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公子……」

趙溪上前,眼中有憤忿，顯然對解金玲無理野蠻的行為十分不滿。

明淮瞥過手中鐵鏈，將其丟給趙溪，側過臉道：「殷良,你跟上去。」

殷良是一個極其沉默的劍修,雙肩寬闊，下頜颳得乾淨發青,他同樣出自崑崙劍宮,自幼陪在明淮身邊,習慣聽從公子一切命令。

是以，他毫不猶豫追向濃霧中解金玲的背影。

明淮掃過地上那些被牢牢捆在一起的修士，拿起腰間的骨笛，抵在唇邊，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笛孔之上,隨著他吹奏瞬間,靈力驟然自骨笛處盪開。

清越明亮的樂聲劃破濃霧,悠悠揚揚穿過罡風煞魂,直入修士耳中。

笛聲所到之處,原本紅眼失智的修士動作緩下來，本來意識處於模糊邊緣的修士目光漸漸清醒。

離得最近的這些被鐵鏈綁住的修士，很快停止掙扎,臉上的猙獰狂躁逐漸褪去，眼神中開始出現迷茫，顯然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明淮沒有立刻停下，半垂著眼,指尖從容抬按,靜心凝神的樂聲融著靈力,一段段順著各處洞窟飄揚而去。

濃霧彷彿在變淡。

某處窟道，一名邁著沉重步伐的男修聽見順著罡風傳來的隱約笛聲，他忽然停了下來，雙手緊握鬼月招魂幡驟然揮舞。

「嗚——」

罡風颳得愈發猛烈，穿過窟道大大小小孔洞，拖出陰森嗚咽聲，清揚樂聲逐漸被嗚咽罡風壓制，本緩停下來的煞魂們又開始游躥，它們身上的煞氣再次緊緊凝聚，散發著驚人的陰冷力量。

明淮指尖一頓，鳳眸掀起，目光冰冷，隨後他再度吹響骨笛，樂聲中蘊含的靈力翻倍增加。

……

「陣縛！」

十三窟內，削肩細腰的女修右手雙指豎起，清喝一聲，洞頂降下白色陣法，如蛛絲網一般將撲來的數道濃黑煞魂緊緊束縛。

一路逃竄進來的三名修士慌忙從地上爬起來，退到後方。

華語蘭神色凝寒，雙手變幻：「靈明獨照，真炁融收！」

又是一道陣法自她手中推出，打向被束縛的煞魂，白色靈光耀目，甫一靠近，煞魂便像被烈火烹煎一般，發出尖銳吱叫，黑色魂體變淡。

待陣法將它們緊緊包裹收縮，煞魂們像是被壓縮消融，散於空中，但洞窟中又有新的煞魂在形成。

「走！」

華語蘭對身後三名修士道。

四人一起順著十三洞窟朝外奔去，只是還未跑出去，華語蘭突然頓住腳步，指尖冷銳靈光浮現，接連往後退了數步。

「砰！」

前側方的石壁突然被轟開，一人率先沖了出來。

「程清？」華語蘭透過漫天濃霧灰塵，見到來人，不由詫異出聲。

「是我。」程清看見她指尖的靈光，喊道，「別動手。」

他回頭對著洞口：「快，跟上。」

側邊洞口又衝過來兩名修士，見到華語蘭他們，仔細觀察到他們清醒的眼神，頓時鬆了一口氣。

「怎麼回事？」華語蘭問道。

程清：「半路碰到的，這些煞魂陰魂不散，根本殺不死，還在變強。」

這些修士都是從別的洞窟中硬生生撞開石壁，一路逃過來，才撞上了他。

十三窟中其他修士也是這麼逃進來的。

華語蘭抬手，手背戴著的泛銀鏈微微晃動，她轟出一掌，將身後重新追來的煞魂打散：「該出去了。」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出口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煞魂擋住，濃霧罡氣還在收縮。

