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而復生

天寧市機場北停機坪，147機位廊橋連接著一架藍色色調的波音737，在垂尾表面噴塗著一隻鹿首，那是飛鹿航空的航徽標識。

而在此時，駕駛艙艙門半掩著，737狹窄的駕駛艙里坐著三人，左右座兩人，另外一個人坐在機長後面的觀察員座椅上，打著哈欠，閉目養神。

坐在機長位的是一名看上去快五十的老教員，國字臉，面相有些凶，尤其是配上如今煩躁的表情，更是令人生畏。

「一個點火故障搞到現在，機務不會都在磨洋工吧？」老教員言語之中多有不滿：「公司也是腦子有病，飛機有問題，那就不要讓我們進場，在出勤樓躺著不好？非得來這『廁所』里受罪。」

這架飛鹿航空的737在例行檢查中發現右點火系統有問題，於是需要機務排故，預定的起飛時間已經過了，而且看樣子，故障一時半會兒還解決不了。

老教員是可以理解飛機出現故障的，但是理解不了公司明明曉得機務短時間內無法解決故障，那就應該讓機組人員在公司出勤樓休息，而不是在737逼仄狹小如「廁所」的駕駛艙里死等。

坐在後面觀察員座椅的第一副駕駛睜開眼睛，小聲道：「剛才有個機務上來過，說是做個聽聲測試，沒什麼問題的話，快了。」

「教員，剛才那機務還說一會兒他們做測試的時候，需要你操控一下起動電門。」

老教員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點火嗎」

「對的，起動電門地面位就行，他們會用內話說的。」

「真是麻煩。」老教員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將領帶解開扔進飛行箱里，然後從其中拿出一張紙質單子，偏頭望向右手邊副駕駛座位的方向：「李蒼啊，你也別怪我，我對你沒什麼意見，但是陸總都跟我明說了，你轉地面崗位是板上釘釘了，咱們就走個過場唄。」

此刻，坐在副駕駛座位的李蒼臉色還有些茫然，像是沒睡醒一樣。

之所以有如此反應，其原因在於李蒼實際上是死而復生。

在今天早上洗浴的時候，李蒼不小心滑了一跤，腦袋磕在了水龍頭上，當場就昏迷過去了。等他蘇醒過來時，身邊已經被鮮血包圍，他想起身，奈何完全使不上勁，想要喊人也沒有力氣，只能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隨著血液的流失，李蒼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而這一次一旦昏迷，那決計就是神仙難救了。

就在他即將迎接生命的終點時，於無盡黑暗中有一點兒靈光亮起，接著李蒼迅速恢復意識，於眼前浮現出大量的文字元號，猶如一塊全息的面板。

不管是這個面板是什麼，至少有一點李蒼是可以確定的，自己似乎撿回了一條命。

然而，隨著他對這個憑空出現的面板，或者說......系統進行簡單的了解后，他赫然發現撿回一條命這個論斷似乎還為時尚早。

從死而復生到獲得系統，再到如今坐在駕駛艙中，李蒼一直在思考系統的事情，從而顯得魂不守舍的。

這等做派落到老教員眼裡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李蒼在進入公司的一段時間內不管是理論水平還是實踐飛行能力都表現得極差，飛行部領導對他已經忍無可忍。近期，飛行部總經理陸學仁陸總直接拍板讓李蒼進入強制轉崗的流程。

不過，就算飛行部一眾領導都已經厭煩了李蒼，但是飛行崗位轉為地面崗位該走的流程一個都不能少，即所謂的「能力評估」。

只有走完全部流程並留下紙質檔案，確認這個人的確沒有能力繼續擔任飛行員的職位才可以完成轉崗，畢竟培養一個飛行員還是需要不少錢，但凡還有一點兒搶救的可能性，也不可能讓其轉地面崗。

而老教員手裡的就是評估單，其中包括理論水平口試和實踐飛行能力測評兩個方面。

這次航班就是公司對於李蒼的最後評估。

看似還有一次機會，但是飛行部的領導已經跟老教員私下說過了，所謂的機會也就是鏡花水月而已。

實際上，老教員自己都不曉得為什麼堂堂飛行部總經理會對讓李蒼強制轉地面崗如此上心。

「反正現在沒什麼事，咱們先把理論口試部分弄了。」老教員整個人都窩在座椅里，隨口問了一句：「APU的引氣負載高度限制是多少？」

李蒼輕輕地出了一口氣：「一萬七千英尺。」

「你看，你這又答錯........」老教員本能地要在評估欄的不合格上打鉤，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你說多少？」

李蒼偏過頭，有些疑惑地看向老教員：「不是一萬七嗎？」

嘶~~

老教員咂咂嘴：「這都能蒙對？算你過了。」

說著，不情不願地在評估一欄的第一個考核項目上打了個勾。

不過，理論口試可不是一道題，而是十五道題，老教員倒也沒怎麼在意，瞎貓碰死耗子的概率還是可以接受的。

「ADIRU的校準緯度限制是多少？」

李蒼眉毛挑了一下，順口說道：「78度。」

此言一出，坐在觀察員座位上閉目養神的第一副駕駛猛地睜開眼睛。如果說第一個問題算是很基礎的，那麼ADIRU（大氣數據慣性基準）的校準緯度限制的問題就已經比較冷僻了，很多飛行員都不知道。

老教員嘴巴半張著，不對啊，這跟傳言好像不太一樣啊。

「增壓系統的最大壓差是多少？」

「9.1PSI。」李蒼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教員........」

「等會兒，等會兒........」老教員立時抬手制止李蒼說話：「李蒼，那個.......你先出去一下。」

「教員，我........」

老教員不耐煩地揮揮手：「我什麼我，趕緊出去。」

李蒼眉頭皺得更緊了，不過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依言離開了駕駛艙。

等李蒼一出去，老教員馬上回頭問第一副駕駛：「不是都說這小子什麼都不學，什麼都不懂嗎？現在這什麼情況？」

第一副駕駛也是一頭霧水：「教員，上一次副駕駛的理論排查，他被問了十道題，一道題都不知道，跟傳言一模一樣，不該出錯啊。」

老教員一隻手扶著遮光板，他只感覺太陽穴直突突的。

「現在怎麼辦？陸總可是讓我給他簽不合格的，他現在答得這麼好，萬一全答對了，我總不能真給他簽合格吧？這陸總那邊也交代不了啊。」

「或許他就是臨時抱佛腳呢，然後運氣比較好，正好看過那幾道題了？」第一副駕駛沉吟了片刻，看上去還是不覺得李蒼真的有什麼真材實料：「咱們737的冷僻知識那麼多，教員你要問倒他還不容易？」

老教員揉了揉胸口：「話是這麼說，但是我老是感覺不太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