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My Destiny》

今天的MV拍攝任務一共就兩處場景，四五段劇情。

一處是女主角坐在一處明亮的窗前同男主角發消息，一處就是兩人最後打破語言不通的限制，順利在室內體育館的觀眾席見到面。

男主角自然就是歌手Henry，只不過對方現在正在別的地補拍其他場景，暫時還沒有趕過來，而女主角此刻正坐在室內體育館里靜靜等著開拍。

為了減少轉場時間，除了室內體育館外的另一處場景，拍攝團隊直接選擇了體育館二樓入口處右側的這處大平台。

因此拿著手機和台本沒走兩步，韓子賢就來到了體育館觀眾席的入口。

又不是專門的待機室，他也沒有去敲門，而是直接推門而入。

「吱呀呀」的開門聲代替他發出了問候。

進門以後，整個觀眾席都空空蕩蕩的，唯獨前排位置坐著一個留著一頭長發的女孩子，沒有工作人員陪同，給人一種孤零零的感覺。

大抵是聽到了開門聲，女孩子微微側過身子，扶著座椅靠背慢慢站起身，抬眼望來。

韓子賢居高臨下，女孩怯生生的抬頭向上，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了一起。

嘶！

一瞬間，韓子賢只覺得後腦勺一陣清涼，緊隨其後一首歌莫名出現在記憶里。

『《除了春天、愛情和櫻花》，一首通篇都是單身貴族對春天出雙入對的情侶們的控訴，一首屬於單身狗的歌，一首主題是孤獨的歌。』

……

「哦。」

一張熟悉的人臉毫無徵兆的闖進視野里，裴珠泫眼前一亮，嘴角悄然勾起，面無表情的臉蛋瞬間靈動起來，沒想到在這裡居然還能見到他。

無意識中她的右手慢慢舉到胸口位置輕輕揮了一下。

也不怪她如此反常，實在是算上去年耐克女子賽首爾站宣傳CF的拍攝，今年3月份SHINee前輩《WhySoSerious》的MV拍攝，這已經是他們兩個人第三次見面。

如果僅僅只是在一年多的時間裡偶爾在工作現場碰上一面，以她這樣不善交際的性子肯定不至於激動到會主動打招呼。

她之所以對對方的觀感不一樣，是因為每一次碰面，站在不遠處的這位長身工作人員都能用他活躍片場氣氛的小手段讓她會心一笑，稍稍緩解一下內心的緊張，以更好的姿態迎接拍攝。

也就是說雖然兩人沒有正經說過幾次話，但是從12年的CF拍攝開始，對方見證了她每一次的公開出鏡。

而隨著出鏡次數變多，她的出鏡狀態越來越好，出鏡時長也變得越來越長。

從最開始的鏡頭前一晃而過，到拍來拍去，只有幾次背影，最後到這次擔當MV女主角，這種一次次不期而遇的經歷就像是對方見證了她一步步的成長。

就算是尋常的小路走得多了也會成為記憶的底色，何況是一個見證了她每一次成長的大活人。

長達四年的漫長練習歲月里，有的是機械式的重複練習，多的是熟悉的朋友離開，所以就算是偶然間出現的熟人也能成為她單調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就像是重逢了久別的朋友，裴珠泫心裡默默同不遠處那位看起來似乎比她小的長身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

「安扭~親故啊。」

只是隨後她反應過來自己有些過於熱情，她記得人家，人家可未必會記得她這個過客，又連忙低下頭縮著手背到了身後。

一秒，兩秒，沒有聽到腳步聲，也沒有問候聲響起，裴珠泫抿著嘴慢慢抬起頭，赫然發現對方正一臉驚喜的看著自己。

是認出來我了？

……

媽耶。

從《春愛櫻》這首歌的創作背景，到MV、演唱者，再到詳細的曲譜、編曲，乃至是幾樣改編后的曲譜、編曲，最後再到這首歌的評價、發布以後的成績等各種信息一下子湧進了韓子賢腦海里。

