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錯上加錯
竇建德此時十分焦慮,他已經開始害怕了。
或者說,他不是開始害怕了,他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死亡的威脅已經籠罩了竇建德,甚至讓他無法正兒八經的好好思考。
但.依舊是如同那句話所說的。
危險與死亡並不會因為你的害怕而消散,也並不會因為你的這些情緒而遲來。
一封接著一封的急報從城外送來,那一支「卒衛」已經逼近了大德都城,也就是竇建德所在的地方了。
此時的竇建德已經陷入瘋狂。
他開始想要想辦法挽救自己的生命——比如找一個辦法,讓陳氏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一個瘋狂無比的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並且逐漸的紮根,緩慢的生長,直到最後讓竇建德什麼其他的想法都沒有了,腦海中只剩下這個瘋狂的念頭。
陳氏不是打著百姓的「旗號」來征討自己的么?
那麼
他就想一個辦法,一個讓全城百姓和自己綁在一起,無法分割的辦法。
竇建德笑了,笑的十分猖狂。
他不知道這樣的辦法有沒有作用,但他卻知道,即便是沒有作用,只要自己這樣子做了,也能夠對陳氏的聲望進行一次致命的打擊。
他已經瘋了。
幽州
李世民麾下的士卒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發動對「仲孫謝」的反撲,且遼州的諸多事務也已經在他的掌控當中了。
當他來到幽州,而且與陳臨安關係十分良好——且分到了一部分幽州的兵權之後,所有人都明白了陳臨安的選擇,陳臨安選擇了李世民。
即便陳臨安不能夠代表陳氏的態度又能夠如何呢?
有陳臨安在,那些人已經有了「後路」。
到時候,萬一李世民失敗了,他們也可以面向新的皇帝說:「我不是選擇了李世民,而是選擇了陳臨安,陳氏陳臨安!」
那麼,為了保證自己的「正統性」,新的皇帝也不會對他們怎麼樣,反而會接納他們。
除了沒有從龍之功外,他們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危險。
下注李世民便成了一個沒有風險,只有收益的事情——只要是一個賭徒,就會想要下注的。
遼州那邊,遼州五郡原本都在仲孫謝的掌控之中,但等到李世民在幽州站穩腳跟,遼東南郡的郡守「關山」便直接聯絡了李世民。
關山與李世民是老相識了,當年李世民意氣風發,從家中逃出來的時候,便是投靠遼東南郡的「關山」,從而掙到了自己的第一筆「功勞」。
也正是憑藉著在遼東對高句麗的軍功,所以李世民才成為了京中的新貴,被封賞為「天策候」,而後一步步的走到了現在的位置。
關山與李世民聯絡這本是意料之中的。
他本就是陳氏的門生弟子,自然不可能真心追隨仲孫謝,暫時與仲孫謝虛與委蛇只不過是在仲孫謝的麾下打探消息,隨時準備接應李世民罷了。
郡守府中
李世民背著手站在那裡,望著面前的柿子樹,臉上帶著些許悵然的神色,像是一個落寞的、孤寂的人。
柿子樹在秋日的時候已經結了累累碩果,那碩果掛在枝頭,滿滿當當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周圍的秋風稍微一吹,便有無數的葉子落下。
地面上,葉子鋪了一地,金黃璀璨。
「行了行了——」
「又要發什麼傷春悲秋的文字?滾回你自己的府邸里去,別整日難為我這一棵柿子樹了。」
坐在一旁的陳臨安打了個哈欠看著李世民唾罵道。
李世民這個傢伙,自從「卒衛」的消息傳來,說陳氏的人已經開始攻打竇建德之後,就整日跑到他這個小院子里,看著那棵柿子樹傷春悲秋,還故作愁緒的做了幾首關於秋日與柿子樹的詩詞。
