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似是故人來

「姐姐！」辛生明覺得腦袋裡轟的一聲，渾身發冷，下意識地抱緊小九，試圖從她身上取點溫暖。眼前這個跟李抑揚一個模子的，肯定不是她本人！如果說盛棠會騎馬還有理由解釋，自家姐姐是沒可能的。因為小九還是這麼點大，能說得很清晰的還是只有「哥哥」，就算他真的失憶了，也不會過去多久，不夠時間讓李抑揚成為專業騎手。更何況，真正的李抑揚沒這麼高。

姐姐不是姐姐，那盛棠應該也不是盛棠，辛生明知道自己可能真的穿越了，難怪有著種種不合理。就是不知道自己怎麼個穿法，穿到異世界還是穿到古代了？李平陽……娘子軍……平陽公主？不對不對，平陽是封號，自我介紹的時候不會在前面帶姓。

再說無論「盛棠」還是眼前這個李平陽，說的都是標準的普通話，唐朝說普通話？至於異世界的人為什麼也說普通話，穿越都會發生，也沒啥不可能的。

見這個大男孩直勾勾地盯著她眼都不眨，李平陽有些羞惱。但聽到那聲「姐姐」，想起楚棠說過這人一見面就喊「棠棠姐」，就轉起了心思，是她們長得跟這人的姐妹很像，還是青城使者的某種習慣？作為李閥嫡女，「天門百年開，神魔次第來」這句話記得很清楚，不管眼前這人是神是魔，都不能得罪，拉近關係對她的家族只有好處。便故作爽朗地笑著說：「正好我沒弟弟，以後你就是我弟弟了。小娃娃真可愛，來，抱抱。」李平陽生就一副冷臉，平時估計不怎麼笑，笑容極不自然。

有這麼長時間緩衝，加上與楚棠的見面在前，儘管現在是個龐大的馬隊，小九也只覺得新鮮，嘴裡「哦哦」有聲，手舞足蹈的挺興奮。發現李平陽有點臉熟，還張嘴朝她笑，露出八顆乳牙。感覺到辛生明的異常，小九才緊張起來，再被李平陽的笑容一嚇，躲到辛生明懷裡不願抬頭。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李平陽尷尬了。知道自己是穿越，辛生明現在不可能把小九交給任何人，乾咳一聲說道：「我妹妹怕生，我自己抱就行。」

這時馬車也過來了，左側車門打開，短梯放下，一個穿著赭黃色宮裝的麗人踏梯而出，辛生明認出是剛才見過的「盛棠」。

從娘子軍的裝扮看，這個世界可能還處於冷兵器時代，相應的社會形態應該是封建制，黃色宮裝……這姐姐不會是皇后吧。

「大楚安樂公主楚棠見過先生！」走到跟前，楚棠很正式地向辛生明見禮。

安樂公……幸好後面還有個「主」，辛生明暗自吐槽。居然叫「大楚」，這小姐姐也不姓楊，確實不是華國歷史上的隋朝，他穿越的是異世界。以姓為國號，楚姐姐的祖先很自信，趕上陳霸先了。

初來乍到，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正式禮儀，反正手裡抱著小九不方便回禮，辛生明就點點頭說道：「你好你好，剛才認錯人了，你們二位和我家裡的兩個姐姐長得很像。」

和李平陽對了下眼神，看到對方眼中的肯定，楚棠舒出一口氣。她表明了自己的大楚公主身份，辛生明還是視若路人，是傳說中的青城使者的可能性又多了幾分。就算超然物外的鬼谷弟子，也會給每代皇室足夠的尊重。再說辛生明兩人的穿著和隨身物品雖顯得有些怪異，但非常精美，待人溫文爾雅，不可能是不知公主為何物的未開化野人。

把人圍在野地里不是待客之道，在李平陽的目光暗示下，楚棠邀請辛生明上車，還故作殷勤地跑去提箱子。側身提一下沒提起來，再來一下，小臉憋得通紅總算提起來了，但很快砸回地上，差點閃了腰。

「我自己來吧，你們幫我拿車。」辛生明搖頭笑笑，換個姿勢單手抱著小九，輕鬆地拎起箱子顧自走向馬車。獃獃地看著辛生明的背影，直到李平陽端起嬰兒車用肩膀碰了下她，楚棠才回過神來，垮著臉說道：「三姐姐，那箱子很重很重的。」

李平陽剛才看著也挺詫異，儘管楚棠不像她一樣是武將，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雖然穿著宮裝不方便活動，竟然還提不穩那個箱子，那箱子該有多重。相傳青城來的神人風華絕代，並沒有對其武力的描述，倒是據說來自天堂的魔頭有萬夫不當之勇，這人到底是神是魔？只是天門已經五百年未開，大楚立國不過百年，之前是近兩百年的亂世，多少文獻遺落在歷史長河中，僅有的留存也大多成為皇家密檔，誰知道怎麼回事呢。

辛生明其實是故作鎮定，一位公主對他如此禮遇，奔的應該是「青城」二字，他穿越前確實是青城弟子，但此青城非彼青城，青城歷史上沒有前輩飛升，也沒有疑似穿越的靈異記錄，只能是巧合。萬一被發現他不是來自那個青城怎麼辦，這是封建社會，會不會被砍頭，只他自己無所謂，但小九這麼小，所以一定要穩住。

