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後面閃出橋野龍一,他乾笑著對華宗江說道,「華先生,梅津司令官帶領將軍們特地來看望你們父子。」
華宗江心裡有些慌亂。
他從未一下子見過這麼多日軍軍官,還是高級軍官,以橋野龍一身份也只能呆在後面,足見得這些人的地位。日本人兇狠善變,若語言中忤逆父親,那將是一場災難,是福是禍,他心裡一點也沒底。
不過他並沒怯場,多年行醫在他眼裡只有病患和醫生,來者都是求醫看病,沒有階層和地位差別。
他泰然自若,把一眾請進屋內。
華神醫茫然站起,看著進來的軍人心中滿是憎恨。他心情非常複雜,既不想搭理對方,卻也怕連累家裡,他知道得罪日本人意味著什麼。
華宗江看出父親的心思,小聲叮囑著,「爸爸,一會兒由我來回答他們,您就不用言聲了。」他擔心父親一旦跟日本人較真,結局不好收場。
華神醫明白兒子的苦心,答應了兒子的請求。
橋野龍一此時充當了雙方的翻譯。他把梅津等人介紹給華神醫父子,又把華氏父子介紹給眾人。
梅津美治郎緊盯著華神醫幾秒鐘,突然,他開始嘀哩咕嚕說了不少,然後向華神醫來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在他帶領下,將軍們和橋野龍一也向華神醫鞠躬。
兩個隨從的軍事記者立刻按動手中相機快門。
「華老先生,梅津司令官是說,在日本很多人都愛看《三國演義》,他上中學就看過四遍《三國演義》,對華佗印象非常深,今天能夠見到華佗的後代非常高興,尤其你把那位女子從死亡中救回,足見你們華家醫術高明、不虛華佗一世英名。」橋野龍一翻譯著。
「請大佐轉告梅津司令官。」華宗江接過話,「家父由於舟車勞頓,加上給病人治療,一直沒有休息,精神不佳。為了避免失禮,請允許由在下替我父親回答。」
橋野龍一把華宗江的話告訴梅津。
梅津美治郎點點頭,看向華宗江。
「梅津司令官所言,在下也有耳聞。先祖福蔭子孫、恩澤後世,流芳海外,我輩深感大德以及榮光。治病救人不僅是華家義不容辭的責任,也是天下為醫者的天職。只是我父子何德何能,豈敢以先祖之盛名接受梅津司令官和眾位將軍拜訪,慚愧,慚愧。」
聽完橋野龍一翻譯華宗江的話,梅津美治郎又是嘰里咕嚕說出一番話,這次他面帶微笑,顯得和藹可親。
「華先生,梅津司令官極其仰慕你們華家祖傳的醫術,他有個不情之請,想要你們移民日本,那裡的百姓更需要你們。如果你們答應,他將向內閣總理大臣建議,在東京都千代田區的皇居附近給你們劃下一片地,蓋上豪華的居所和診所,華家永遠享受皇室待遇。」
橋野龍一翻譯完,羨慕地說道,「華先生,我真的為你和華家高興,梅津司令官可是一言九鼎的人,在我印象中,還沒有一個人能夠獲此殊榮和萬人仰慕的待遇。」
華神醫一旁急了,他高聲道,「這怎麼可能,我堂堂中······」
華宗江急忙攔住父親,拱手向梅津美治郎說道,「梅津司令官的美意在下領了。但是,家父年事已高,且不說不便出遠門,就算能去也還要適應水土的差異,氣候的變化。不過,梅津司令官的建議有一點值得考慮,就是日本百姓也會生病,也需要醫生救死扶傷。說來也巧,你們剛進門前,我父親就談到他的理想。如果你們不介意,就一起聽聽我父親的理想是什麼。」
梅津美治郎開始聽到拒絕臉上有些掛不住,華宗江後面的解釋讓他釋懷。他點頭表示同意。
「爸爸,您把剛才的話說出來,讓客人們也聽聽。」
華神醫暗暗叫好。沒錯,只有我們在自己的土地上是當之無愧的主人,外來者皆為客,或為善客,或為惡客。日本人理所當然是惡客。
「在我們國家,神農嘗百草治病救人的故事婦孺皆知,為父也有一個心愿,那就是讓天下眾生遠離病痛。試想,如果人人都不得病,不用去看醫生,那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啊。所以,我四處游醫不僅僅是為了救治病患,還有一項更重要的是搜集各地的風土人情,從飲食入手,把多發病、常見病歸納總結,匯成歌謠傳授當地民眾,並留下藥方。這就是我的理想。」
華宗江聽完,連連點頭,他忘記屋內的一群人,由衷對父親贊道,「爸爸,這件功德無量的事您怎麼沒早告訴我呢?您的境界的確超過醫者的職業範疇,利國利民。」
「江兒,自家人就不要吹捧了,再說,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我的做法,我也不想招惹口舌。所以,這件事我跟誰都沒說。」
一旁的梅津美治郎哈哈大笑起來,他伸出大拇指,沖著華神醫比劃著,然後回過頭對隨行人員嘀哩呱啦說起來。大家紛紛報以掌聲。
華神醫父子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看著梅津美治郎。
「梅津司令官是說,華老先生的確是有遠見,這個世界如果醫生數量減少,就說明得病的人自然就少,沒有病痛,人們就會很開心活著。所以,梅津司令官非常支持華老先生的想法,希望華老先生摸索出一套理論,再去日本傳授給日本的醫生。」橋野龍一翻譯著。
華宗江鬆了口氣,梅津美治郎不僅沒有對華神醫不滿,反而不提華家移民日本的事情。
他暗叫僥倖,父親的話歪打正著,否則,日本人可不像表面那樣彬彬有禮,真要惹怒他們,就算先祖名聲再大也庇護不了他們,日本人完全會用刺刀把華氏家族押往東瀛,就像北宋的宋徽宗、宋欽宗兩位皇帝被囚金國。
梅津美治郎建議,要與華神醫合影留念。
儘管華神醫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充當了背景板站在梅津美治郎旁邊。
華宗江在一旁捏了一把汗。父親的表情非常痛苦,像是遇到傷心事。他不敢勸父親配合一下照相,萬一惹怒父親,他可不管是誰,只要是日本人都不會客氣。
他偷偷看了看眾人,還好,他們倒也沒有什麼。
幸虧事先做了鋪墊。他想,要不是說父親年事已高、舟車勞頓,就憑這副表情就可以扣上破壞中日親善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