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聞

「跟你說了讓你小子別亂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怎麼就學不會這個道理呢？」老人痛心疾首，反覆敲打著小胖子的腦門。

「我不要聽爺爺的！」小胖子儘管站在老人身邊，以及倔強的掙扎著。

「那我就叫你姐來收拾你！」老人吹鬍子瞪眼。

「......，我最喜歡聽爺爺的話了」

「至於你？」老人家終於注意到了一旁站在原地一時間不敢動彈的李暮辭「別緊張，年輕人」老人的臉上綻開了一個菊花般的笑容，讓李暮辭一陣惡寒。

「額，在下只是路過而已，並沒有冒犯令孫的意思」李暮辭並沒有放鬆下警惕，渾身肌肉緊繃，慢慢向後退去。

「哦？」老人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暮辭一眼，下一刻

「噗」的一聲

老人猛地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現時，右手已經握拳，手臂上筋肉遒起，在空氣中打出一聲響亮的音爆，直撲李暮辭面門而來。

「殺！」李暮辭剛剛的警惕起到作用，渾身肌肉顫動間，人已然迅速拔劍，赤鱗狠狠的向前面斬去。

「轟」的一聲，老人最後一刻改拳為抓，伸出兩根短粗的手指，竟然穩穩將赤鱗的劍鋒夾在指間。

對上李暮辭震撼的眼神，老人突然噗嗤一笑

「不愧是蕭獵生點名要見的小子，我原本對他的話還有些懷疑，不過眼下看來，你小子確實不錯。特別是你那警惕性，真不錯！」

李暮辭連忙收回劍鋒，將赤鱗收回劍鞘，雙手抱拳道「李暮辭見過前輩，還未請教前輩的名諱？」

老人收回手掌，一隻手負於身後，另一隻手不急不緩的捋了捋鬍子「無須客氣，對於有實力的英才，我等都是以禮相待，我是四大家之一黃家的家主，名宏年，你叫我年老就好」

「那在下就僭越了，年老好」

「呵呵，小夥子不必客氣，沒受過系統的訓練卻還是有這般實力，假以時日必有成就！難怪獵妖公會的公子和副會長對你如此稱讚」

老人家一時間是冷落了在一旁畏畏縮縮的小胖子，興緻勃勃的看著李暮辭這塊璞玉。

「差點忘了正事」就在李暮辭快受不了面前這個老人的上下遊離的視線時，黃宏年猛地一拍腦袋，「你先跟我去參加獵妖公會今年的冬獵慶典，獵妖工會的會長和四大家之一的上官家主也在」

說罷，這個矮墩墩的小老頭甩開步子，以一種和他的身材不符合的步伐飛速向前走去。

「......我沒跟上呢！」

李暮辭看了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小胖子，無語的上前牽起他肉乎乎的小手「走吧，你這爺爺當的還真不稱職」

等李暮辭跟著黃宏年到了獵妖工會的大門的時候，已經完全進入黑夜了。

一盞盞亮紅色的燈籠在獵妖工會粗獷的大門口高高掛起，將入口照耀的一片透亮。院落里傳出誘人的烤肉香味，隨著冬風飄蕩到大街上。

「這就是了」黃宏年終於停下腳步，看著身後背著小胖子有些氣喘吁吁的李暮辭，暗自里再度滿意的點點頭。

與此同時，原本在廳堂里高聲攀談的眾人隨著蕭獵生的猛的抬手為之一靜。

「黃家主來了」一旁的納蘭儒若微笑著環顧四座

「呵呵，來的可不止黃家主，還有個有趣的小傢伙」蕭獵生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從坐席上站起身來。

「宏年老哥，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跟在黃宏年身後，李暮辭的視線越過黃宏年的頭頂望向前方，蕭獵生和上官儒若並排泱泱走來，身後探頭探腦跟著一群好奇的後輩們。

「客氣了，蕭老弟和納蘭老弟」黃宏年大刺刺的拱了拱手，一巴掌把身後的李暮辭連帶著小胖子拽到身前，「這小子我考教過了，還是不錯的」

「如此看來，這位想必就是暮辭小友了吧」聽了黃宏年的話，納蘭儒若轉過頭來看向李暮辭，露出一個謙和的微笑。「鄙人納蘭家主，納蘭儒若」

「我是獵妖公會會長蕭獵生，也就是蕭渺的父親」蕭獵生對著李暮辭拍拍胸膛。「小友與犬子的緣分我已經聽說過了，別的我也不多說了，小友不妨先入座和我等共飲兩杯？」

李暮辭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旁端坐的納蘭家和獵妖公會的眾人內心裡倒是泛起了嘀咕，面前的兩位當家可是拿出來放在內城裡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卻對面前的這個青年如此客氣，一時間廳堂里不由得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