信息之全面程度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經歷了這首歌的發布，只不過是忘掉了而已。

但是記憶里這首歌分明是明年4月才會發布……

至於這首歌會不會是他沒有聽過，或者是聽過但是沒有留下印象的古早流行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因為《春愛櫻》的歌詞中用了很多近兩年才會出現的語義，換而言之，這首就連他這個人形曲庫都完全沒有聽過的歌曲的創作時間肯定是最近幾年，乃至是未來。

韓子賢第一時間想起了「困擾」了自己六年多的連續夢。

一切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釋。

大膽假設夢中世界確實是沿著某一條時間線徐徐展開。

但是出於某種原因，他在夢中世界的記憶全被塵封，只有適當的時候，才會掉落一些記憶碎片。

能夠推演未來的連續夢，偶然間才會掉落的夢境碎片。

既然他已經慢慢接受了「秘境」會提升自身專業能力的事實，此刻得知連續夢是真的以一種特殊的形式在經歷和演繹未來，他反倒還沒有第一次發現秘境會提升自身音樂水平那樣震驚。

有了全新的註解，就連這六年來自己的專業水平越來越高，遠超同齡人也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因為這片掉落的夢境碎片裡面有很多內容涉及到了絕非是普通人會關注的層面。

比如歌曲的曲譜、配器、編曲，以及幾套重新改編的曲譜、編曲。

也就是說在夢裡，他的確是一名音樂領域的專業人士，所以他對樂理的理解水平才會突飛猛進，幾樣常用樂器的演奏水平也日臻專業，就連Rap實力都完全不輸專業Rapper。

至於《春愛櫻》這首歌。

『2014年Melon年榜第六……』

『與《櫻花結局》一樣，為半島人春季必聽曲，每年春天音源都會逆襲……』

『2010-2019Melon十年榜TOP100排名第七……』

Melon是半島最大的音源網站，年榜是過去一年裡在線收聽、下載的數據最優秀的歌曲排行榜。

而這些數據與音源分成成正相關。

再直白些，《春愛櫻》這首歌可以擠入年榜第六，說明這是一首金曲，會給詞曲創作者、音源製作公司，歌手等相關方帶來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

然而這還不足以概括這首歌的成績。

《春愛櫻》每年春天音源都會逆襲，還成功擠入十年榜的上位圈代表著這首金曲的音源分成是可持續性的，是一首名副其實的養老曲！

如果……

如果他可以提前製作出這首歌，包攬了詞、曲、編曲、演唱等絕大部分工作，或許用不了多久，光是分到的音源分成就足以讓他買下一套小公寓，徹底告別搬來搬去的日子。

老媽也不用起早貪黑去經營小吃店，可以好好享受生活。

而有了這首養老曲，他可以自由且堅定的選擇自己喜歡的音樂事業，哪怕是不能站上更大的舞台，單純去街頭進行公演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韓子賢不是一個聖人，他只希望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能夠過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幾乎只是兩個呼吸間，他就決定截胡這首歌。

不過製作這首歌是今天的工作結束以後的事情，眼下他還有比琢磨這首歌更重要的事情。

即找出拾取更多夢境碎片的方法。

既然夢境世界可以掉落一首《春愛櫻》，那麼只要找到觸發的方式，或許他就能擁有一套充滿著各種各樣名曲的曲庫，人生將徹底改寫。

在半島這個國度，成為一名包攬詞、曲、編曲和演唱工作的全能唱作人，人生說是一飛衝天都是客氣了。

手握曲庫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韓子賢開始復盤自己剛剛的經歷。

抱著即將見到「泰妍」的期待推門而入，然後他就看到了眼前這位外罩一件黑色的外套，裡面穿著一條白色鏤空修身連衣裙的短身女練習生。

目光逐漸上移，韓子賢看到了對方的眼睛。

是對視？

不全對。

自打出生以來，各種形式的對視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聯誼活動里比這次距離更近的的十指交叉的對視也有好幾次，這說明同他對視的人很重要。

即他能突然想起某一段夢中記憶絕對跟眼前這位像「泰妍」的女孩子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臉上堆滿笑容，韓子賢向對方行了點頭禮。

