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血光之災
戊寅年八月八日，宜接親，出行，開業。
因為潤了二月，這好日子可叫諸葛亮苦等，好在終於到來。
珠簾結綵車，馬頭綴紅綢，公子著新裳，志得喜迎親。
鑼鼓緊湊，鼓瑟吹笙，諸葛亮依照吉時前去黃氏別苑接親，而諸葛巡今日要真正做一回高堂大人。
漢末的婚事雖然繁文縟節比較多，但最後一個接親環節反而比較簡單，不會大張旗鼓宴請所有賓客親朋，除開那些公侯王親，平民的結婚是相對私人的一件事。
加上世道紛亂，許多人都是裝上車直接送去夫家，不過荊襄還算安定，有操辦的條件。
諸葛冬與諸葛蘭從早上開始帶著紅雲白露忙前忙后，就沒見閑過，嘴上的弧度也沒放下來過。
一身錦服的諸葛均跟屁蟲似的攆著諸葛巡，「大兄，三兄日後是不是搬出去與三嫂住了？」
「大兄，你什麼時候結親啊？」
「大兄，我什麼時候結親啊？」
諸葛巡無語，揉了揉諸葛均腦袋，四弟你毛都沒長齊呢，不過開口卻是說：
「四弟，你已經可以了！」
諸葛均愣愣地消化著信息，好似腦中開始選擇對象。
諸葛巡連忙縮回書房，趁著三弟接親的間隙，與來祝賀的韓嵩商議起水利之事。
「主君，一號湖已經挖好，眼下有兩百多人閑著無事，迴水上游水庫何時動工？」
諸葛巡尋思，得先讓尋礦的人，探查過那片地后，再決定是否建壩。
「水庫之事不急，倒是浚通水渠方案，需要儘快決定，八月中下旬收割之後，立即開工，勿要誤了農時。」
「已制定得差不多了。」韓嵩淡淡道。
諸葛巡點點頭，韓嵩拱手正欲離去，諸葛巡卻突然叫住了他，「德高，光從事水利之事，是否尚有餘力？」
韓嵩一時沒明白諸葛巡何意。
諸葛巡接著道：「以如今諸葛氏規模，已近一鄉，三弟成家之後，會坐鎮諸葛山莊，決斷事務，林默尚還年幼，做不得主事，這位置，德高有意否？」
韓嵩陷入沉思。
諸葛巡補充了一句，「德高現在若想為官父母，巡也可向使君舉薦。」
諸葛巡看著韓嵩，等待著他的答案。
三弟需要助手，而且是靠得住的助手，舉薦一途，對韓嵩誘惑頗高，但諸葛巡可以自信地說，若韓嵩願意助三弟一臂之力，他將來的成就只會更大。
前提是，今天他能否把握住，是不是一路人，諸葛巡說沒用，要讓別人自己選。
韓嵩回想這兩年零零總總，昔日不過一閑雲野鶴，得諸葛巡開解，方才走上正途，能為眼前看得到的百姓、天地，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便覺不負此身，現在有一個被劉表徵召的機會擺在他面前。
沒來由的，韓嵩突然想起劉表剛來荊州那會，想到自己被拒絕的那一次。
「主君，吾想好了，願為諸葛山莊主事。」
韓嵩下了決定，不是因為慪氣，而是他想到了諸葛巡最初在牛山下種田時的場景。
那時候諸葛巡對他說了一句話：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兩年時間，諸葛氏在襄陽一聲不吭，在牛山卻勢如破竹，這些，他可是從零開始見證的。
諸葛巡咧嘴一笑，「三弟今日雙喜臨門，得了個好妻子，又得了個好主管！」
話鋒一轉，「挖好的一號湖，就命名為『德高湖』吧！」
韓嵩欣喜過望，聽著外邊傳來的鼓瑟之音，好似在為自己慶賀一般。
……
南陽郡，淯水湯湯，流經宛城。
曹操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踏足這塊悲痛之地了，沒想到他服完嫡長子之喪不久，又有噩耗傳來。
曹洪躺於榻上，腦袋微微枕起，臉色犯青，一雙眼睛似睜非睜，裸出的眼白布滿血絲，臉上有不少癒合的暗紅血痂，嘴唇泛白，乾涸起皮，似在呢喃什麼。
曹操面色僵硬，蹙眉湊近細聽，又什麼都沒有。
他一路趕來，算是見到了從昏迷中醒來的從弟曹洪，可這也是奄奄一息的曹洪。
曹操怒視醫者，冷冷道：「子廉既已醒來，為何這幅模樣？」
大夫一陣顫慄，連忙跪地回答：「曹將軍墜馬傷了脖頸，已失了神志。」
曹操細眼微眯，「能活幾時？」
「不到十日。」
「胡說！子廉明明已經醒了！」曹操怒罵，視線轉向曹洪，輕蔑道：「子廉若是有個好歹，拿你抵命！」
「將軍饒命，饒命吶！」大夫連連磕頭。
徐晃甩甩手，兵士將癱軟的大夫拖出去，徐晃也沖著曹操一跪，「明公，末將失職！」
曹操未理會徐晃，背對著他喃喃自語，「子廉自入南陽，征舞陽，舞陰，葉縣，博望，皆如履平地，為何這次會……」
「子廉吶，我已表奏天子，遷汝為厲鋒將軍，封國明亭侯，詔書都下了，汝聽到否？」
「子廉啊子廉，汝救過兄之命啊，你快醒來！」曹操聲音漸啞，以至於痛哭流涕。
徐晃默然無語，低下頭，雙拳緊拽，指甲陷入肉里，狠狠地自責。
「嘶——」
曹操倒抽一口涼氣，扶額一栽，差點摔倒。
徐晃連忙跪爬著上去，扶住曹操，驚問：「明公，你怎麼了。」
「頭痛欲裂！快叫大夫來。」說罷，又特地交代一句，「換一個！」
徐晃長嘆一口氣，一個半醒不醒，另一個差點也昏了過去。
良久之後，大夫伺候曹操歇下，徐晃唉聲嘆氣地出了屋子，見三人正在院中踱步。
劉備見到徐晃，連忙迎上來問：「徐將軍，孟德兄……」
徐晃嘆了口氣，「歇下了，大夫說連翻奔波，身體受累，外加受了刺激，引發頭疾。」
「嗐，沒想到子廉將軍竟遭此厄難，不知是被何人所傷？」
「倒是打探到了，乃是劉表新晉的校尉，名喚魏延。」
劉備默默記下這個名字。
「明公已歇下，劉豫州還是請回吧。」徐晃說罷拱拱手，自顧離去。
劉備拱手送行，然後帶著關羽張飛離開。
「大哥，這算個鳥事，我等倒隨曹操奔喪來了。」
「三弟休得胡言！」劉備罵了一句，自顧加快步伐走到前面。
關羽攛攛張飛，讓他別再多嘴，免得再討罵。
三人悶悶回營，一路上，劉備眼皮直跳，心神不寧，隱隱覺得今夜會有血光之災。
曹操喪親，會發生什麼，他可是親自見識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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