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施主,你也不想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吧?
秦錦初身姿端正,她手持一炷香,在禮完佛後站起身,將香插入了一旁的香爐里。
此時,秦錦初那欣長的身影背對著寧子期,清麗的眸子望著那燃燒的一炷香,突然問道:
「這段日子,印覺大師與我講佛法,我只覺受益匪淺,這位師傅你是印覺大師的弟子,想來也是精通佛法。」
寧子期不解其意,雙手合十,低垂著眉眼道:「不敢言精通,只是略懂。」
「那師傅可否告訴我,佛家講四大皆空,既然為空,又為何要勸人除惡向善,慈悲為懷?」
秦錦初緩緩的轉過身來,那一張妍麗柔美的玉容似是有些不解,靈動的眸子看向寧子期問道。
寧子期略一思索就是道:「佛家有真俗二諦,勝義諦無善無惡,無生無死;而世俗諦有善惡,有生死。」
「否定善惡是墮入惡取空,超越善惡是實證真妙諦,若要證得真妙,凡夫修行必須從斷惡修善入手,先修世俗,再見勝義,如此才能實證空性。」
秦錦初側過身去,留給寧子期一道如山川起伏般動人的側影,她眼神略有迷茫的看向那尊黑泥佛像,輕聲道:「師傅佛法高深。」
「我自離家以來,到如今已經半年有餘,一路所見,令人心寒。」
「我見著太多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甚至見到賣兒鬻女這些我只在書中才聽說過的詞語,一時間心有戚戚。」
「那些百姓有許多人都禮佛拜佛,但佛卻沒有改善他們的生活,也沒有救他們,師傅可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寧子期聞言心下嘀咕,這你應該去問皇帝老兒,他是怎麼治理國家的,才讓這麼多百姓流離失所。
「施主可信佛?」
「不信。」
秦錦初聲音婉轉動聽的道:「……但若我不信佛,便不能拜佛,佛也就不渡我了嗎?」
寧子期面露微笑道:「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我佛家隱宗只渡自我,不渡眾生,施主此話應該去問顯宗之人,而不應問我隱宗。」
「不過若施主非要答案,那貧僧也只能說,是我佛未到來,才是讓這世間多苦難。」
秦錦初還在仰望那佛像,聲音輕柔道:「那佛什麼時候到來?」
「如來!」
寧子期平靜說道。
秦錦初神色一怔,她那如明霜傲雪般嬌美的容顏若有所思,似是領悟了其中的意思。
見她表情,寧子期又是道:「若施主想渡他人,便出家為尼,加入顯宗。」
「若施主想渡自己,也可成為比丘,入我隱宗與佛相伴。」
「我觀施主心有佛性,若入我宗門,當可修成正果。」
秦錦初可不想出家,她螓首微搖:「師傅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這人俗事未了,不能出家。」
「況且我也並不信佛,隱宗之人不能救天下人,顯宗之人又過於假大空。」
「在我看來,人與人間應不別親疏,互利互助,並以善行影響他人,如此才可自我拯救,而不應去拜那虛無縹緲的佛。」
她望著廟中那黑漆漆的佛像,一字一字道:「它只是一泥像!」
秦錦初聲音堅定,似是認為這才是拯救蒼生的方法,唯有人人互助,方可拯救自己,拯救他人。
寧子期聞言卻是心下一凜,因為這個理念正是拜月教無生道的理念。
面前這若空山新雨,氣質純澈,美貌動人的女人,果真就是那無生道未來的月母。
只不過這位未來月母此時看上去應該是剛出道,還似是心有迷茫,正在修行。
秦錦初此時一雙妙目中帶著些許好奇的神色望著眼前這身穿樸素僧服,容顏俊美的和尚,她總覺得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和尚有些與眾不同。
她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聲音輕靈問道:「師傅卻是與這廟中的其他和尚有些不一樣。」
