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家庭晚宴
余章頂著黑眼圈,雙手環抱著因寒冷而顫抖的身軀,走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
暴雨雖停,但地面仍有大量的積水。
偶爾有遠方駛來的車輛打著遠光燈經過,許是余章的存在感太低,也或許是師傅也沒想到半夜會有人穿一身黑,走在馬路旁邊,看見車輛也不知道躲避。
於是飛速滾動的車輪壓在積水上,浪花再次濺了余章一身。
余章卻是絲毫不在意,反正他渾身早都濕透了,再濕一點問題也不大。
忽然余章想起了樂曲非常歡快的一首歌,汪蘇瀧唱的一笑傾城。如果不是因為他一直在跟仙桃開語音甜蜜雙排,肯定會將這首歌當成戰歌,邊聽邊斬鋼閃、哈撒給。
可余章現在只能聽到呼呼的寒風聲,雙腳似乎失去知覺一般,顫抖著在黑夜中前行。十指揣進兜里,卻依然和兩耳一樣被凍的彤彤紅。
肖奈與貝微微,郎才女貌,雙向奔赴的戀愛固然令人心生嚮往,但放在現實中,對於大部分人,尤其是像余章這樣的傻狗而言,幾乎是痴人說夢。
很多時候余章就在想,要是天上能掉下一名仙女看上他這隻癩蛤蟆該多好,雖然他現在是只癩蛤蟆,可癩蛤蟆也有自己的夢想,也想有隻屬於自己的天鵝啊。
但每當他懷揣著希望,抬頭看向黑夜裡的天空時,卻只能感受到巨大空洞的孤獨感。
繁星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光芒,彷彿下一秒就要墜落。余章覺得所有美好的想法都只是想法,想法只能在夢中實現。
余章站在家門外,右手通紅的食指微微彎曲,猶豫半晌卻始終不敢按門鈴。
余章心想現在舅父舅母應該都睡了吧,這樣打擾他們是不是不太好?要是把餘光耀吵醒了,他肯定又會嘲諷恥笑我一番。
余章原本是有家門鑰匙的,可自從上了高中后,那把鑰匙就怎麼也找不到了。舅母說過有時間會再配一把給他,可她一直沒時間。
余章緩緩蹲下,兩手抱著書包,將背靠在門上,上眼皮止不住的想和下眼皮交合。
幾分鐘后,余章雙腿蹲麻了,於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結果他只感到陣難以言喻的涼爽,又猛地起身恢復原來的姿勢。
天色微亮,余章家對門,穿著打扮十分時髦的王阿姨正準備出門買菜,結果她剛推開門,看見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余章后,險些被嚇的心臟病發。
余章隱隱聽到句:「余章!你怎麼睡這啊?」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於是挺足精神猛地睜開雙眼,才意識到這是現實。
王阿姨重重拍了好幾下門,舅父舅母房間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才漸息漸止。
舅母忿忿不平道:「誰啊?」又推了下旁邊的舅父,叫他起床去開門。
中年男人起身穿好拖鞋走向大門,幽怨地嘀咕著:「你怎麼不去?」
余章心靈脆弱怕挨罵,雖然他知道舅父舅母很少管他,但他就是膽小。
貼著倒福字的紅褐色大門緩緩打開,開門的人是餘光耀。
他見到余章,就彷彿空穴老人見到了外出打工十年後,賺錢歸來的兒子……眼神熱情高漲,語氣極度關心:「你昨晚去哪了?怎麼不回家呢?舅父舅母擔心死你了知道嗎?他們整整找了你一宿,現在才剛剛上床睡覺……要是滿48小時,你還沒回來,他們就打電話報警讓警察找。」
王阿姨對余章說:「你看你哥,你舅父舅母多關心你啊,下次不許這樣整宿不著家了。我還要買菜做飯呢,就不打擾了。你快去睡覺吧,有什麼事醒了再說。」
餘光耀超有禮貌的跟王阿姨揮手道別,當王阿姨離開后,他就彷彿變了個人般,嘴角揚起譏諷的微笑,對余章道:「昨晚的遊戲好玩吧?弟弟。」
