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最簡單的法式土豆
國王路易十五到達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場景：孫子和孫媳婦站在田邊，對著遠處指指點點，似乎是在討論農事，在他們的身後，不遠處的小方桌上放著幾盤菜和一個精緻的小籃子，籃子里是半滿的的、洗乾淨的生菜；
小方桌距離精緻的小爐灶不遠，杜巴麗夫人正在動手煎著什麼東西；
再過去，遠處還搭著一個棚子，那是開放式的大廚房，廚房裡一群廚娘在忙活，廚房外又是一張長桌上，擺著幾個大碗大盤子，還有一溜兒好幾個大籃子，籃子里都是洗得乾乾淨淨的生菜葉子。
太多人圍著長桌，以致於路易十五到來都沒有人發現。
當然，路易十五是故意的。因為他沒讓侍從官宣告自己的到來。
他最初的計劃是不來。因為他不敢保證，以約瑟芬貴為奧地利女大公的身份，竟然能下廚，就是下廚了，他也覺得大概率不好吃。
結果侍從官回來跟他報告，說王儲路易·奧古斯都吃得很開心，杜巴麗夫人也讚不絕口，路易十五心動了。
然後他又得知，杜巴麗夫人讓侍從官轉告他，她打算親手為他製作美食。
所以路易十五來了。
路易十五也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看到這麼一副景象。
臨時搭建的窩棚廚房裡，油鍋滋滋滋地宣告著存在感，一筐又一款的炸土豆條被搬上長桌，然後很快就被人們分得一乾二淨。
路易十五甚至還想起來，他走過來的路上，就看到好些人的手上就拿著這樣的用生菜包裹著的薯條，一邊走一邊吃。
空氣中瀰漫著土豆的香味兒，特香，特誘人。
別人也就算了，杜巴麗夫人有心顯擺，一看到國王就興奮地招手。
怎麼你來真的？
當時路易十五的內心是拒絕的。
畢竟，土豆是豬吃的，這是人人都知道的真理。跟豬和罪犯吃一樣的東西，即便是路易十五，心裡也有個疙瘩。
但是，
沒等他開口，就忽然聽得一年輕女子歡呼：「終於成功了！」
路易十五循聲望去，杜巴麗夫人的身後，特製的爐子旁，不是安托瓦內特又是哪個？蹲在她身邊、一臉期待的，不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約瑟夫二世又是哪個？
得，
路易十五就知道，這頓土豆，他是跑不掉了。
杜巴麗夫人沒好氣地道：「這麼簡單的烤土豆，竟然這麼多次才成功。你真笨。」
安托瓦內特直接懟道：「你聰明，你的土豆還不是約瑟芬替你調味的？」
杜巴麗夫人道：「那又怎樣！我跟約瑟芬是好朋友。」
「那又怎樣？約瑟芬是我姐姐。」
「可你用不多久就要回維也納了。而我，不出所料的話，我跟約瑟芬一起，要在凡爾賽住很多年。」
路易·奧古斯都一聽，這還了得，立刻回頭：「約瑟芬是我的妻子！我才是要跟她共度一生的人。」
眾人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
小夫妻倆這才回神，連忙過來向國王行禮致意。
路易十五笑著跟約瑟夫二世互相問好，又讓孫子孫媳婦去忙自己的，這才走向杜巴麗夫人：「好吧好吧，親愛的讓娜，讓我看看你做了什麼。」
看樣子是培根土豆卷。裡面的土豆泥呈軟糯的淺黃色，外面裹著切得薄薄的培根，在油鍋里滋滋作響。油脂的香味兒混著豐富的碳水，就是沒有吃到嘴裡，大腦就已經叫囂著來一塊。
杜巴麗夫人用夾子夾了一隻，拿生菜卷著，示意國王嘗一嘗。
路易十五猶豫了一下，這才張口。
呃……
路易十五就眯起了眼睛。
培根特有的煙熏味兒，經過火的藝術后，油脂被充分地激發出來。而土豆吸收了培根的油脂后，在胡椒的刺激下，口感變得極為豐富且細膩。
入口即化。
對於上了年紀、牙口不太好的路易十五來說，這道培根土豆卷，真的是太友好了。
生菜又賦予了培根土豆卷特有的清爽。
簡直棒呆。
「來嘗嘗這個。這是最簡單的土豆菜肴了。約瑟芬說，這種烤土豆，以後每一個法蘭西人都能負擔得起。」
不知道何時，杜巴麗夫人已經打劫了一隻安托瓦內特烤制的土豆借花獻佛，惹得安托瓦內特大怒，「報復」性地從她面前的鍋里夾走一隻培根土豆卷。
路易十五當然不會拒絕。
同樣綿軟的土豆，卻因為融化的芝士帶來了完全不同的感受，加上一點點的培根碎混著蒜蓉、歐根碎作為點綴，極富有層次感的香味，加上豐富的土豆澱粉帶來的微甜，簡直妙不可言。
路易十五道：「平民真的能吃得起？」
杜巴麗夫人道：「我不知道。我在巴黎的時候，巴黎根本買不到土豆。」又道：「不過，如果是窮人，培根肯定是沒有的。但是鳥蛋，還有蒜、歐根這些，野外都能找到。將來土豆豐收了，賣掉一部分換成黃油，再加上鳥蛋和蒜，相信很多人愛吃。」
她都被路易十五養嬌了，還覺得培根土豆卷和烤土豆很不錯，更不要說以前。
杜巴麗相信，如果她現在還在做女招待，凡爾賽忽然來了這麼一位王妃，不但讓巴黎人知道土豆如此高產，還告訴她土豆怎麼做又簡單又好吃，那麼她每次吃到這樣美味的土豆，都會在心裡感謝一回。
一旁跟約瑟夫二世嘀嘀咕咕的安托瓦內特說出了路易十五的疑惑：「約瑟夫，我們都知道約瑟芬愛吃又愛玩兒，怎麼以前她一點都不露？我都不知道她擅長廚藝，還能把土豆做得這麼好吃！」
法蘭西人認為土豆是罪犯和豬吃的，其實奧地利也差不多。
畢竟文藝復興起源於義大利，義大利的美食文化甚至比法蘭西還源遠流長。受義大利影響，維也納人也愛吃，美泉宮更是意餐的天下。
約瑟夫笑道：「大概是因為土豆是農奴的食物吧。」
要不是看到北方的普魯士國王腓特烈推廣土豆，收穫民心，他也不會在奧地利搞改革，也推廣土豆。
就是因為他的強力推薦，現在的維也納才不像過去那麼歧視土豆。不過也有限。
約瑟夫二世相信，關於土豆的菜譜流傳出去，對他強化改革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