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神武門(2)
「相爺!是,咳咳,是定親王爺帶的火器營!」呼什圖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稟報。
「皇上調火器營做什麼?」和珅頓時緊張,忍著脹痛挪步出轎,寒風迎面撲來嗆得幾乎窒息。定親王綿恩高大魁梧,身穿青狐端罩狗熊一樣腆著肚子,身後跟四名王府侍衛。和珅在暖轎旁側身站定。等綿恩走到面前笑眯眯施一禮:「定王爺,新年納喜!」
「和相新年吉祥!」綿恩呆臉點點斗大的腦袋。這位王爺比皇上叔父還年長十四歲。定安親王永璜早逝,乾隆對武藝超群的皇孫恩寵非常,將京師精銳火器營交給他統領。
「沒去乾清宮赴宴,定王爺?」看綿恩不開口,和珅先問道。前年九月間火器營盧溝橋演練火炮綿恩無故曠班,他指使值班贊禮郎參了一本,沒想到太上皇只略加薄懲罰半年俸祿了事,為這件事後悔不已。
「二月里撥火器營兩千兵去四川,皇上要先調出來,守衛大內一個月;省得安逸慣了,誤了國事。——怎麼,和相不知道么?」綿恩不想啰唆,反問道。
和珅記起有調兵這回事。川楚陝三省交界犬牙交錯,山勢綿延幾千里,教匪東剿西竄,南追北馳,數十路官兵追得筋疲力盡。陝甘總督宜綿主張一邊防禦州縣一邊在山裡堵剿;總統軍隊的四川總督勒保則主張拉起大網層層逼剿,把教匪全部逼進川省境內。無論堵御還是逼剿都需要增添兵力,年前已經從雲南、貴州各調五千兵士給勒保充實各路人馬,現在又調火器營入川,想是皇上傾向勒保的逼剿方略。
「王爺勞苦功高!」見綿恩轉身要走急忙叫住,「聽說王爺府上修葺園子。去年修乾清宮,通州鹽政廳購置的楠木、柏木還剩不少——」
聽是大內木材綿恩摸修剪整齊的鬍鬚轉回頭。前年冬天守殿太監看護爐火不慎,乾清宮、交泰殿火災,和珅為欽命大臣督率戶部、工部、內務府不到一年工夫重修兩座宮殿,太上皇皇上對此大加讚賞,綿恩等眾臣也不得不暗中佩服。
請綿恩進橋頭值房。年前內務府將值房門窗漆刷一新,裡面卻依舊寒酸,靠北牆一張通炕,坐墊破敗不堪,東西牆靠窗幾把椅子黝黑。和珅也不落座命當值護軍領班退出去。
「臣記得楠木兩根徑二尺八,長兩丈七。三丈長上等柏木一根,兩丈的兩根,徑長都足有二尺八。」他如數家珍向前一步湊到綿恩耳邊,「戶部,工部都已經核銷的。王爺要用得上,臣讓內務府送去!」
「呃,要官價,官價,我府上出銀子。」綿恩猶豫著。明知道此人要壞事可如此巨大的木材天下難求,何況楠木價比黃金,他實在抵不住誘惑。
「嗻!臣自然照辦!不用王爺府上出一分銀子。」和珅預先說了免得他被下人蒙蔽。
「嗬嗬!咱先謝過和相。」綿恩略一思忖仰起臉笑,嗓音尖利,笑聲像夜貓子。「太上皇今日氣色可好?」
「該當孝敬王爺!老樣子,今兒前線有捷報,倒是心情大好。」和珅罕見地謙恭,說,「門上護軍、步兵統一歸王爺調度,還是——」
「我只管火器營,在三大門外駐紮,準備皇上隨時調閱。」綿恩仍舊不忘揶揄,「兵士們進駐皇城,我得親自約束,免得再出亂子。」
「王爺調教有方,調教有方。」和珅點頭訕笑。街上傳來零星爆竹聲。想起府里公主兒子等他家宴躬身向定親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