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航天的價值

台下響起些善意笑聲。

都聽出來這位徐總師除了謙虛外還帶著一點言外之意。

我不懂經濟學，所以我不大放厥詞，你呢。

而顯然，這位提出『愚蠢問題』的提問者，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笨，

臉一下有些漲紅，但卻似乎更惱羞成怒，『固執』地望著台上的徐總師，

似乎是要看看徐總師要說出什麼『冠冕堂皇』的話。

徐總師倒是沒有生氣，幾十年工作生涯中，什麼風風雨雨都見過了。

像這種自以為的『聰明人』，時不時依舊能夠遇到。

只是笑呵呵著，停頓了下，等著台下的鬨笑聲停下過後，才再對著話筒繼續說道，

「對於航天的價值，我想大多數人都有答案，也不會有太多疑慮。是新時代的大航海，是更一片更遼闊，更廣闊的天地，是一個文明的必經之路。

放在更廣大而漫長的時間尺度，就像是魚離開海洋，就像是人類在陸地上擴張和遷徙。

能夠歷史中找到無數理由和答案，又像是一種必然。」

徐總師有些感慨地說道。

台下觀眾都止住了聲，一片安靜。

而那提問者，卻像是嗅到魚腥的貓，盯著傷口腐爛的蒼蠅，一下興奮了起來，

臉上像是在說，果然在說一些虛無縹緲，冠冕堂皇，脫離實際的話。

或者是，我就知道你要這麼說。

不過，

徐總師接下來的話，卻沒能讓他如願。

拿著話筒，徐總師瞥了這提問者一眼，他這個歲數了，就跟人精一樣。

看了眼，也知道這提問者腦子裡想些什麼，

不過他依舊笑呵呵，

「當然，如果是這樣的回答，我想這位同學可能會不太滿意，畢竟，這位同學想問的，是我們發展航天技術，去到另一個衛星，行星，乃至更遠距離的實際價值是什麼。」

徐總師沒再看那個提問者，只是看向禮堂里其他來聽講座的學生。

「或許大家都有類似的疑問，在喊出我們的征程是星辰大海的時候，大家都很激動和熱血沸騰，在看到我們某一個載人飛船升空的時候，會感覺到振奮和自豪。不過在激動和自豪之餘，可能也想不明白，我們要去太空，要去登陸月球，到底做些什麼？

「我們花費這些錢，到底能夠帶來什麼？是不是我們登陸到月球上，乃至未來登陸到其他星球，就是留下一個腳印，或者研究研究那裡的地質情況……

「或者，我們技術能夠做到，去在另一個衛星上，行星上建立永駐的聚居地，讓一些人在上面生存。

「可能也會有人有疑問，我們地球上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花大價錢，將一些人送到另一個行星上去，沒有道理嘛。」

徐總師說著，底下的聽眾除了不時露出些會心的笑容，基本都認真聽著。

至於那個提問者，徐總師也沒有去管他，他的話更多的是說給這更多人聽的。

「這樣想的話，其實是因果關係弄反了。當我們需要人登陸另一個行星，比如火星，在那常駐的時候，肯定是因為我們需要人上去做一些什麼。比如說……挖礦。而不是我們一定要將人送過去。

「而說回航天的價值，或者說，他對我們人類的價值是什麼，這個問題。我是這樣理解的。

「或許，做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在我們所有人的足跡都只在地球上的時候，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我們所有人的所有財富總量，就是我們腳下這顆星球。

「區別只是我們怎麼樣去利用它，或者把泥土裡的媒挖來燒水，或者核聚變，這就是技術進步在地球上的體現。

我將它稱之為，節流。」

看著台下認真聽著的學生們，徐總師笑了笑，然後再說道，

「但現在，我們想想另一種情況，我們足跡能夠抵達另一顆星球，它或許缺少一些生命存在的必須品，但是它有金屬礦，它有各種資源。我們能夠開發它。那麼現在，我們所有人的所有財富總和，就是兩顆星球了。

「我將它稱之為，開源。」

徐總師笑呵呵，伸出了兩根手指，在一眾人眼前緩緩晃了晃，

「我想，這就是航天最大的價值。」

徐總師以通俗易懂的話，闡述了關於航天價值的問題。

台下，一眾學生有些激動，就要鼓掌。

不過，徐總師再收斂了笑容，很認真地再說了一段話，

「當然，或許有的同學，依舊覺得對另一顆星球的開發是很遙遠的事情，我所描述的價值也太遙遠。

「但是，同學們，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或許，要完整開發和挖掘另一顆星球上的資源，將它變成我們的財富，需要走一千步。

而現在，我們或許第一步都還未落下。

但是，我們永遠不可能第一步就落在最後一步。在從第999步踏向第1000步之前，我們始終需要先一步步走完第1步到第999步的漫長路程。

這是一場長征，可是如果我們不踏出第一步，那永遠也沒有走到第一千步的可能。

科學與技術需要漫長時間的積累，今天在這裡的，有數學院的同學，在牛頓拿出微積分前，數學是從遠古人類的結繩開始的。有物院的同學，在愛因斯坦提出相對論之前，物理是從遠古某個山洞中的人類，在雷雨天，對著天空中劃過的閃電產生疑惑開始的。

我們在前些年，發射了我們自己的空間站，但，十幾萬年前，甚至更久之前，某個草原上，遠古智人抬起頭望見星空的那一瞬間，我們對星空的仰望和嚮往就開始了。

我們花費了漫長的時間才走到今天。

我們或許都看不到人類大規模走向星空的那一天，但我們依舊，總該為那一天的到來做些什麼。」

徐總師說得有些動情。

說完話之後，長吐了口氣。

台下的聽眾，物院，數院，以及其他學院的學生安靜了一陣過後，

禮堂里驟然響徹掌聲。

「謝謝。」

徐總師再笑著對著台下的聽眾道了聲謝。

大多數台下的聽眾已經得到了答案，並為之感到熱血沸騰。

那提問者倒是依舊滿臉不服氣，似乎還不滿意。

不過，負責安排學術講座的工作人員，已經將提問話筒給拿走了。

徐總師也沒有再朝著那邊多投什麼關注。

話已經說到這種份上，而依舊執著所謂經濟價值的，其實也沒必要再對其多說什麼。

對於那提問者的問題，除非你認同他的話，不然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

接下來，

徐總師再回答了幾個尋常的問題，解答了幾個學生關於航天方面的一些好奇，

最後留下一句，『歡迎大家畢業之後選擇航天工業集團』的話之後，

這次演講也就結束了。

不過，

在剛踏出舉辦學術講座的禮堂不久，

徐總師再被一道聲音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