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莊周夢蝶

6月13日，位於臨安縣的城關第一中學考場。

「大家要抓緊時間看題目，五分鐘后考試開始。」

一張桃木色的講台旁邊，穿著藏青色西裝的監考老師皺眉，嚴肅地扶了扶眼鏡。

「這次考試很重要，請各位仔細。」

聞言，考生們微微一顫，紛紛低頭開始認真翻閱試卷，這是中考的最後一場，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唯有靠窗邊的一名男生，僵硬著脖子環顧一周后，將目光停留在了黑板上。

《2000年臨安縣中考英語考試》

「呵呵。」

「做夢。」

「一定是做夢。」

劉弈拍了拍臉，大概率是因為昨晚的白酒還沒有完全醒，他現在還處於夢遊狀態。

再看了一眼黑板上那些驚悚的文字，劉弈覺得自己有必要儘快從噩夢中醒來。

「畢業那麼多年，竟然還會做這種夢。」

一邊搖頭想著，劉弈拿起筆，摘掉筆帽，用筆尖朝自己的手指戳去。

疼。

再戳一下。

還是疼！

他再把鼻子貼在試卷上，白色紙頁上的油墨味還沒有散去，甚至還有一抹說不出年代的香氣，像記憶中的桂花糕，令劉弈突然泛起了一絲酸楚的苦。

「你在幹什麼？」

監考老師走到劉弈身邊，皺眉，語氣有些嚴厲。他之前就注意到對方有些不對勁，暗道是不是腦子出問題？

多年來，城關一中的考生因為壓力而崩潰的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注意，考試開始了!」監考老師耐心提醒，然後低頭看了看手錶，決定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少年身上。

「還有三分鐘，聽力考試正式開始......」

「還沒看題目，要抓緊時間看!」

考場內，頓時一片沙沙聲。

那邊，劉弈已經重新低頭看著准考證，又盯著手掌，指尖上的筆跡清晰可見，一種曾經荒誕且不符合科學邏輯的想法，此刻卻如同野火，迅速蔓延開來......

「真是熱烈的馬啊!」最後，劉弈忍不住口吐芬芳。

他自己也感到突然間的激動和亢奮。

一個生活在21世紀的中年男人，竟然回到了20世紀的尾巴!

只不過，讓他好笑的是，他的重生時間點竟然是2000年，而且地點在中考的考場上。

劉弈深吸了口氣，曾經的學生時代，雖然說不至於糟糕，但也絕對不美好，尤其是這場中考，一直讓他的青春耿耿於懷。

在那個時代，一個偏遠小鎮的孩子，如果想要出人頭地，讀書幾乎就是他們唯一的出路。而三年一次的中考，便是決定未來人生走向的第一道分水嶺。

在臨安縣中，有全省歷年排名前十的重點高中，幾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考入，這也導致中考變得越來越激烈。

實際上，即使臨安縣最好的城關第一中學，每年也只有約20%的學生能進入省重點中學，剩下的名額則被其他中學瓜分了。

如果記憶沒有出現偏差，那麼我的中考成績其實並不差，但是那一年，臨安重點高中的錄取分數線非常高。

職高、普高和重高雖然都是高中，但它們對學生的意義是不同的。

「當年就差三分啊，」看到試卷上的英文單詞，劉弈忍不住感嘆。

三分，如果當時多對一道選擇題，我也不用變成自費生。

要知道，在2000年，當時進入臨安縣重點高中的自費生需要額外多交30000塊的學費，而那時房價，每平不到1000塊，60平的小洋房才50000塊！

由此可見，30000塊的自費生學費幾乎可以掏空一個普通家庭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積蓄，對於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來說更是天大的壓力。

因為自費生的家庭一般真的付不起，就算這樣，父母為了孩子能夠進入重點高中，不惜到處求人借錢，那種卑微感，足以讓許多人感到絕望和無助，更何況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呢？

但高中三年，劉弈的成績並沒有起色，甚至讓人感覺有些停滯不前，同時因為自費生的關係，再加上高中三年的高昂學費，家裡的經濟狀況一直不太好。

每當想起高考過後父母那雙黯淡的眼神，劉弈的內心充滿了苦澀和後悔。

2000年的中考，劉弈的英語成績並不理想，僅勉強及格。三年後的高考，英語成績再次拉低了他的分數，導致劉弈只能進入一所二本學校，畢業后也過著平凡的生活，得過且過，甚至還被人嘲笑「混吃等死」。

不過，諷刺的是，劉弈在工作幾年後，才意識到英語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他曾經在床上反覆想象著回到過去，讓人生不留遺憾，或者至少讓父母的日子好過一點。現在，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

「中考英語滿分150，憑藉我現在的水平，最少也能得到140分。」劉弈自言自語，這篇作文保守估計也可以得到這個成績，而且完全足夠他進入臨安縣的重點高中，無需額外花費費用。

隨著臨安縣初中聽力考試的正式開始，城關一中的廣播音色並不好，這也是考生們一直抱怨的地方。但對於劉弈來說，現在的聽力考試簡直太輕鬆了。

接下來的答題，包括作文，也只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全部搞定。讓他感慨過去的自己實在太廢，雖然也在努力讀書，但並沒有用心。

劉弈檢查完試卷，確認沒有錯誤后，起身離開考場。考場外陽光明媚，彷彿盛夏已至。

許多考生提前交卷，劉弈出來時，遠處校大門前的花壇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一些家長和同學。

「慶幸最後一場是英語考試。」劉弈鬆了口氣，如果換成其他科目，如數學或科學，他可能會面臨更大的挑戰。

與此同時，學校大門內的廣場上，喧鬧聲吸引了眾多目光。原本準備離開的劉弈，因為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前進的步伐突然停了下來。

二十多年前，中考內容已基本忘卻，但對於城關一中的惡劣事件，劉弈仍歷歷在目，充滿罪惡感。

當時，大部分考生準時交卷，他們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現在，廣場上，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孩披頭散髮，對面是一名本校的監考老師——姓徐，是城關一中政教處的主任，私下裡被學生稱作瘋狗。他手裡拿著一張紙條，陽光下的字顯得有些冰冷。

「那裡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好像有人作弊被發現了，現在應該會有很有趣吧！

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在中考作弊……

現在提前交卷的考生已經有不少了，他們此刻都朝著廣場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