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傳銷式宣傳

始皇曆10009年6月29日是載入人馬大陸史冊的重要日子。

天剛蒙蒙亮，新安城的十二座城門幾乎同時奔湧出一組組槍挑紅布的騎士，每組兩人四騎。看服飾應該是羽林衛，至於是左羽林衛還是右羽林衛，許多老百姓分不清。

羽林衛是皇帝親衛，向來只傳達皇命，每個城門少則二十組，多則五十組騎士，而大楚只有九州十八鎮，看樣子要把皇命直接傳達到郡。紅色急報是大楚最高等級的傳訊樣式，許多人打小都沒見過，不過城外沒有烽煙燃起，應該不是有人造反或者西大陸入侵，何況真有戰事的話會直接用飛鴿或鷂鷹傳訊。肯定是出大事了，但願是好事，普通老百姓只能這麼祈願。

消息靈通的人則知道，前些天就有娘子軍戰士挑著紅布進了皇城，帶來青城使者降臨的消息，第二天下午青城使者進京入住平陽府，當晚朱雀廣場開始放電影，前兩天還有青城使者準備辦「學校」要在京城招生的消息。娘子軍用紅色急報傳訊，現在羽林衛也用這，應該是和青城使者有關的大事，而且是好事。之所以用信使而不是信鴿、鷂鷹，估計是要傳達的消息太複雜，幾張紙寫不下。

辰時，新安城內各大市場準時開市。城中最大的朱雀南市開市鼓聲剛響過，什麼地方又傳來一陣鑼鼓聲，而且一直不停。大家覺得很奇怪，到底是哪個二愣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麼做，暫時沒事的都跑去看稀罕。

市場有市場的規矩，如果是新店開業，經過申請可以在開市鼓聲響后、閉市鑼聲鳴前敲一小會鑼鼓，但僅限前三天。以前有仗著後台硬不守規矩的，但兩年前娘子軍進京后就沒人敢再這樣，因為那幫剛從戰場上下來精力無處發泄的瘋女人喜歡幫人「講道理」，只要佔著理一求一個準，尤其是女人去求。難道那敲鑼鼓的不知道前些天娘子軍大部隊已經回京，她們的主將剛被冊封為公主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嗎？

走到近前，大家不禁很失望，竟然不是新店開業，而是幾個官吏，既然是官家辦事，多敲幾聲鑼鼓算不了什麼，前些天娘子軍賣電影票就在大街上這麼干過，八成是沒熱鬧看了。不過見識廣的認出帶頭的是禮部的一個郎中，禮部和市場八竿子打不著，而且這麼大的官親自跑來，很蹊蹺啊！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楚鋒剛提出派出部分中央軍協助地方進行資源調查的時候，顧秋是持反對意見的，覺得這會讓京城防衛力量空虛。當時辛生明插了一句，民心才是最堅固的長城，建議第一時間在京城周邊開展宣傳，把新糧食作物的消息傳出去，告訴老百姓出京的中央軍是去找糧食的。京城有百萬人口，真有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

於是禮部尚書回去后就對這次的宣傳教育進行了分工，禮部設禮、客、祠、膳四司，禮司按照本職負責宣傳海報的編畫，客司約談西大陸駐京使節和商會代表、各州各節度使駐京負責人，祠司和膳司分頭負責城內城外的宣傳發動。皇帝都親自下場拍攝宣傳視頻，禮部尚書要求各司有品級的官員全部親臨現場。

城外的宣傳發動工作量大，城內工作量小但要是親臨現場會比較丟臉，祠司郎中稍猶豫了下，被排名最後的膳司郎中搶下城內宣傳任務。膳司郎中覺得雖然城內宣傳比較丟臉，但只要做得好，消息會很快傳到尚書、皇帝甚至辛生明的耳朵里，可說風險與機遇共存。

儘管已經作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現在迎著這麼多別有意味的目光，膳司郎中的臉色還是不太自然，不過想想這是自己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一咬牙做個手勢，身後的幾名吏員展開一幅紅布，上面寫著幾行大字：「青城使者教誨：大檳榔樹又名麵包果樹，是產量最高的糧食作物，一棵樹結的果子夠一個成人全年口糧！」語言風格和禮部平時的文縐縐截然不同，加上用的白漆寫字，真真正正的大白話。另一些吏員則從筐里拿出連夜出城摘回來的麵包果，熟一點的直接放到爐子上烤，有些生的在案子上削皮切塊準備下鍋煮。

吏員們忙開了，膳司郎中也調整好狀態指著條幅開始解釋。大意是青城使者正明先生聽平陽公主說大楚糧食不夠吃，指出大楚人其實是身在寶山不自知，昨天親自出城摘來麵包果，晚上親自做熟給皇帝陛下品嘗，同時告訴皇帝陛下除了麵包果，還有許多糧食作物也被大楚人視若無睹，如果知道這些東西怎麼吃，大楚將再無饑饉之憂。