「在下何德何能受到兩位家主的賞識，不過是鄉野俗子一個，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簡單的一句話，李暮辭抬頭平靜望向站在面前的幾人。

李暮辭自然不敢倨傲，面前的幾個大佬隨便拉出來一個都能一巴掌把自己呼癟。一句話不僅沒有傲嬌的成分，也是讓在座的各位紛紛暗中點頭。

能受到面前幾位大人物的賞識，也足以有自傲的資本了。不過既然李暮辭選擇了謙虛，那眾人也自然樂見其成，看李暮辭的目光也不由得順眼了許多。

「來來來，給小友賜座！」蕭獵生爽朗的大笑一聲，立刻有人搬來一把木椅放置在長桌后，有意無意的正好挨著蕭渺的座位。

「還請李兄入座」蕭渺溫雅的出言道。雖然聲音有些微弱，但是卻帶著一股讓人如沐春風般的舒適感。

「在下倒是沒想到蕭兄家業竟是這般龐大」李暮辭微微一笑，當即也是落座而下。

「渺哥哥，你不給大家介紹一下旁邊這位朋友嗎？」不等蕭渺和李暮辭寒暄，一道清泉點石般動聽的聲音響起，側坐在一旁的白衣襦裙少女看著李暮辭饒有興緻的開口道。

李暮辭明顯的感覺到坐在身邊的蕭渺身子一僵

「是啊蕭兄，介紹一下這位朋友唄，難得看見能得到幾位家主認可的朋友」一旁的幾個年輕人瞬間也被勾起了興緻，好奇的望向端坐在木椅上的李暮辭。

瞥了一眼少女殷切的望向自己的目光，蕭渺略帶沙啞的聲音開口道「這位是......」

「在下李暮辭，年滿十八，鄉野俗子一個，有幸被幾位家主發現，近日裡才知道有關仙神之事，今後在下有不懂之處還要多向各位請教了，還請各位多多包涵」

李暮辭打斷了話，淡淡對幾人進行了簡單的自我介紹，轉頭看向蕭渺「我還有很多不懂之處要詢問蕭兄，還請蕭兄解惑」

「那是當然」蕭渺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語被打斷而惱怒，反而略帶欣喜的轉頭和李暮辭攀談起來。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李暮辭的回答表示滿意

「哼！」不遠處的襦裙少女的腮幫子像兩個白色的小包子般撐起，氣鼓鼓的開始哼哼唧唧。

「好不容易有機會和蕭渺說幾句話，這傢伙怎麼這麼不識趣，自顧自的就把話給接過去了！」納蘭馨然表面上依舊禮貌的微笑著，桌子下的腳已經開始噼噼啪啪的跺了起來。

另一邊的主座上，三位家主談笑風生，但沒有一個人能聽清楚他們在講什麼。

吐氣成線，最基礎也是最實用的溝通方式

「所以，你們覺得那個叫李暮辭的小子怎麼樣？」蕭獵生表面上正在大快朵頤，實則傳出一道聲音通向納蘭儒若和黃宏年。

「目前看來，品行和實力都還不錯」黃宏年滿意的捋了捋鬍子「蕭蠻子，你兒子這回是找了個好友啊。」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的身份」納蘭儒若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手上的戒石。「一個鄉野俗子，偏偏這麼巧被我們遇見，而且實力還不錯，更重要的是——」納蘭儒若不著痕迹的用手指點了點李暮辭

「他的氣質，怎麼看也不像鄉人」他淡淡說道

「你擔心他是那邊安插的人？」蕭獵生皺了皺眉頭

「這倒不至於，這麼好的苗子那邊不會捨得讓他出來的」納蘭儒若擺了擺手

「我說你倆管那麼多幹啥，反正這小子實力夠就行，到時候如果他願意跟你們獵妖公會是最好不過，不願意的話......」

黃宏年看了眼李暮辭，眼中的神色不言而喻。

「再說.....」黃宏年示意兩人看向他，旋即舉起右手，在蕭獵生和納蘭儒若也有些震驚的眼神中，一道還在滲血的傷口橫跨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上暴露於二人眼前