只是這個女孩子哪裡像泰妍了，慢了一拍，他突然反應了過來。

敢情李哥說的是身高啊。

過分。

小小鄙視了一下李哥的惡趣味，他邊往下走邊問候道：「阿尼哈塞喲，我是韓子賢，是過來講一下接下來的拍攝內容。」

「阿尼哈塞喲，我是裴珠泫。」

短身女練習生小雞啄米般向他問候。

走到近前後，粗粗一估，他估摸著裴珠泫沒準還真跟金泰妍一般高。

不過漂亮也是真漂亮，淡淡的清秀臉龐上五官小巧又舒服的排列著，嘴巴薄厚適中，嘴角下沉，看起來很清冷，但是當她笑起來的時候又很甜美。

只能說SM娛樂合該倒閉歸倒閉，選人的眼光確實值得稱道。

韓子賢指了指過道旁的座椅：「我們坐下說？」

「內。」

裴珠泫微微彎了下腰，只是人卻沒有動，顯然是在等韓子賢，韓子賢反應過來，也不客氣，帶頭往裡走了兩步坐下，然後裴珠泫慢了他一步，坐到了旁邊。

只是裴珠泫坐下以後，兩手交握放在腿上，拘謹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等待老師訓話的小學生。

禮儀課滿分，但著實無趣。

該死的SM娛樂，害人不淺。

如果只是想保持工作關係，他只需要同裴珠泫講一講拍攝的內容，公事公辦，裴珠泫有趣無趣，狀態是拘謹還是放鬆，跟他的關係不大。

但是現在他對裴珠泫已經有不一樣的心思，迫切的想要了解眼前這位女孩子。

弄明白裴珠泫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又是如何刺激到他想起了某段夢中記憶。

裝模作樣攏了攏手裡的台本，韓子賢假裝無意的拋出了話題：「裴珠泫xi，我是1991年出生，我感覺你似乎比我小很多？」

報年齡，整理資序、輩分是半島社會社交中的一項必要過程，涉及到兩個人後續的相處模式，是否使用敬語稱謂，所以他自報年齡一點都不算唐突。

「1991年？」

居然和自己同歲。

雖然韓子賢沒有認出來她，裴珠泫心裡難免有些悵然若失，但是兩個人同歲的事實又讓她覺得有些神奇。

說的是韓子賢見證了她的成長，但是從另一個方面講，她又何嘗不是見證了韓子賢的成長。

從12年CF拍攝現場到處跑腿的新人，到今年3月份SHINee前輩的MV拍攝現場，安排人布置道具的疑似小組長的角色，再到眼下已經能擔當為她講授拍攝內容的助理導演，韓子賢這個同年的成長同樣喜人。

韓子賢一步步的成長也讓她看到了幾分自己成功的可能，頗受振奮。

「內，是不是比你大很多？但其實我還在讀大四，自身還有很多不足，待會兒如果你覺得我說的有問題的話，不妨直接指出來。」

說話的時候，韓子賢緊緊看著身旁女孩子的眼睛，可惜這次什麼也沒有發生，唯獨裴珠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了頭。

啊……這。

看來他應該稍微收斂一下，可不能給對方留下什麼壞印象。

……

右手按在腿上，輕輕摸著大腿，指腹滑過鏤空設計帶來的阻滯感讓裴珠泫慌亂的小心思慢慢歸於平靜。

她小聲問道：「那你是休學了嗎？」

裴珠泫會有這樣的猜測實屬正常，半島大學的學費普遍很高，為了籌措學費，很多大學生經常會休學幾個學期打工賺錢。

但是韓子賢沒有這個必要，他從大一就開始做兼職更多的目的是為了鍛煉自己，或是積累舞台演出經驗，或是學習諸如錄音、拍攝的技巧，為以後自己獨立出歌做準備。

「不是的，」他擺了擺手：「這只是我的兼職工作，還有其實我是外國人，不用服役，馬上就要畢業了。」

「外國人？我聽你的韓語……」

「內，我是華國朝鮮族。你呢，是不是比我小很多？」

裴珠泫抿著嘴唇輕輕頷首。

她張了張嘴，想要實話實說，但又感覺有點難為情。

畢竟23歲的年紀還在經紀公司做練習生，伸手管家裡要錢，任誰來都很難堂堂正正介紹自己。

不過最終她還是說出了口：「其實我也是91年出生。」

說完，她腦袋垂得更低了。

「內？」

韓子賢微微一怔。

竟然還真有91年的大齡練習生？

聽出來韓子賢話里的震驚，裴珠泫臉臊熱得厲害。

是了，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23歲的年紀還留在經紀公司，眼巴巴等著出道企劃，做著出道的夢，還想從別人那裡聽到好聽的話，怎麼可能？

