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次回答 01
「姐姐……姐姐？」
肩頭傳來的輕柔推力喚醒了伏在酒店案頭酣睡的魏雪思，驚醒時，她的手碰到滑鼠，已經進入休眠狀態的電腦也與她一同被喚醒。
軀殼雖然醒了，意識還有點模糊，鎖屏界面的極光在魏雪思的眼裡扭動，跟裸眼3D似的。
「我……怎麼在這兒睡著了？」她扶額搖晃頭部，努力讓自己醒過來。
同屋的女孩穿著印滿桃心的寬弔帶睡衣，頭髮蓬鬆而凌亂，看樣子也是剛起床，還沒來得及梳洗。
「是啊，你怎麼在這裡睡著了？不會連妝都沒卸吧？這個習慣不好，屏幕有藍光，帶妝被藍光烤一夜，皮膚要老的。」
「幾點了？」
「七點半。」
「那你先去洗漱，我再眯一會，八點鐘要是我還在睡，叫醒我，謝了……」
說著話，魏雪思就閉著眼睛撲回床鋪，把頭埋在厚厚的枕頭裡，很快沉沉睡去。
再次驚醒時，魏雪思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腦子無比清醒，房間里很安靜，浴室里沒動靜，對鋪的床是亂的，被子拱成一疊疊的形狀，像蠶寶寶蛻的皮。
壞了，不會是睡過頭了吧。
她翻身坐起，又差點被嚇得躺平。
同事陳朵穿一身白浴袍，濕發上裹了白毛巾，臉上貼了白面膜，坐在她對面，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她攤開的筆記本研究。
「幾點了？」魏雪思又問。
「剛到八點，」女孩大概是想做一個無奈的表情，又擔心長皺紋，於是雙手扶在面膜兩邊，嬌嗔道，「姐姐，你怎麼老是問時間？我看你一夜沒睡，想讓你多睡會，我們走去公司也就十分鐘，你再睡一刻鐘都來得及，反正你的早餐只喝黑咖啡，急什麼嘛。」
是啊，慌什麼？慢騰騰地把雙腳踩進一次性拖鞋，魏雪思不適地捂住胸口，揉了揉，與此同時，她回憶起昨夜發生的一切。
時間，令她心慌意亂的，是時間。
「姐姐，你的筆記本上寫的是什麼呀？我怎麼看不懂……」陳朵把她的筆記本伸過來，問，「十天等於一年……××——341？什麼意思？」
什麼情況！怎麼光明正大地看別人筆記本呀！現在的小孩還能不能有點禮貌？！
一把奪過筆記本，看了眼她在昨夜寫下的塗鴉，魏雪思鬆了口氣，還好，她不是個善於做手賬的人，這麼亂的筆記，除了她自己，誰都不能看明白。
「沒什麼，算算房貸。」
她故作鎮定地合上本子，趿著拖鞋，走進浴室，鎖上門，擰開水龍頭，一氣呵成的動作后，她往自己臉上潑了兩捧水，然後，直勾勾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水珠從她的臉頰滾落，像奔流的眼淚，可她已經很久沒有大哭過了。
和五年前不一樣了。
現在，哪怕是在極短的時間裡經歷情緒兩極的考驗，她也很難崩潰到發瘋，相較於不發泄就會死的難過，她察覺的更多的是一種無奈的悲苦，整個人被極強的無力感壓得動彈不得。
昨天晚上，她以為破解了相機的妙門——每一萬次快門，她將有一次機會與過去鏈接——這個發現令她興奮不已，可是，很快，興奮就被詫異替代。
此刻，縱使閉上眼睛，她也能回憶起一組時間數據。
「2018年6月12日」
「2012年7月8日」
「2018年6月22日」
「2013年6月14日」
「2013年10月3日」
第一個時間，是她在海邊旅遊時拍錘尾鳳蝶的時間，那一次，鑽入她相機的雪夜合影的翻拍於2012年7月8日。
第三個時間，就是昨天夜裡。
她在酒店外的公園裡找到了單反相機與過去鏈接的竅門，那一刻，可真得意，她覺得自己好聰明，才十天而已，就破解了謎底，可當她再度將來自過去的照片導入電腦時，令她震驚的事發生了，對面的時間竟然跳了幾近一年！
準確地來說，她這邊過了十天，那邊卻過了341天。
什麼情況？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嗎？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對面是個仙？哦——不對，她的時間慢，對面的時間快，那對面是個什麼鬼？這麼不經活嗎？
OS不斷冒出來，魏雪思急了，公園裡的健身設施成了她發泄的對象，她一邊思考，一邊大力轉動黃色太極推盤，遠遠看來，很像衣著清雅但流浪在途的女瘋子在打一種很新鮮的「碟」，由於形貌實在可怖，她驚動了一對躲在灌木叢后親熱的野鴛鴦。
承接了熱戀男女同情的注視，魏雪思回過神，紅著臉，收拾好東西，扭頭一溜煙跑回酒店。
當時，同事已經睡了，頭上裹著真絲髮帽，臉上還戴著發熱眼罩，她放緩動作，盡量輕慢，坐到書案邊，借著電腦的光，梳理整件事的邏輯。
緊迫感籠罩了她。
第五個時間，2013年10月3日，是柏楮失蹤的日子。
原本，魏雪思以為她有足夠的時間想清楚，要不要改變過去？該以怎樣的方式改變過去，才能不影響現在和未來，確保不傷害任何人求得圓滿……可是，昨天晚上鑽入相機的照片，擊碎了她的幻想。
即便假定時間流逝等速，留給她的時間也只有111天，不到四個月而已，時間緊迫，她的腦子卻還是一盤漿糊。
她把每個重要的時間都寫在筆記本上，東寫一個，西寫一個，中間用弧線鏈接，很明顯，從已有的數據來看，時間的流逝並不相等，她甚至不敢想，是否在她傻眼的這個夜晚，就已經永恆地錯過了改寫過去的機會。
無力感降臨，她的心臟開始脫離身體，一個勁地往下沉，好長時間都緩不過來，她怕真的心梗，在混沌里溘然死去，一邊側卧著調整呼吸，一邊抓起手機隨時準備撥打急救電話。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閑魚APP上飄了個數字，有未讀信息等待她的查收。
消息來自ID：阿河在路上，阿河是單反相機的上一個主人。
「怎麼了？相機出問題了？沒記錯的話，相機賣給你兩、三年了吧？就是國行新貨也沒這麼長的質保期啊，不過，我這個人對美女向來慷慨，你有什麼問題？儘管說，我能幫就幫，就是不曉得，你打算怎麼感謝我？你在哪兒？我們要見面嗎？想你，一直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