「一劍能夠破開我的皮膚，他有足夠的資格去參加了」黃宏年的語氣加重，看向蕭獵生和納蘭儒若。

兩人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這次，必須保證成功！」

另一邊，蕭渺和李暮辭坐著的一桌開始漸漸喧嘩起來。

一桌子年輕人喝了點酒，難免的開始互相打趣吵鬧起來，不時有人四腳朝天的仰面倒下，旋即笑嘻嘻的爬起來和相熟的人扭成一團。

納蘭馨然依舊鍥而不捨的試圖尋找話題和蕭渺聊天，可惜蕭渺幾乎一直和李暮辭在探討著不知道什麼，結果就是小姑娘一個人坐在一邊生悶氣。

「好呀，讓我看看為啥蕭渺哥理你不理我」加上喝了點酒的緣故，納蘭馨然有些飄飄然了，素手一轉，輕飄飄的將劍別在柳腰間，端了杯酒起身向李暮辭和蕭渺走去。

長桌的距離不近不遠，走過去也就幾個呼吸的時間。納蘭馨然一邊走一邊端詳著蕭渺和李暮辭兩人。

蕭渺依舊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長發上別著經典的簪子。一舉一動都彬彬有禮，不過精緻的面容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憂傷的氣質，給人一種文雅柔弱的感覺。

坐在另一邊的李暮辭則是恰恰相反，沒有刻意打扮過的面容比起蕭渺來說遜色了不止一籌，略顯普通的容貌給人的唯一印象就是乾淨。明明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但是女人的直覺告訴納蘭馨然，面前的這個傢伙絕不會是什麼好惹的善茬。

「小女子有禮了，在這裡敬兩位一杯」納蘭馨然並不客氣，雖然眼前的年輕人能夠得到幾位家主的稱讚她也有些驚訝，不過也僅僅是有些驚訝罷了，能夠得到家主稱讚的人並不只有李暮辭。在她的眼裡，李暮辭還沒有達到讓她無法招惹的地步。

其實這臨墟城裡也沒幾個這樣的人物存在。

「姑娘客氣」出乎納蘭馨然意料的，李暮辭並沒有產生任何慌亂的情緒。在納蘭馨然看來，李暮辭得到三大家主的稱讚，能夠穩如泰山估計也是裝裝樣子，但要是碰見自己，那可不一定了。

得到稱讚的青年才俊也還是有，但大多數人一見到自己就活脫脫一副餓死鬼的樣子，眼睛盯著自己不放，身上沒有半點才俊的氣質。

而現在一個蕭渺，一個李暮辭，倆人似乎都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一個蕭渺自顧自的埋頭喝酒，頭都不敢抬起來看自己一眼。

而面前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李暮辭更奇怪，剛剛委頓在椅子上一直和蕭渺交談的這個黑髮少年站起身後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來，更古怪的是他的眼神。

他的黑色的雙眸中映射著莫名的情緒，如幽潭般平靜的同時，似乎還隱隱透露出一絲無趣，一絲輕蔑？

納蘭馨然第一次在可以稱為同齡人的眼中看見有人面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神色。哪怕是蕭渺，眼中更多時候透露出來的都是無奈，更何況大多數時候蕭渺根本不會和她對上眼。

「在下先喝一杯，姑娘還請隨意」李暮辭乾脆的聲音打斷了納蘭馨然的思考。回過神來，面前一襲黑衫的青年已經不知不覺間走到自己面前，直勾勾的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咕咚」一聲，李暮辭仰頭一口乾掉杯盞中的酒水，低頭掃了一眼納蘭馨然，轉身向座位上走去。