本來最近就因為競爭壓力大，情緒有點低落，眼下她更加失落。

垮著肩頭，兩手扣在一起，低聲自言自語，像是在問韓子賢，但更像是在問自己：「1991年的人還在當練習生，幻想著可以出道，我是不是有點不自量力？」

韓子賢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

91年的練習生放在六七年前，可以是組合的忙內，放在兩三年前，還可以是組合內的大姐，而眼下……他不是專業的追星族，但是也聽說過愛豆越來越趨於低齡化。

91年出生的練習生絕對可以稱之為高齡練習生。

這要是讓老媽知道還真有23歲的年輕人在當練習生，非要再給他上幾節關於自由與人生的哲學課，以免他想不開，再次一門心思往選秀的隊伍里扎。

只是轉念又一想，23歲的年紀還留在經紀公司，還能留在經紀公司，眼前這個同年可真不容易，面對來自家人、公司、競爭者的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他側過身子看了過去，溫聲道：「怎麼會呢？我覺得你很了不起，就是會不會很辛苦？」

「內？」

裴珠泫有些訝異的抬起頭，看向韓子賢。

這還是除了家裡人外，第一個主動問她練習生活會不會很辛苦的人。

吃減脂餐，保持體重，每周至少有六天的時間奔波在公司和宿舍之間，起早貪黑進行歌舞練習，兩點一線的重複生活令人麻木到完全失去時間概念，然後等一個渺茫的出道企劃，怎麼可能不辛苦？

無數個夜晚里，她都想過要不要結束這種日子，但是第二天天一亮，可能是出於習慣，也可能是不甘心，她又會準時醒來前往公司。

被韓子賢突如其來的關心勾動了情緒，裴珠泫心緒起伏不平，但是要強的她輕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可惜，眼角微微閃爍的晶瑩出賣了她的真實心思。

韓子賢見狀主動避開了裴珠泫的目光。

他是要找出裴珠泫身上的不同之處，但是還不至於急功近利到完全忽視對方的低落情緒，其實他剛剛的話也不是套話，而是真的覺得裴珠泫了不起。

雖然他沒有當過練習生，但是架不住他曾經為了針對性的提高選秀通過率，有意結交了很多SM娛樂公司的華國籍練習生。

這些人或是被公司清退，或是主動退出，在離開半島的前前後後，向他坦白了很多的練習生內幕。

就比如公司不可能一直白養著一大群練習生，承擔這些人的培養費用，每一次出道企劃結束，一組人順利出道的同時還會有一大波練習生被清退。

其中年齡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衡量因素，可能對於經紀公司來說，練習生就是隨時可以替換的耗材，年紀越大的練習生越沒有留下的必要。

換而言之，能夠以23歲的「高齡」留在SM娛樂，還能獲得出演前輩MV女主角的機會，裴珠泫身上絕對有SM娛樂很看重的成分。

他回頭看了眼裴珠泫，不無自黑道：「你真了不起，說實話，其實我也參加過你們公司的選秀。」

裴珠泫吸了吸鼻子：「真的嗎？」

韓子賢說：「是07年的時候，我前前後後參加過兩次SM娛樂的選秀，但是兩次都被篩了下來，」說到這裡，他看向裴珠泫，一臉幽怨。

「面試的老師們說我舞感太差，根本看不到成長的潛力，還有人勸我嘗試轉型模特、演員。」

說起這段往事，韓子賢就來氣：「你說模特也就算了，我身高也是夠的，但是轉演員，轉演員誒，難道是我天生高傲，不想轉演員嗎？」

一般來說，演員的門檻確實要比愛豆高一點，這就好像被首爾藝術學院拒絕後，面試官向你提議可以去首爾藝術大學試一試。

殺人誅心。

被韓子賢的俏皮話逗樂，裴珠泫捂著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