余章回答關你屁事,旋即便走進自己的小房間里,把門狠狠一摔,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爛泥扶不上牆!」餘光耀吼了他一句。
餘光耀今天還要補習,沒功夫跟余章耗。
他將一支幽藍色的玫瑰花放進禮盒,裝進書包,又從自己的房間里拿了瓶牛奶,便離開家門。樓下有很卡哇伊的女同學等著他,每次都換個人。
余章躲在窗帘後面,將其拉開一丟丟,透過縫隙,看著樓下和女同學一起有說有笑的餘光耀,一瓶牛奶兩人推來推去。
余章覺得自己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橫躺在床上,拿出屏幕破碎的二手機,打開盜版網站,搜索斗破蒼穹,正看到蕭炎吞噬凈蓮妖火那一段。
余章覺得凈蓮妖聖真是太牛了,可以讓一個城市上百萬的人陷入幻境千年之久,要是自己也在那座城市裡就好了,不但能想做什麼夢就做什麼夢,還能在夢裡活千年之久……
他讀到後面蕭薰兒為幫助蕭炎煉化妖火獻身時,更是為蕭炎的女人緣感到咬牙切齒,心想大哥你那麼多青梅竹馬就算了,竟然還有兩個老婆……真是贏家錢妹通吃,輸家一無所有。
一直讀到兩眼實在睜不開,余章才呼呼大睡。他夢到自己成為了斗破蒼穹中的主角蕭炎,地階鬥技焰分噬浪尺真是狂拽炫酷吊炸天,不一會,他又夢到了隕落心炎美杜莎女王那一段……
余章這一覺睡得可謂是天昏地暗,如果不是因為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或許他會直接睡到打破吉尼斯世界紀錄。
余章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已然是周六晚。
他捂著乾癟的肚子拉開房門,正看見一家人正坐在桌前吃豐盛的晚餐。
舅父舅母時不時就往餘光耀的碗里夾菜,老臉上快要樂出花來。這一幕的場面極其溫馨,空氣中似乎飄滿了粉紅色的氣息。
只是余章呆站著已經很久了,舅父舅母卻對他熟視無睹而已。
餘光耀轉頭漠視余章,將嘴裡的雞骨頭吐在盤子里,優雅擦嘴,關懷備至地道:「弟弟你終於醒了!快來吃飯!正好盤子里我給你剩下了你最喜歡吃的雞屁股。」
余章轉身走回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不吃算了,難道餓死算我們害的?光耀你別管他。」
舅母的嗓門即尖銳又刺耳,就像是指甲在光滑的鋼板上來回摩擦。
余章很飢餓,飢餓的甚至神志不清。如果現在是在草原上,面前有頭吃草的牛,他都能衝上去追著啃。
門是關上了,但飯菜的香氣還是能傳進余章鼻子里,這股香氣刺激的他快要瘋了。
余章不得不頂起心理上的巨大壓力,拉開門,跑進廚房,拿起飯勺往電飯煲里舀飯,舀出來就塞嘴裡,嚼幾下就吞進喉嚨。
余章端著米缸,拿著飯勺,走出廚房,將盤子里的剩菜端起,全部往米缸里倒。
舅父從來就不是家裡的話事人,見余章如此吃飯,只是憨憨地笑了一會兒。
舅母雖然板著臉倒也沒真不讓他吃飯,只是扯著嗓子說了幾句:「平時就讓你多向你哥學學,又不要你學太多,有他一半優秀就夠了,連這都難嗎?」
餘光耀暗中往余章衣包里塞了張半折著的五十元錢,臉上笑嘻嘻,心裡嘻嘻笑:「老弟,趁著能吃,快吃吧,多吃點,今晚可別跑出去上網打遊戲。」
余章冷哼一聲,終究還是默默收下了這五十元錢。
深夜十二點,余章穿著件帶帽子的加厚版灰色大衣,腳上套著白色長筒棉襪,像小偷那樣緩緩拉開自己的房門。趁著夜色,他提著鞋子,踮起腳,朝著大門方向走去。
他經過舅父舅母的房間時,將耳朵湊近門板,聽到震天動地的呼嚕聲后,才像狡猾的俠盜那樣緩緩扭開大門鎖,大步邁出去,慢之又慢地把門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