……

「你聽見沒有？」平青雲邊跑，邊低頭將所有轉運珠串在一起，問曲如故，「好像有人在吹笛子。」

曲如故轉身背對他，以卦陣困住追來的修士：「應該是明淮。」

平青雲一路上不停招惹那些失了神智意識的修士，現下後方竟跟著幾十個人，曲如故擅先知，預料對手出招，但架不住這麼多人，早已氣喘吁吁，疲憊不堪。

刀劍冷芒飛來，緊跟其後還有一條長鞭從斜下方甩來，曲如故腳下卦位一轉，試圖將攻擊全部轉移，但他靈力涸乾，捏碎靈石時，已經來不及徹底將那麼多修士的攻擊移開。

「萬神覆體，諸凶退散！」

千鈞一髮之際，平青雲將轉運珠串好，也顧不得原先有多少顆，統統串在一起，嗖地戴上手腕，轉身一掌朝曲如故打去。

平青雲靈力擊來瞬間，曲如故腳下黯淡陣法大亮，本該甩中他的攻擊突然被轉移，打在左側洞壁上。

「你……」曲如故回頭看向平青雲，他不在自己的卦陣中，竟然能無視領域，不受阻隔，給自己加持靈力。

「快快快！走！」平青雲眼看著那些修士追過來，連忙喊著曲如故走。

他們越往裡走，清揚靜神的樂聲越明顯，而身後追趕的那些修士的攻擊便漸弱，但往往不久后，罡氣嗚聲變大，失智的修士們又開始猛烈攻擊。

曲如故負責利用卦陣率先轉移攻擊，平青雲負責加持好運。

換做他人或許感受不到這種細微變化，但曲如故卻能清晰察覺到不同，他施卦陣時順暢無比，任何干擾的因素，在那瞬間都停止，彷彿天道站在他一邊。

不過，饒是如此，兩人還是被身後幾十名修士追得狼狽不堪，殺又殺不得，還要不停吸引他們的注意，任務艱難。

……

「公子，我們不等殷良回來？」趙溪看著明淮往九窟外走去，連忙追上去問道。

明淮繞過恢復大半神智的修士，骨笛在指間轉了幾圈，他踏進迷霧中，撐開流光傘：「前面只有一條路，在分岔口等。」

趙溪見狀，手中鐵鏈一拉，看著那些修士：「走。」

公子沒有發話，她便不會鬆開他們。

七八位滿臉迷茫的修士只能被綁在一起，被趙溪拖著往外走去。

迷霧中，流光傘閃發著奪目光彩，明淮轉動傘柄，垂著的五彩瓔珞繩甩起來，順著紅玉傘骨，與傘頂的紅色寶石相連，驅散靠近的煞魂。

半晌后，他忽停了下來，側過臉看向右邊石壁上突然多出來的洞口。

這洞口顯然通往其他石窟，一眼望去便能見到裡面曲折彎繞的石道。

明淮轉回頭，看向前方不遠處的九窟出口。

「公子，還要往前嗎？」趙溪追上來，也看見了突然多出來的洞口。

明淮還未說話，側邊石洞內便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音，他挑眉等在原地。

率先從洞口出來的不是解金玲，而是殷良，他身後還跟著幾名清醒的修士。

「公子，四處煞魂在變強。」殷良一出來，便道，「我們該儘快出去。」

「明淮！快吹！」

解金玲的聲音從洞內隱約傳來。

「你們走。」明淮側身收傘，偏了偏頭，示意趙溪帶著身後那些還綁著的修士離開。

趙溪嘴動了動，但最後還是一言不發拖著身後的修士朝前奔去。

剛才跟在殷良身後的幾名修士也匆匆往九窟外跑去，只有殷良轉身沉默守在明淮身邊。

隨著鐵鏈聲越來越近，解金玲終於從洞口鑽出來，她見到明淮第一句就是：「你怎麼不繼續吹曲兒了？」

明淮瞥過她：「你當我是伶人？」

解金玲出來，手一拉，又是五個失去理智的修士被捆成一團拖出來，嘴巴全部用東西塞住。

她嗐了一聲：「抱歉抱歉，我說錯了，這不是您明公子清神曲有效嘛。」

「有人操控煞魂。」明淮掃過四周石壁上的洞孔，它們到處傳送嗚咽聲，干擾自己的笛聲。

「先別管那麼多，我們出去。」解金玲一腳踹開撲來煞魂道。

明淮朝九窟外走去，抬手重新將骨笛抵在唇邊，清亮的笛聲再度響起。

解金玲頓感身後鐵鏈捆住的修士掙扎變小，暗道早聞清神曲大名，果然效果斐然。

明淮剛剛走出九窟，就見趙溪和那些修士就站在星冢最多岔道口處。

「公子！」趙溪立刻喊道。

她並非特意停下來，而是剛出來便碰上從二窟出來宿雨燕。

宿雨燕身後也跟著好幾名修士，眼神僵直，但老老實實站在她身後，像提線木偶。

「你們……」程清從十三窟走出來，詫異望著停在分岔口的眾人。

他身後出來五名修士，隨後華語蘭才走出來，她目光掃過九窟口放下骨笛的明淮，又看向二窟的宿雨燕，眉心蹙起。

「這什麼情況？」解金玲探頭問，怎麼個個屁股後面跟串了葫蘆一樣。

「你們在開大會？」一個戴著紅白面具的男修從右側十窟緩緩走出來，聲音抬高問道。

解金玲瞄了眼他身後：「卻山笑，你沒碰見其他人？」

卻山笑聳肩：「十窟只有我一人。」

「先出去吧。」程清道，「星冢內不太平。」