有些話不能讓侍女聽到，而她的公主身份不適合跟辛生明獨居一室，另外也是想找個助力，楚棠拉著李平陽一起上車，把侍女趕了下去。隊伍開動，楚棠問道：「先生喝點什麼，茶，咖啡，還是果汁？」

竟然還有咖啡，辛生明更覺怪異，想想說道：「果汁如果不是冰鎮的，給我妹妹來一點吧，沒有酸味甜一點的，倒在這裡。」找出小奶瓶，把蓋子擰開遞給楚棠。

從來沒見過這麼奇異的東西，楚棠小心翼翼地接過奶瓶放在小桌上，照辛生明的吩咐從車廂右側的櫥櫃里拿出一瓶適合嬰兒喝的果汁，倒了小半瓶在奶瓶里，遞還給辛生明，然後一眨不眨地看著辛生明把蓋子擰上，調了下嬰兒車讓小九以最舒服的姿勢捧著奶瓶喝果汁。

「這是專門給小娃娃喝水的？」楚棠覺得這簡直是神器，如果推廣開來，能給大楚帶來多少便利，就是不知道辛生明願不願意把這東西貢獻出來。

辛生明一聽就知道這個世界還沒出現奶瓶，心想只要是人類社會，統治者應該都要作出關注民生的姿態，正愁找不到切入口在這世界安身立命，便說這叫奶瓶，其實主要是給小孩子餵奶的，那樣的話男人帶孩子也很方便。瓶身好辦，只要不漏水任何材料都行，這個奶嘴的材料大楚可能沒有，但可以想辦法找到替代品。

沒等她暗示啥的，辛生明就主動提出，楚棠很興奮，忍不住問道：「你還有別的神器嗎？」

神器？辛生明心說奶瓶就能算神器，這標準也太低了。覺得應該找個在這冷兵器時代真的堪稱神器的東西鎮鎮這幫土著，那樣的話，就算被發現他不是來自那個青城，也會讓人忌諱他的來路。手機應該就可以——想到這，辛生明隱約覺得自己恐怕忽略了某個關鍵問題，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就暫時擱置，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按下開關，放在小桌上讓楚棠和李平陽看。

楚棠和李平陽自然被鎮住了，臉上又是好奇又是畏懼，表情很精彩。

隨著手機開機完畢出現一如之前的界面，辛生明終於醒悟最不正常的是什麼了。手機系統可以用李抑揚和尚琯的惡作劇解釋，但竟然能收到信號就不對了，這可是異世界！難道說自己穿越的不是異世界，而是未來的藍星？他曾經所在的紀元的人類滅絕了，楚棠她們是下一個紀元的人類，而他那個紀元發射的通信衛星還在藍星上空頑強地工作著……確有這種可能，李抑揚說過新手機的硬體也是概念的，直接用的衛星信號全球無死角。

核戰爭還是天災，衛星的極限壽命多少年來著？辛生明很想問下楚棠她所知的歷史有多久，想想還是別這麼急切，等以後有機會再旁敲側擊，或者找些歷史書看吧。

再想起楚棠說「等了五百年」，五百年前有青城來人，而他的青城所在的巴蜀是三線核心區，許多基地挖空大山能防核戰爭，那樣的話，是不是說五百年前還有他那個紀元的人類遺存？一個種群的存續時間和規模有關，規模太小，光近親繁殖就會導致滅絕，這可以解釋為什麼這五百年不再有青城來人。至於為什麼會隔絕成兩個世界，辛生明暫時不想費那個腦筋，等搞清那些更關鍵的問題再說。

辛生明覺得自己還需要地理書，或者一張地圖，便問楚棠：「有地圖嗎？」想想又解釋道：「接下來我想到處走走，但我看過的地圖是很久以前的。」

想到天門已經五百年未開，楚棠接受了辛生明的理由，說她沒地圖，但李平陽的營地里有。

辛生明覺得自己是騎驢找驢，李平陽看起來是武將，手底下至少有個訓練有素的騎兵營，哪能沒點地理知識，試探著問道：「姐，姐姐，能不能幫我畫張草圖？」

帥氣的大男孩總是招女孩子喜歡，何況已經基本斷定是青城來的神人，又是她自己親口認的弟弟，李平陽微笑點頭，這個笑就自然得多。

趁著楚棠往桌上鋪紙的機會，辛生明趕緊把手機關掉收起。來到了冷兵器時代，沒地方充電，手機變磚晚一刻是一刻。他的充電寶倒是有太陽能充電的功能，但就算充電寶還在箱子里，也有使用壽命，撐不了多久。

看到李平陽畫出來的地圖，辛生明很暈，和華國古代的地圖一樣不靠譜。大地是方形的——這裡的人對世界的認識看來還停留在「天圓地方」的程度。東西南北都寬一萬里，外面是海，海里有些群島及零星小島。大山脈幾乎都是正南北正東西走向的，最高的昆崙山在大地中間，把大地分成東西兩半，東邊主要是黑髮黑眼的大楚，西邊有許多小國居住著雜色人。當然，由於大地南北兩端長年冰封，西部一半大楚也了解不足，李平陽說那些地方只能畫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