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吾夢中殺人
如果按尋常方式刺殺公子糾，那誰也做不到，連天下第一都不行。
但這位譎秘樓主，並不打算採用尋常方式，去突破那銅牆鐵壁般的防禦，而是選擇在夢中殺人。
公子糾身邊的高人再多，也做不到去夢中保護他，又有何用！
陳淵催動神念，將一抹真氣注入「獵夢者」三個字。
下一刻，青光流轉，浮現出一大片人的頭像，整齊排成數行，懸浮在春秋古卷上方。
這些頭像對應的，都是以前被獲取精血的獵物，由於沒被陳淵殺死，還存活於世，所以被儲存至今。
頭像最末端，赫然出現了剛加入隊列的公子糾。
「這場賽跑，你好不容易跑贏了，卻猝死在終點線上，沒有登台領獎的命！呵呵，大冤種……」
陳淵戲謔一笑，以神念選中了這個當前最難殺的獵物。
下一刻。
玄武大街上，公子糾跨馬走在隊伍最前端，正耀武揚威，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回歸。
忽然，他眼前一黑，從馬上跌落，當場暈厥過去。
「保護公子！」
一眾強者瞬時驚駭，如同驚弓之鳥，將公子糾緊緊圍在中央，抽刀環顧四周。
他們不明白，好端端的，公子糾為何會離奇倒下？
附近又沒有刺客！
那兩位大宗師反應迅速，各司其職，同時檢查公子糾的身軀。
「各種跡象表明，他的身體狀況很正常。」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困惑之情，不確定地道：「睡著了？」
公子糾被強制催眠，只是進入了夢境而已，身體狀況自然再正常不過。
兩人點點頭，鬆了口氣，將公子糾抱上馬背。
「大家穩住別慌，公子疲累過度，只是睡著了而已。」
面對如此詭異的暗殺，他們雖是稱雄武道的大宗師，卻無法防備，甚至都沒察覺到，昏睡的公子危在旦夕。
夢中的公子糾，此刻意識朦朧，彷彿陷入無盡的混沌之中，迷失了方向。
在他識海深處，神魂凝集出一道虛影，漫無目的地飄蕩著。
「怎麼回事？我居然在馬上睡著了？」
前方混沌中，一團幽黑如墨的鬼氣飄出，無根而生，懸浮在識海里，看不清其真實輪廓。
「閻羅叫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
這道話音從黑氣里刺出，沙啞凄厲，宛如惡鬼嚎哭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獵夢者神通發動后，被獵殺的目標無法感知陳淵的身份信息，既看不見面容，也無法辨別嗓音，更別提境界修為了。
在不明真相的人眼裡，儼然就是來自地獄的索命惡鬼！
公子糾聞言，神魂虛影劇烈震蕩起來，驚恐地道：「你是何方神聖？！」
他集中意念，死死瞪視著那團黑氣，試圖看透其底細，無論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勞。
黑氣內的陳淵詭譎一笑，幽幽道：「姜糾！你作惡多端，殘害生靈無數，吾奉閻羅旨意，來勾你魂魄，打落地獄！」
這番話語在識海里震蕩，真像是從地獄深處飄來一樣，陰森至極。
他之所以裝神弄鬼，並非惡作劇戲弄公子糾，而是要假託鬼神之名，擾亂對方的心智，令其自亂陣腳。
公子糾畢竟太年輕，果然心虛，連連倒退，「我沒有！你休要冤枉好人，污我清白！」
從猝然昏睡，到惡鬼纏身，片刻間發生的事都太過詭異，無法用正常思維去判斷。
他心神慌亂，眼見那團黑氣如影隨形，陰魂不散，愈發恐懼起來。
難道真是惡鬼來索自己的命？
「九歲那年，你便暴戾成性，一時嗔怒，下令將七名婢女杖殺，屍填荒井！」
「十六歲生辰時，你夥同田淵等人，入室對民婦施暴，殺其全家滅口！」
「去年中秋夜，你為了覺醒陰陽血脈，更是濫殺無辜，不惜獻祭一百二十六人，還引以為榮！」
……
陳淵催動黑氣，不斷逼退公子糾，厲聲怒斥著這位殘酷嗜血的大齊皇子。
他所說的這些罪狀，都是譎秘樓先前搜集到的情報，句句屬實，每一樁背後，都是鮮血淋漓的屠殺慘案。
公子糾如此荒淫殘暴，若真能繼位，掌握齊國的生殺大權，必將成為一代暴君，荼毒黎民，後果不堪設想。
譎秘樓既然介入此事，就必須為民除害！
公子糾聽著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如遭雷擊，再無力掙扎。
這些醜事秘不外傳，為了防止消息走漏，他甚至下令，將很多當事者滅口，絕不可能被同一人知情。
舉頭三尺有神明，看來，真是鬼神來夢中索命，捉他下地獄！
他撲通跪地，失聲哀求道：「神差饒命！小人再也不……」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那團黑氣倏然加速，猛地俯衝向公子糾，一道冷冽的寒光在這片虛無中閃耀。
陳淵悄然拔劍，趁其不備，一劍誅殺！
由公子糾神魂凝成的虛影，碎成點點光斑，就此消散。
在現實中，伏在馬背上的公子糾狂吐鮮血，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命嗚呼。
兩位大宗師大驚，急忙搭住他的脈搏，臉色霎時蒼白。
「公子死了？！」
他們狂奔萬里，不辭辛苦護送公子糾，自詡萬無一失，誰也休想來刺殺。
萬萬沒想到，造化弄人，他們都已安全抵達齊都，公子糾卻在他們的護衛之下，以如此離譜的方式暴斃。
離帝位只有一步之遙的公子糾，竟然睡死在臨淄城的大街上，想掩蓋都掩蓋不了。
這叫他們如何跟秦帝交代，如何跟大齊皇朝交代！
兩名老者縱然定力非常，面對這荒誕的結果，也方寸大亂，傻在那裡。
大秦的竊國之計，徹底玩砸了！
在他們不遠處。
一個英俊的青年路人正巧路過，雙手揣在袖裡，瞥此處一眼后，晃晃悠悠地走向城外。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神出鬼沒的譎秘樓主，輕鬆完成暗殺任務，在兩位大宗師眼皮底下，做到了這件天下第一難事。
狗屁大宗師，又算個啥？
誰能阻擋吾夢中殺人！
之前說書老先生的那句話，「想刺殺公子糾？做夢去吧」，真是一語成讖。
陳淵果然靠做夢，殺了公子糾，贏下跟老先生的賭約。
此刻，他閑庭信步，嘴裡哼著難聽的小調，卻在識海深處，同時選中了四位獵夢目標的頭像。
鷹視堂，黑袍莫鷹首。
狼顧堂，灰袍仇狼首。
貓撲堂，紫袍花貓首。
鳳梧堂，紅袍羋鳳首。
他微微一笑，再次發動獵夢者神通，卻不是要殺死自己麾下的四位堂主。
「來吧，抽時間開個臨時會……」
話音剛落。
百裡外。
正在縱馬狂奔的四人，同時跌落馬下，就地陷入昏睡。
只剩下公子小白獨自清醒，怔怔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在寒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