他話音剛落，濃霧中前方出口那條大道突然跑進來一些互相攙扶的受傷修士，南斗齋和北斗閣的都有。

進來的修士們見到分岔口這麼多人也是一愣。

明淮眸光落在前方濃霧中，指間骨笛一轉，再度吹奏曲聲，卻不是清越悠揚的笛聲，而蘊含著凌厲殺意一道靈樂，隨罡風盪去，驟然將濃霧煞魂驅散。

眾人當即見到遠處展翅金鵬用利爪撕開追來的煞魂，一隻兩丈高的白猿咬著一名修士，左右雙臂還各夾著個修士。

大道側方一位青年朝分岔口走來，他面容極其溫潤俊美，只是一雙桃花眼過於妖魅，唇也太紅，非人感異常強烈凸出。

「許三春。」解金玲喊他，「你怎麼往回走？」

青年抬手一收，金鵬瞬間沖向他後背，驟然消失，白猿將三名修士丟到分岔口，也撞進他體內消失。

——妖法相。

「出口難走。」許三春桃花眼彎起，聲音溫柔，不經意透著幾分蠱惑的媚，「煞魂似乎在圍剿我們。」

被丟在地上的三名修士爬起來就想攻擊最近的人。

「嗯？」

宿雨燕指尖一動，幾縷魔氣穿進三人靈台，他們身體頓時僵硬，片刻后收回攻勢，眼神僵直站立。

程清環顧四周問：「有人離開星冢了嗎？還有沒有天一修士在？」

整個分岔口竟聚集了九位天一修士。

「啊啊啊！」

出口方向突然又冒出一陣中氣十足的慘叫聲。

「曲道友，你把火轉到我身上了！」

「對不住，坎水生！」

卻山笑雙臂交握，若有所思：「曲如故，還有……」

平青雲一手摸著濕漉漉的後背，一邊朝大道深處狂奔，他旁邊還有跟著一起跑的曲如故。

眾人站在岔道口上原本安靜望著，還未完全想清楚整個局面，就見曲如故和平青雲背後幾十個雙目通紅，狀若癲狂的修士。

「哇——」解金玲望著曲如故，生出感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跑這麼快。」

曲如故是龜族，平時行事最為慢吞。

「別看了。」明淮道，「動手。」

他後半句還未說時，華語蘭已然踏出一步，雙手結陣，一道浩然白光自曲如故身後升起，陣法如網，將大道截攔，那些失智修士全擋在外面。

平青雲雙手扶膝，重重喘氣，還沒完全平復下來，就抬頭掃過眾人，沒見到長央和白眉，他只能將擔憂壓下去。

「又有人來了。」許三春稍稍側耳道。

果然，不多時，又有修士或攙扶或扛著人朝里走來。

明淮看了華語蘭一眼。

片刻后，華語蘭雙手交握，換了個結陣手印，前方陣法有所變化。

明淮奏響清神曲，不受陣法阻攔，笛聲穿去，安撫被攔在陣外的修士。

前方被堵在大道中間的修士越聚越多。

就在此刻，罡氣狂風大作，各窟煞魂皆朝這邊飄來，嗚咽聲幾欲響徹整個星冢。

受它們影響，清神曲的效果在減弱，被陣法擋住的失智修士又變得癲狂，竟轉身攻擊被迫朝里聚來的修士們。

「糟了……」程清喃喃道。

解金玲、許三春同一時間朝前方掠去。

「解開陣法。」宿雨燕緊隨其後，離開前轉臉對華語蘭道。

等到三人衝去時，前方陣法倏地消失，並未阻攔他們。

解金玲從儲物戒中掏出一面銅鑼，一棒槌敲過去：「鐺——」

刺耳的鑼聲無差別傷害。

不光那些失智的修士身體一滯，在場所有人都恨不得捂住耳朵。

「你這什麼東西？」追上來的宿雨燕腳步一跌，險些摔倒，黑臉喊道，「別敲了！」

解金玲連忙收起銅鑼：「抱歉抱歉，我再找找能用的。」

宿雨燕十指湧出魔氣，射向最近的十名修士靈台，只是操控比之前難了許多。

這瞬間，笛聲壓過鬼泣嗚聲。

她抓住機會，控住十名修士，讓他們往手拉手，往邊上擠那些動作一滯的修士。

同一時間，許三春背後出現一隻金鵬，長啼一聲，沖向上方，將煞魂撕碎。

「快過去！」解金玲喊道。

聚來的修士們連忙跑向分岔口，程清已經拿出了一堆丹藥等在那，準備幫受傷嚴重的人治療。

鬼泣嗚聲再度壓過笛聲，眾人身後的洞窟突然冒出數只強悍煞魂，朝明淮攻去。

站立左右的趙溪和殷良，同時抽劍和煞魂纏鬥在一起。

華語蘭霍然轉身，雙手張開，寬闊分岔道被納入陣中，她掌心匯聚全部靈力，地面陣光亮起，一道靈力罩緩緩升起。

「白眉！」

平青雲從對峙的笛聲和鬼泣嗚聲隱約聽見了一道熟悉的狼嚎聲，他即刻跨過陣法，朝前方衝去。

「是明淮的笛聲。」李知正揮劍，腳下驟然冰封，擋住如濃霧般蔓延而來的煞魂群，看向白眉和那些還算清醒的修士，「繼續往前走。」

作者有話要說:

初次聯手，還差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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