是上下級關係，在工作上是會有很多接觸的。

「對，早就沒有印象了！」Y點點頭表示肯定地答道。

「他沒有再來找你嗎？」我彷彿有點不信Y的話，於是就追問道。

此時Y顯然已經明白我心裡在想什麼了，於是就笑著說：「我沒告訴他我被借調到少年宮來了。」

「為什麼？」我還是想知道Y為什麼不告訴他。

Y見我打破砂鍋問到底地想知道她心裡的想法，笑了，搖搖頭說道：「我不喜歡他！」

「不喜歡？為什麼？」雖然Y的答覆是我希望聽到的，但我還是想知道Y為什麼不喜歡他。

「這個人就一張嘴，光會說，沒有真才實學！」Y很乾脆的回答道。

對於Y的回答，這下我真的沒有可以再多問的了，因為我知道Y的性格，她不是一個會繞彎子的人，既然她這麼說，那麼很可能她真的不喜歡她，至於究竟是什麼理由，那不重要，因為對我來說只要Y不喜歡他就夠了。

「那麼當初你看到我時印象是什麼？」我突然問Y道，因為我見她說對那個我們街道的團委組織委員已經沒有印象了，於是想知道她對我的印象如何——攀比心理是初戀者常有的一種心態。

我看著Y，在等她的回答，不過，我從她看我的眼神中可以明顯地察覺到她已經看穿了我心中的那一絲醋意，然而Y的回答卻讓我感到意外，只見她爽朗地笑著說：「『板刷頭』！」

「板刷頭」是上海話，意思是理著一個平頭。

我沒有想到Y對我的第一印象居然是這個，於是就好奇地笑著重複著Y的回答：「『板刷頭』？」

Y見我感到奇怪，就更來勁了，因此依舊爽朗地笑著，大聲地說道：「是啊，我當時想，這個人怎麼這麼冷的天理了一個這麼短的頭髮！」

「就這？沒了？」我聽Y說我怎麼這麼冷的天理了一個平頭，所以引起了她的注意，就想知道她對我還有什麼其他的印象。

「沒了！」想不到Y搖搖頭說沒了，Y是一個性格爽朗的人，說話不會拐彎抹角，因此誠實地說沒有其他印象了。

我聽Y說沒有其他印象了，不免有點失落，心想難道我就這麼平淡無奇？除了頭髮比別人短，就沒有可以吸引人注意的地方了？

於是我又不甘心地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是那次你在915廠培訓的第一天創造了他們廠的培訓記錄的那一次了，當時我想，這個人怎麼這麼厲害？培訓第一天就破了915廠的培訓記錄，還超越了這麼多！」Y沒有在意我的打破砂鍋問到底，老老實實地講著她後來對我產生的新印象。

「再後來呢？」男孩子總是喜歡知道自己心儀的女孩子是如何看自己的，因此我就又追問Y，想知道再後來她又是怎麼看我的。

她聽我問再後來她對我的看法，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說：「再後來，發現你這個人很聰明，很真誠，英語也很好，而且永遠有一股不畏懼困難、積極向上的熱情，還很能夠感染別人。」

這次，我聽了后滿意地笑了，因為這確實是對我最真實的寫照！

「那麼你對我的最初印象又是什麼呢？」Y見我老是問她對我的印象，就不免好奇地問起了我對她的最初印象。

「像一團火！」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這確實是我對她的第一個印象。

「一團火？為什麼？」Y聽我說對她的第一印象是一團火，似乎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因為在絕大多數的女孩子的心裡，男孩子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基本上都是容貌上的。

「對，像一團火！因為那天你穿了一件紅色的棉襖，還戴了一條紅色的圍巾，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團火似地飄了進來。」我說的是實話，那天是我第一天去高泰鎢絲組報到，恰好她回來接我們去915廠培訓，當初確實是她那一身火紅的打扮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後來呢？」Y抬頭想了想，彷彿記起來了那天她確實是穿了一件紅色的棉襖和還戴了一條紅色的圍巾，事實上很多時候她都是這樣打扮。

我本想說：後來你就像一團火那樣在我的心中燃燒了起來！但這樣的話能說出口么？

於是話臨到嘴邊，變成了抱怨：「那天你只看了我一眼，後來就再也沒有關注過我！」

聽我這樣說，Y又爽朗地笑了起來，不過，我從她的笑聲中可以聽出一絲的得意和滿足。

因為她從我的話里知道了那天我一直在關注著她！否則怎麼知道她只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再也沒有關注過我呢？

世界上的女孩子，在聽到自己心儀的男孩子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就眼睛沒有離開過自己，除了得意和滿足，難道還會有別的想法嗎？

應該說，那時我和Y之間的交流是那麼地樸實和直白，現在回想起來：

那一年，你青春如花，我意氣風發；

那一年，你純潔美麗，我豪情萬丈；

那一年，我們都年少無知；

曾經的歲月如歌，如今的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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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我突然想起了我今天來找她的第二個「任務」，於是就對Y說道：「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今天我來是要送給你一個禮物的，一個『五一』節的禮物的！」

「送我一個『五一』節的禮物？」Y沒有想到我會送她一個禮物，還是「五一」節的禮物，於是頓時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驚喜地問道。

「是。」我說著從書包里拿出一本用16K的報告紙裝訂起來的手抄本。

這是一本我自己抄錄的手抄本。

現在男孩子送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節日禮物，再不濟也要送個名包什麼的，但那時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因此我送給Y的「五一」節禮物只是一本我自己抄錄的手抄本。