陳臨安不怎麼懂詩詞,但感覺如果這些詩詞能夠流傳到後世,是會讓後世人覺著李世民是個文盲的程度。
李世民轉過身,看著陳臨安,臉上帶著無奈:「你啊,我不就是想事情么?」
他隨意的坐在陳臨安身側:「倒是你,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那些卒衛的安全么?」
「即便卒衛有這樣的雷霆手段,不似凡人之舉,但竇建德一定不會束手就擒的,他最有可能做的事情便是狗急跳牆,到時候卒衛應該怎麼做?陳氏應該怎麼做?」
陳臨安托著自己的下巴說道:「什麼怎麼做。」
李世民瞥了一眼陳臨安說道:「當然是該怎麼剿滅竇建德!」
「我猜測,竇建德最後一定會將全城百姓的安危全都捆綁到自己的身上,然後讓陳氏做出選擇——是要消滅自己,然後讓全城的百姓跟著自己一起去死,還是選擇放過自己,讓全城的百姓活下來。」
「這一定是他會做的事情。」
「因為他有炸藥的存在,炸藥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的殺死一大批人。」
「而若是陳氏選擇了放過竇建德——那麼就真的完了,日後不僅竇建德,還會有其他的一大批人會選擇用這個手段去威脅陳氏,那陳氏該如何選擇?」
「如果陳氏選擇拒絕竇建德要求,那麼也真的完了。一整座城池百姓的死亡,足以對陳氏的聲望進行一次致命的打擊,百姓們會崩潰的!他們不會理會這是竇建德的錯——因為竇建德死了,他們埋怨竇建德無法發泄心中的怒火,或者說即便是竇建德死了,他們也不敢埋怨竇建德。」
「那他們能夠選擇埋怨的、怪罪的人是誰呢?」
「是陳氏。」
「一些人會說,若不是因為想要試探陳氏,竇建德就不會選擇屠城;而若不是陳氏最後的選擇,那一城的百姓就不會死亡。」
「他們會把所有的髒水潑給陳氏。」
「而其餘的諸侯勢力也會順手推舟,因為他們害怕陳氏,所以就會順勢詆毀陳氏,想要破除陳氏的名聲。」
李世民眼睛中的擔憂並不是假的。
陳臨安伸了個懶腰,然後看著李世民緩緩開口說道:「行了,不必擔心那麼多。」
他笑著看向遠處的方向:「早在「卒衛」動身的那一剎那,陳氏就已經「動手」了,這種動手指的不僅僅是明面上的卒衛,還有暗地裡的一切力量。」
此時的陳臨安就像是睡虎蘇醒了一樣。
他的眼睛中帶著銳利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寶劍,如同這世上最鋒利的刀!
陳臨安輕聲道:「任何敢於挑釁陳氏人,都會面對最恐怖的事情——他們會知道,挑釁陳氏、試探陳氏,會是他們這輩子做過的最錯的事情。」
「而更加錯誤的則是在陳氏雷霆行動之後,還在執迷不悟的人。」
陳臨安周身冰冷無比:「他們會知道。」
「錯上加錯,是什麼懲罰!」
大德都城
城門外
「卒衛」已經抵達,但卻遲遲沒有動靜。
這一點別說是都城的百姓以及周圍的探子了,就算是大德都城內的竇建德等人都感覺到十分的迷茫,但他們也都抓緊這個時間,去繼續做「安排」。
竇建德的「安排」十分瘋癲,他令人在全城各地都布置了「炸藥」,並且派遣自己的「心腹」去等候著,只要卒衛開始攻城,這些人會立刻引燃炸藥!
到時候,整個大德都城都會伴隨著火藥一起上天!
那般巨大的炸藥力量,足以將整個城池炸毀!所有的百姓都無法逃脫!
當「安排」近乎完全成功的時候,時間也到了第六日。
一支「卒衛」從遠處縱馬而來,他們的最前方帶領著的並非是卒衛的首領,而是陳氏的「長公子」,下一任陳氏家主,如今的鎮國王世子,安國王——陳若瀚殿下。
陳若瀚抬起頭,看著這一幕,神色中帶著些許淡淡的「平和」。
他望著大德都城,身旁自有人上前一步,手中拿著什麼東西,沖著大德都城喊話:「安國王殿下親臨!速速讓逆賊竇建德出來回話!」
安國王?
城樓上那些守衛都看著下面那個縱馬而來的人,那個人便是陳氏的長公子么?
那個人.便是陳氏的下一任家主么?