寧子期嘴角勾著笑意,讓自己看起來神色很是溫和的反問:「不知我與廟中的師弟們又有什麼不同?」
秦錦初一隻玉指下意識的順了順自己鬢角的如墨髮絲,似是在思索,看起來有些俏皮可愛,只是很快的她又眉頭蹙起,坦然道:
「我也不知為什麼覺得師傅你與廟中的其他和尚不同,或許是你看我的眼神不同?亦或者是你對我的態度不一樣。」
「而且我總覺得師傅你明明就在這裡,卻彷彿沒有融入這個世界一樣。」
秦錦初此時確實奇怪,她所修的無生道對他人的思維、氣質等有著極其敏銳的感知,這涉及無生道的秘法神通。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秦錦初覺得面前的寧子期有一種似是與時代脫離的落差感。
寧子期淡淡道:「我與師弟們並沒有任何不同,都是一個鼻子一張嘴,一對眼睛一對耳,施主著相了。」
寧子期倒也大體能猜到秦錦初為何會這麼說。
寺廟裡的師弟們年紀並不大,佛法修為還不精深。
在這個十幾歲的年紀,正是對女子好奇的時候。
尤其是師弟們從小生長在寺廟,沒見過什麼女人,哪怕是一個長相姣好的女子來到寺廟中,估計也要驚為天人。
更遑論寧子期哪怕前世見過太多美女,在初見秦錦初時都為她的外貌而驚艷,廟中的師弟們見到她,估計就真以為是天上的神女了。
理所當然的,師弟們在見到秦錦初來寺廟時,要不偷偷打量,要不就是害羞的不敢直視。
寧子期卻沒有那少年人的心思,反而對這位未來的無生道月母,感到一種由衷的警惕。
至於她說自己彷彿沒有融入這個世界,這隻能歸咎於自己是穿越者,與這裡格格不入。
不過這個女人倒是心思敏銳,這都能察覺出來?
秦錦初聽到寧子期那一番著相的話,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聲音悅耳,語氣都是帶了興緻:
「印覺大師不在廟中,不能聽大師講述佛理讓我有些遺憾。」
「不過師傅作為印覺大師的弟子,也是個有趣的人,佛理也很通達。」
「接下來幾日,在我離開這縣城前,恐怕要來廟中叨擾師傅一番。」
寧子期眉頭一皺,他來此的目的正是為了這位無生道的月母,哪裡能讓她就這麼離開。
見著寧子期皺起的眉頭,秦錦初眉眼流露出幾許揶揄般的笑意,問道:「莫非師傅不歡迎我?」
寧子期沒有回答她,他目光突然嚴肅起來,就這樣打量著秦錦初那一張秀麗嬌美,清雅脫俗的玉容,尤其是在她額頭上的梅花印記處凝視良久。
就在秦錦初被寧子期盯的心中發毛,暗生羞惱時,只聽寧子期問道:「貧僧還未問過施主名諱?」
兩人之前雖聊了一番,但卻都沒有互相通報過姓名。
秦錦初秀雅的眉頭微微一蹙,寧子期的回答實在是答非所問。
不過她良好的教養,讓秦錦初依然噙著淡雅柔和的笑意,她一隻手輕輕掃落香肩上落下的杏花瓣,聲音清麗悅耳道:
「到是我有些失禮了,小女子姓秦,名錦初,不知師傅法號為何?」
寧子期聽到她的名字,又是兀自低下頭來,似是在默默算著什麼。
秦錦初見他不再吭聲,行為極其怪異,與剛才講佛理時判若兩人,明明長了一張好看的臉,現在卻似是腦子有問題一樣,讓她莫名其妙。
就在秦錦初覺得自己可能沒必要與這傻和尚繼續聊下去時,寧子期的一句話,如一道驚雷般劈在她的腦海中,將她震在原地,嚇的花容失色——
「秦施主,你修的是無生道吧?」
「轟隆————」
恰在此時,一聲春雷炸響,隆隆的迴響聲震徹在天際,似是在預告著一場大雨的來臨。
秦錦初嬌軀微微一顫,臉色變的煞白,就連靈動的眸子都是猛然縮了一下,臉上難以自抑的露出一絲驚恐的神色。
這突兀而來的春雷雖然嚇人,似是展現著大自然的神威。
但在秦錦初耳中,哪怕是這震懾心扉的雷聲,也遠比不上面前這和尚那清淡的話語。
他、他是怎麼知道的?這可是連廟中的印覺大師也沒有看出來的事情,為何這麼一位無名寺廟中的普通和尚,竟能看出我修的是無生道?!
這可是她最大的秘密,絕對不能被人知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