1966年，我剛讀到小學五年級，那時我正處於一個本應意氣風發的男孩年齡，但無奈的是學校不上課了，這讓我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感到空有一顆雄心而無處發力，因此我就和幾個志同道合的「發小」喜歡上了文學。

剛開始時是讀唐詩宋詞，這是當時唯一能找到的文學書籍。

那個時候，我們學著古時的文人，買上五分錢的黃酒，配上幾隻￥1毛錢一隻的麻雀，在我那9平米的「亭子間」裡邊喝酒邊吟詩作對。

記得有一個秋天，下著綿綿細雨，秋風中，窗外的陽台上種著的菊花在雨中頻頻晃動，我面對迷茫的前途，有感而發，就寫了這麼兩句：

「淅瀝秋風今又是，窗外寒菊一片白」。（註：寒菊是菊花的別名，來自簡文帝《長沙宣武王碑銘》中的「春藤絡戶，寒菊臨池」。）

結果給我父親看到了，把我叫去訓斥了一頓，說：「看看你寫的什麼東西，這麼悲觀，這麼低沉！」

後來，隨著老鄧的第一次復出，文化上的管制開始出現了鬆動，這時西方十七、十八世紀的文學名著開始流行，於是我又讀遍了當時幾乎所有能找到的西方名著，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司湯達的「紅與黑」。

書中的主人翁於連，為了實現自己的巨大野心而孤身一人在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裡艱辛地奮鬥，最後正當他自以為踏上了飛黃騰達的坦途和得到了超越階級的愛情之時，社會卻無情地把他送上了斷頭台。

雖然於連在奮鬥期間不乏採用了種種不光彩的手段，但他的這種作為一個普通人為了擺脫平凡的命運而奮力反抗當時等級森嚴的社會帶給他的種種壓力和打擊的精神令我折服。

可以說《紅與黑》這本書對我的人生觀產生了重大的影響，那就是：作為一個平凡的普通人，如果你不去試圖挑戰平凡的命運，那麼你將永遠只能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然而，如果你試圖去挑戰平凡的命運，那麼你勢必會受到各種社會阻力的壓制，最後的結果有可能比作為一個平凡的普通人還慘——這是你為挑戰平凡的命運所必須準備付出的代價。

我這個人讀書有個習慣，就是看到有好的名人名句或經典的警世名言等，都會抄錄下來，作為自己人生的一面鏡子。

因此那天我帶來的這本手抄本裡面囊括了幾年來我所讀過的書中的精華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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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手抄本裡面都是我平時自己寫的詩詞和一些來自中外名著中的警句。送給你！」我把手抄本遞給了Y，說道。

「你自己不要了嗎？」Y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抄本，看著我問道。

「接下來要高考，如果考上了，還要上大學，因此這手抄本對我來說可能不會有太多的用處了，再說裡面的名人名言，都已經被深深地銘刻在我的心裡了。你不是要學習文科知識嗎，因此我想可能對你有用。」我看著Y的眼睛說道，她的眼睛對我來說永遠有一種磁鐵一般的吸引力。

Y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收下了我給她的手抄本，沒有說謝謝之類的客套話，因為她和我之間，任何的客套話都是多餘的。

Y翻開手抄本。

手抄本的扉頁，我貼了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周總理遺像照片。

照片下方恭恭敬敬地用鋼筆寫著：「走前人沒有走完的路！」

Y看到了扉頁上的照片和字，臉上顯露出一絲的震驚和詫異。

這不僅僅是因為周總理也是她所敬仰的一個革命前輩，而且還因為被下面的那行字所觸動。

她扭頭直視著我問到：「這行字是你寫的？」

我同樣直視著她回答道：「是，這是我的人生志向！」

她垂下長長的睫毛，看著扉頁上我寫的那行字，撫摸著扉頁，臉色凝重地說：「當年，我的父親，抗日戰爭時期，一個熱血青年，因為不忍心看到中國受日本的欺負，於是參加了革命，也說過這樣的話。」

「你的父親也說過這樣的話？」這次輪到我詫異了，因為我沒有想到居然她的父親會說和我一樣的話！

直到7年以後，有一天我和「中國芯」結下了不解之緣，我才知道「走前人沒有走完的路」背後的真正含義就是一種前赴後繼！

100年前，中國還是一個半殖民半封建的國家，飽受西方列強的蹂躪，到了抗日戰爭爆發，中國都快亡國了！然而就是因為中國人的這種不畏強權、不甘落後、奮不顧身、前赴後繼，「走前人沒有走完的路」的精神，才讓中國能在短短的100年內從一個這麼落後的國家迅速崛起變成一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當時，我看著默默地撫摸著扉頁上那行字的Y，對她說道：「是啊，雖然我和你的父親生在不同的年代，但是我們的國家現在仍然還很窮，很落後，因此我們需要去走他們沒有走完的路！」

她聽了，用她那雙一泓清水似的大眼睛久久地看著我，好像是第一天才認識我似的。

這是她第三次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第一次是我去上海915廠培訓的第一天，創造了915廠的培訓記錄，她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第二次是回到了高泰電訊組，晚上加班，休息時她來我這裡聊天，她看到我在背英語單詞，當她得知我已經這樣堅持了五年時，她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不過那一次，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的折服......

而這一次，我看到她的眼神中除了吃驚和折服外，又多了一種彷彿找到了一個同路人的欣喜之情。

人生不是一支短短的蠟燭，而是一支暫時由我們拿著的火炬。我們一定要把它燃得十分光明燦爛，然後交給下一代的人們——蕭伯納。

【下章看點】

離第二次高考的日期越來越近了，X躊躇滿志、志在必得，然而老天爺卻給X開了一個玩笑......發生了什麼事？

欲知詳情，請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