今天早晨出城的羽林衛是奉皇命調動全國軍隊開展新糧食資源調查的，隨後還會派出至少一半中央軍奔赴大楚各地協助調查，這次資源調查是這方世界有史以來最大的政事加民事，所有人都必須無條件支持。皇帝陛下準備通過電影親自示範新糧食怎麼吃，他們禮部也會用畫像的方式把新糧食的吃法傳遍天下。

記得尚書的交待，膳司郎中強忍著沒掉書袋全說的大白話，好不容易別彆扭扭地說完，發現大家竟然全都傻傻地盯著條幅沒有任何反應。有些人估計都不識字，也不知道能從條幅中看出什麼來，正後悔不該爭這個任務，一個挑著一副還沾著幾片菜葉子的空擔子，顯然是進城賣菜的老農突然轉過頭問道：「這位，這位官人，青城使者在哪裡？」

膳司郎中以為老農是質疑青城使者降臨的真實性，冷著臉說道：「青城使者六月十九進的京，住進了平陽公主府，現在還在，昨天晚上兩位相國、六位尚書一起上門拜訪過。知道平陽公主府在哪不？就在朱雀廣場東南角，除了三位王爺，就她的府邸離皇城最近。」

「平陽公主府，朱雀廣場東南角。」口中喃喃地念著，抬頭看下太陽的方向，老農把擔子放下，整理下衣衫，一臉虔誠地慢慢跪下，「咚咚咚」地叩了三個響頭，趴在那裡念念有詞，不知道說著什麼，起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看到老農的異常，彷彿被他感染，周圍幾個衣著同樣簡陋的人回過神來紛紛長揖到底。那些衣著光鮮的變幻著臉色，有的也跟著長揖，有的有些矜持只是簡單作個揖。從膳司郎中的視線高度看去，周圍許多人突然矮了一截。

原來是太震驚了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膳司郎中舒出口氣。想起尚書轉達辛生明「傳銷式宣傳」的建議，趕緊把人都勸起來，作出一副真誠的樣子說雖然他們禮部奉皇命負責宣傳教育，但人手有限，新糧食是天下所有人的事，他請求在場有錢的複製一些條幅幫助宣傳，沒錢的出點力奔走相告，大家同心協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新糧食的消息傳遍天下。做這事是攢功德，澤被子孫後代的。

新糧食大都長在有老規矩「不許動」的區域，所以不是誰的私產而是天下人共同的財富，民部正會同吏部、刑部制定分配方案。按照青城使者的說法，新糧食現有的儲量足夠所有大楚人吃大半年還能吃得很飽，而且不是吃完就沒有了，以後會再長出來。此外有的新糧食沒經過加工是有毒的，不知道怎麼吃會死人。希望大家宣傳的時候別忘說清這些，千萬不要急，等民部的分配方案出來，皇帝陛下和他們禮部的宣傳展開后再按規矩來。

塊切得小，水煮的麵包果過去這麼長時間已經熟了，聞到香味，還沒來得及吃早飯的人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其中也包括膳司郎中。

禮部尚書只告訴部下麵包果完全無毒生的都能吃，忘了形容麵包果的味道，至於辛生明說的營養豐富什麼的，尚書聽不懂乾脆沒提。膳司郎中原以為麵包果這麼大，可能和個頭大的土豆品種一樣味道不好，想到事情既然開始做了就善始善終，正好肚子餓了，就從鍋里撈起一塊麵包果吹幾下塞進嘴裡，嚼兩下眼睛一亮，從鍋里撈出大半勺放在盤子里，等嘴裡的吞下去后說道：「好吃，真好吃，我們以前真傻，難怪被正明先生說。大家都嘗嘗，自己撈，別客氣！」所謂萬事開頭難，現在膳司郎中已經不那麼高冷了。

隨著膳司郎中的邀請，大家都自覺地排起了隊，每人從鍋中撈出一塊麵包果品嘗，有幾個人吃著吃著就哭出聲。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品味著麵包果的味道轉身找人，看到他店裡的夥計還在後面排隊，走過去在夥計腦袋上狠狠地拍了下說道：「別排隊了，跟我回去，扯布寫字！」

這個市場的宣傳達到了超出預期的效果，膳司郎中把條幅留下，再交給市場的管理人員一筐麵包果，開始轉戰下一個。

禮部每個司都有郎中、員外郎、主事各一人，相似的情景在新安城另兩個市場以及城外的三個村莊幾乎同時出現。只是有的人和膳司郎中一樣經過短暫的適應後放得很開，有的始終放不開宣傳效果欠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