其實說是下一任家主,但如今的家主陳湛幾乎已經不管事兒了,除非真的有什麼重大的變故才會再次掌權——比如這一次。
這一次便是陳氏家主親自下的命令。
不過片刻的功夫,竇建德便上了城樓,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的那些士卒,臉上帶著猖狂與得意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哈,即便是安國王親臨又能如何?」
「你來晚了!」
他的神色猙獰:「我已經在都城內外布置了數百處炸藥!」
「這些炸藥相互之間還有所勾連!」
「我這城池之中還有巨大的炸藥埋藏!」
「只要你敢攻城,我便令人直接點火!」
「到時候整座都城數十萬的百姓都要隨著我竇建德一起去死!」
竇建德咆哮著說道:「現在!立刻退軍!」
「否則我即刻點燃炸藥!」
「這一整座城市百姓的性命,便掌握在你陳若瀚的手中!」
「不要逼我!」
周圍的士卒聽到這話也瞬間有些「躁動」,他們完全不知道竇建德的布置,否則怎麼可能還在這裡為竇建德守城池?
但此時.他們只能滿懷期望的看著那城樓之下的陳氏大軍!
他們能夠活下去么?
城中的百姓也迅速知道了這個消息,有些人開始哭泣咆哮,哭訴著自己的悲哀,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他們的生命在這些高貴的權貴眼裡,便如同螻蟻。
如同塵埃。
一些人已然麻木,坐在家門口,眼巴巴的看著天空,等待著隨時有可能到來的死亡。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十分的「沉默」與「寂靜」。
而城樓下,陳若瀚只是輕聲道:「陳氏,從不受人威脅。」
他輕輕一揮手,身後的道卒瞬間整裝待發!
竇建德整個人都陷入了瘋狂當中,他已經顧不上讓人喊話了,他直接趴在城樓上,看著下方的卒衛:「陳若瀚!你瘋了么?你怎麼敢這麼做!」
「你就不怕背上這一城百姓的性命么?」
陳若瀚依舊在前行,而身後的士卒則是依舊跟隨,緩慢前行,壓迫感十足。
「哈哈哈哈哈哈哈——」
竇建德瘋狂的大笑著:「好好好,你們都以為我不敢是吧!」
「我告訴你們,沒有我竇建德不敢做的事情!」
「給我炸!」
他猙獰的咆哮聲傳遍整個城樓,所有人都聽到了。
「轟——」
一道炸雷聲響起,竇建德正準備猙獰大笑的時候,卻恍然發現一個事情。
那聲音不是如同「炸雷」的炸藥聲,而是
而是天穹上發出的真正的炸雷聲!
雷霆!雷霆!
只是剎那之間,無數的烏雲匯聚在天穹之上,方才還大日普照的天空瞬間布滿了烏雲,所有的烏雲與炸雷集中在一起!
閃電撕裂長空!
「轟隆隆——」
一道道雷霆聲響起,天空上迅速下起了瓢潑大雨,無數的雨點落在地上,落在城樓上,落在那本來正在點燃的炸藥上!
炸藥瞬間濕透,變得無法點燃了!
竇建德猙獰的神色變得僵硬了一瞬,但他卻再次開口道:「你以為我沒有想到,陳氏能夠改變天象?」
「有些炸藥在室內!大雨無法淋濕!」
陳若瀚以及身後的卒衛一言不發,只是繼續前行,剎那之間他們便「轟」開了城池的大門,而此時的都城還未曾響起任何一道爆炸聲。
陳氏所依仗的從來就不單單是「雨」,還有人。
城內無數個室內布滿炸藥的地方,此時都已經站滿了「人」。
他們的眼睛中帶著憤怒,他們的手中拿著木桶、碗、水缸、等等等等一切能夠澆滅炸藥的東西。
在這些人的身前,都站著一位「陳氏門生」。
陳氏門生遍布天下。
當他不開口說自己是陳氏門生的時候,誰能夠知道他是陳氏門生?
城樓上。
一位竇建德平日里最信任的「臣子」手中持刀,那刀放置在竇建德的脖子上。
大雨傾盆。
所有的人都陷入沉默。
城樓之上,跟隨竇建德到最後的,被他全心信賴的臣子們。
全都是陳氏門生。
官渡陳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