「喂！」納蘭馨人的聲音從李暮辭背後傳來，迫使他頓住腳步。

納蘭嫣然早已一口乾掉杯中的酒水，此刻歪著腦袋挑釁般的看著李暮辭，右手努力的把腦袋托起，左手提著劍頓在地上，一頭長發披灑在肩后，別有一番韻味。

「你很看不起我啊？」納蘭馨然直起脖子，右手一把從桌上抓起一壇酒，白暫的手臂上泛起一根根青筋，狠狠的甩過頭頂對準嘴巴

「你小子，過來跟我喝！」

「？」

「她就是這德行」蕭渺在一旁揉了揉太陽穴看向李暮辭

「什麼德行？你過來說清楚！」納蘭馨然左手腕一甩，冰藍色的長劍猛地橫劈而出。

「鏘」李暮辭反手豎起赤鱗，徑直抵住納蘭馨然的長劍。

「想喝酒，何必讓蕭兄來，我陪你便是」李暮辭轉頭看向納蘭馨然，轉動赤鱗，一劍挑起一壇酒水，單手提了往嘴裡灌去。

「來喝！」納蘭馨然收了劍，雙手捧起酒罈噸噸噸就開始喝

「哼，我奉陪」李暮辭也不客氣，依舊單手提著酒罈，仰頭牛飲，喉結隨著高頻率的吞咽上上下下的移動著

「好！」一旁的一群青年眼見納蘭馨然和李暮辭開始對飲，紛紛開始起鬨起來，更有甚者脫掉上衣，開始在旁邊瘋狂的捶打起桌子來。

「嘩啦」一聲，兩人幾乎同時把手上的酒罈子扔在地上，酒罈落在地上清脆的摔成碎片濺射向四方，惹得眾人一陣大笑。

「蕭渺，過來跟本姑娘喝！」納蘭馨然一腳踏翻一隻椅子，素手猛地在襦裙兩旁一撈，露出兩條渾圓修長的玉腿，反手指向蕭渺「是不是男人？」納蘭馨然揩掉嘴邊的酒漬，朱唇輕啟，對著蕭渺怒喝一聲。

「納蘭小姐，蕭兄何必，又何苦為難？」李暮辭喝了酒之後眼眸中多出幾分神采，環顧四周的眾人大笑道「只要納蘭小姐願意，在座的各位誰有不願？」

「好！」聽了李暮辭的話，周遭的一眾青年紛紛振臂吶喊

「靜」眼見納蘭馨然又要抽出劍來，主座上的納蘭儒若猛地起身，修長的右手在半空中輕輕虛按，頓時一股無形的壓力如水波般擴散開來，原本有些混亂嘈雜的環境驟然安靜下來。

「馨然，不得失態」納蘭儒若看了一眼漲紅了臉的納蘭馨然，轉頭又看向李暮辭

「聽說小友還不得而知自己的悟相？」納蘭儒若微微一笑「不妨由我來為你看看小友的悟相如何·？也方便小友確定以後的道路」

「蕭兄還不知道自己的悟相？」一旁的一眾青年略顯驚訝的看向李暮辭

「都這個年紀了還不知道自己的悟相？」「那前面的時間豈不是都耽誤了？」「是啊，看著身手還不錯的樣子，到現在了都不知道悟相嗎？」「切，估計就是個花架子，動起真格來了一碰就碎了」

一時間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肅靜！」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傳來，霎時淹沒了場上的私語

項脊高大的身影站在側廳堂，怒目圓睜的看向場上，恨鐵不成鋼的怒喝「一群黃毛小兒，仗著自己有點見識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以為自己提前知道了仙機，就領先別人多少了？」

「告訴你們，老子當年也不知道這些，現在還不是站在這裡？你們一群人上來我都能一隻手指頭摁死你們！」

「項脊，也不必為難他們」蕭獵生淡淡擺手「不過你們也記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以為自己有優秀的資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時刻謹記」

「好了」納蘭儒若鼓了鼓掌，「馨然，你試探一下暮辭小友，我會在旁邊輔佐」

「明白，父親」納蘭馨人咬牙切齒的看了李暮辭一眼，納蘭家向來崇尚溫文爾雅之風，哪裡受得了剛剛項脊那樣的呵斥，當下是把賬一併算在了眼前的李暮辭身上。

「跟我來！」納蘭馨然對李暮辭冷哼一聲，快步向庭院里走去。

庭院里依舊燃燒著一個個碩大的火堆，庭院外人來人往，不時的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大紅燈籠高高的懸挂在院門，隨著寒風晃蕩，香氣在半空縈繞，美好祥和。

「接下來我可不會留手了，你注意點」儘管不爽，納蘭馨然還是不情願的提醒了李暮辭一聲，素手掐住儒群的兩側一扯，撕拉一聲，白色的襦裙應聲裂開，露出裡面的黑色緊身衣袍，姣好的身姿在包裹下顯得凹凸有致。

「看什麼？」她旋即狠狠地加上一句

「沒這興緻」李暮辭輕飄飄的來上一句，看著對面納蘭馨愈發漲紅的臉色，瞄了眼納蘭馨然手上開始漸漸騰升寒氣的長劍，李暮辭仰頭看天。

夜色依舊

「就讓我從這裡開始，見識所謂的仙吧」他喃喃道

下一刻

「請！」赤鱗出鞘，李暮辭正色道，幽潭般的雙眸正對上納蘭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