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長公主

離開說書攤后，陳淵往南城的醉美閣走去。

先見了說書人虞玄機，再去找打更人許七，所謂當局者迷，此時他的全然不知，自己今日見的這兩位，都是神秘的保皇者。

更確切地說，他甚至還不清楚保皇者這一組織的存在。

走在路上，他不斷回想著剛才的情形，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

「那老頭出乎我的預料，的確沒有修為，不是小說家的人，但從他的表現來看，三個問題都在打探我的底細，句句精準，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凡夫俗子！」

「難道是我太多疑了？」

他搖了搖頭，決定還是不再猜想這事。

不管怎麼說，只要虞玄機能幫他弄到小說家的功法，他最主要的意圖就達到了。至於身份的問題，來日方長，他可以慢慢觀察。

他轉而思考譎秘樓內部的事。

「凌風、王嬸和許七，這三人中必有一個，是楚帝用於監視我的暗哨。」

「根據凌風最近的表現，他按照我的吩咐，順利接管田家的血影衛，若想鞏固自身的權勢，在齊國紮根生活，應該不會再死心塌地效忠楚帝，跟我發生摩擦。」

「王嬸和許七，他倆的交情很深，不少信息是彼此互通的，一個人知道，往往另一個人跟著就知道了。想從他倆之中，準確鎖定暗哨，恐怕不容易。」

他邊想邊往前走。

某一刻，後方有名中年男子跟上來，攔住他的去路。

「請問是陳淵公子嗎？」

「有事嗎？」

這人躬身行禮，從袖裡取出一份名帖，雙手奉上。

「我家主人，誠邀公子過府一敘。」

陳淵看了一眼名帖上的落款，官學博士，徐拓。

徐拓年逾古稀，是大齊著名的博學鴻儒，被人尊稱為徐老夫子，頗有威望。跟文聖不同的是，徐拓熱衷名利，在廟堂內任博士一職，負責教導皇室子孫修學。

老夫子肯放下顏面，主動邀陳淵做客，肯定是為了學宮的事。

「多謝徐夫子厚愛。不過，晚輩有些要緊事，最近不太方便，改日再去登門叨擾。」

陳淵退回名帖，毫不猶豫拒絕。

不用想都知道，老頭是要結交他，藉助他的人脈關係，攀附新君和文聖兩座大山。

不等那人回復，陳淵徑直往前走。

沒過多久，又有一名穿著名貴藍袍的青年攔住，賠笑道：「陳兄，您沒去徐老夫子府上，再明智不過，那老書蟲家裡窮得叮噹響，能有啥好玩的？」

聽他這麼說，顯然，陳淵走出書院后，一直被不少人暗中關注著。

現如今，擴建學宮的事擺上日程，明眼人都知道，陳淵掌握此事的話語權，想伺機拉攏他的勢力不在少數。

陳淵平靜地道：「你是哪位？」

藍袍青年作揖，風度翩翩，「不才崔勛，家父沾了您的光，前天才剛繼任太宰一職。於情於理，我都得來邀請您，賞光到寒舍坐坐，聊表感激之意！」

原先的太宰欒平，是皇后一派的主要成員之一，在這次奪位政變中，被姜小白派出的血影衛大軍殺死，連根翦除。

而後，姜小白為了穩固朝局，贏得更多支持，便按照各方的權勢底蘊，將廟堂官場重新洗牌。崔家根基雄厚，以前就跟姜小白很親近，於是，太宰一職落到他們手裡。

「你是崔茂的兒子？」

陳淵雖沒插手朝政，但知道這些變動，這個崔家，如今成了朝中的新貴。

崔勛點頭，諂媚地道：「家父說，您雖不在朝中供職，但論擁立之功，您才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功臣！今天無論如何，您也得賞我個臉面，不然我回家后就被罵慘了！」

「額……」

陳淵有些遲疑，被人攔路邀請，這是出門前未曾想到的。

沒等他開口，這時候，又有一名中年男子走過來，恭敬地垂首行禮。

「陳淵公子，奴家奉長公主旨意，請您進宮敘話。」

此人嗓音尖細，穿著宮中內侍的服飾，姿態陰柔若女子一般。

陳淵和崔勛俱是一震。

滿朝上下，誰不知長公主的赫赫威名？

那位高傲冷艷的殿下，竟也派人來請陳淵！

如此一來，陳淵便沒得選了，朝崔勛聳聳肩，「既然宮中傳召，我只能奉命前去，改日再打擾崔家。」

早在楚國時，他便久聞大齊皇宮中，有一位大齡未嫁的景陽長公主，是先帝的親妹妹，姜小白的姑姑。

景陽長公主雖美艷傾城，卻以性情剽悍聞名，據說被稱作母老虎，談之色變。

一個女人，強勢到如此地步，全天下皆知，嫁不出去便再正常不過。

在那名內侍帶領下，陳淵來到景陽宮。

宮殿深處，紅紗飄舞，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馥郁的酒香。

陳淵被帶進一處宴客廳，只見兩側各擺著數十張酒案，觥籌交錯，一眾俊美秀氣的年輕男子，俱穿著潔凈白衣，坐在那裡飲酒歡笑。

正中的主位上，有名紅裙女子坐在案后，姿勢豪邁，胸前露出大片雪白，竟毫不遮掩。

此時，她臉頰紅暈，顯然喝了不少酒，神態迷離。

她左臂撐在酒案上，以手托腮，側著腦袋瞥視到來的陳淵。

陳淵躬身作揖，「拜見長公主。」

還沒開始交流，光看這副奢靡的場景，就足以證實相關的民間傳言非虛。

大齊皇室穢亂，白日宣淫，果然，以景陽長公主最尤。

景陽長公主直起腰，理了理鬢旁有些凌亂的秀髮，眸光嫵媚銷魂。

「陳公子，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來臨淄城已經大半個月了吧？本宮若不派人去請，你難道打算，一直當本宮不存在？」

聽到這話，陳淵心裡咯噔一響。

大半個月，她是如何知道的？

他凜然道：「殿下說笑了，在下久聞您的大名，怎會不知您的存在？區區一介草民，若非您派人召我進宮，我豈敢前來造次冒犯？」

他一時沒搞懂，這娘們兒是想唱哪出。

該不會是垂涎我英俊的外貌，想拉著自己亂搞吧？

景陽長公主伸出玉手，用兩根纖細的手指夾住白玉杯，輕輕一甩，那隻斟滿美酒的白玉杯便疾速飛向堂前的陳淵。

陳淵一揮袖，輕盈地接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諒她還沒那個膽子，敢在宮廷之內，謀害皇帝的義兄！

景陽看在眼裡，波光流轉，神態愈發魅惑。

「公子太過謙了！陛下可是對你言聽計從，我聽說，那日滿城權貴都收到請帖，前去書院跟你倆相見。唉，可惜你眼裡，獨獨沒有本宮……」

她故作幽怨，將手按在飽滿的胸前，輕嘆一聲。

陳淵恍然大悟。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那日姜小白髮出去八十家請帖，無不是都城掌控權勢的豪門世家，也包括一些重要的皇族成員。那次聚會的意圖在於，凝聚人心，擁立姜小白繼位。

考慮到景陽長公主是女流之輩，又未嫁出去，也沒掌握龐大的勢力，不宜在這種場合下拋頭露面，於是，就沒給她發請帖。

現在看來，景陽對此事耿耿於懷，把賬記到了陳淵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