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杖點殺神捕,最大的底氣
閉眼的方澈,微微偏側腦袋,耳廓微動,聆聽空氣被長刀揮砍撕開如布帛般的聲音。
他的靈感擴散,交織周身方寸,清晰的捕捉到了神捕耿策揮砍下的這一刀,勢大力沉,如大刀劈山嶽。
猶記起半月以前,在南照湖畔,白玉長堤上,方澈與耿策的驚鴻會面。
那一次,方澈面對耿策,靈感遭受壓迫,在氣息上被壓制,心頭明白很難是對手,只能騎乘老驢風緊扯呼。
雖然二者未曾有過交鋒碰撞,但方澈明白自己要斗過耿策怕是有點難。
而如今,再度碰面,卻是在這般境況下,在如此環境之中。
樓閣之外,磅礴春雨咆哮如柱,屋內入真武夫的氣勁激蕩,惹來狂風大作。
一顆顆如豆燈火搖曳不定,映照著那勢不可擋的刀光,晃眼無比。
耿策認出了方澈,他這一刀的目標乃是青鹿,卻未曾想這個瞎子會突兀出現,且擋在他的刀下。
眼眸一凝,刀勢卻未曾出現半分動搖,欲要將眼前瞎子亦是力劈為兩半。
作為三大神捕之一的耿策,乃是河洛城武夫中的頂流,雖然亦是入真的一流武夫,可他在黑衙當差多年,這些年的俸祿盡數砸在了打熬體魄上,氣血強身,真氣渾厚,與青鹿這等距離宗師半步距離的天才相差無幾。
這一刀的威勢,極其可怕,刀光蓋過如豆的燈火,宛若雲后一道驚雷!
然而,面對耿策這恐怖威勢的一刀,青衣瞎子持握著黃竹杖,反倒是屈起了腿,欲要往前邁出一步,宛若是要將腦袋遞送過來給耿策劈砍般。
這般詭異姿態,令耿策濃眉蹙起,可手中的刀,卻並無手軟。
只是,當方澈那屈起的腳掌化作堅實的一步,悍然踏落之際。
這少年瞎子身上的氣魄陡然一變。
邁出一步,似登高樓而望天地!
瞎子竟是倏地就比高高躍起的他都高了不少似的。
耿策只感覺彷彿有人在背後狠狠踏了他一腳,讓他渾身遍布經脈的真氣氣機都紊亂起來,原本勢不可擋的一刀,散去了無雙氣勢,變得軟綿下來……
卻見那青衣瞎子,再度連續踏步,一步又一步,連踏出三步,步伐略顯詭異,卻給人一種每一步踏下,氣魄都越踏越高之感,身上流轉的氣機亦是如山嶽拔高,登山巔高樓而俯瞰。
「這是……什麼……」
耿策的一刀,徹底喪失了氣魄,躍起的身軀落在地上,雙眸中逸散出些許的茫然。
方澈青衣飄蕩,烏黑的鬢髮飛揚,黃竹杖已然揚起,點在了耿策的心口。
「步伐,登樓。」
方澈閉目,側顏,輕道。
似在回應耿策。
他施展的正是剛剛接收的法門《八步登樓》,雖然剛剛掌握,可方澈施展起來,卻也有了些許威勢,專破氣機。
噗!
話語落畢,抵在耿策心口的黃竹杖瞬間爆發勁力,耿策那堅韌無比的肉身皮膜鼓脹,生死時刻,他激發了全部的意志,調動真氣,欲要擋住方澈這驚雷般的一刺。
可是,如今的方澈半月按部就班的作畫積攢熱流,又修鍊《天地氣》與《逐風槍》,早已將《逐風槍》的熟練度提高到了三成。
威力非半月前可比,加上新的地標道圖匯聚而成,反饋己身磅礴的作畫熱流,方澈以杖為槍,點出的速度,快到了無可阻擋!
槍出逐風,如碎風雷!
竹杖透體,雖無鋒,卻輕易刺破了耿策引以為傲的皮膜,於其心口後背,炸起一大團迷濛的血霧!
耿策眼眸之中的茫然尚未散去,便有一抹不甘心宛如滴在了水池中的漣漪般擴散開來。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耿策身為河洛神捕,抓捕過太多的罪犯,可卻也知道黑衙捕快乃是高危職業,終有一日會斃命當場,可不曾想會以如此方式。
半月前,這瞎子見他如見惡鬼,拔腿便是跑,根本不敢發生碰撞。
而如今,瞎子與他對拼,只是一擊,便潰了他的氣魄,一竿便點碎了他的心脈。
那時……這瞎子都是在裝的嗎?
耿策的身軀橫飛而出,跪倒在了地上,長刀無力的墜在地面,眼中的不甘終是化作了點點悲愴……
可方澈卻並未有太多的感慨,持握黃竹杖,側臉之際,烏髮飛揚。
在他身後,扛著大斧的青鹿眼中流露出驚喜之色。
「先生!」
「你前我后,各守一方。」
「好嘞!」
簡短的對話,便讓原本心思微微沉重的青鹿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有先生相助,那或許還有機會,至少,她的壓力不會那麼大。
方澈深吸一口氣,持握黃竹杖,靈感擴散,感知到了身後蓉姐與那位來自奇光洞的藍衫中年人胡廣的交鋒。
這是屬於修行人的交鋒,乃是方澈第一次見到,大受震撼。
憑空掌御天地之氣,甚至以氣御劍,令劍器具備極其恐怖的力量與殺伐,肉眼幾乎難以辯駁,只能得見灰影渺渺。
那樣的攻伐,方澈若非靈感增強不少,甚至連感知都做不到,於此等殺伐下,只有死亡一途。
不過,此刻方澈並未沉浸在感傷悲秋中,修行人有修行人的戰鬥,武夫則有屬於武夫的交鋒。
方澈一杖點殺了捕頭耿策,手段犀利,戰績耀眼,嚇到了不少江湖大佬,卻也讓不少江湖客們,有種走投無路的絕望,紅了眼眸,迸出殺機。
竹杖回收,經脈之中,一顆顆天地氣融合作畫熱流所化的氣丸在盤旋著。
一位又一位入真武夫撲來,真氣自毛孔中噴薄激蕩,勁力磅礴,可是方澈以靈感外放,感知每一位殺來武夫的動靜,隨後又以黃竹杖輕描淡寫的掃出、抽出、點出……
動作簡單,收穫卻極其有效。
氣丸在這一刻大放異彩,讓方澈幾乎擁有天生神力一般,一位位入真武夫被打飛,被竹杖抽中何處,何處便傷痕纍纍,或是皮開肉綻、或是骨裂筋崩。
方澈閉著眼,青衫獵獵,雖目不可視,可抽出的黃竹杖宛如生了眼眸,十分的精準。
河洛城的江湖大佬們,本以為今日扯著來自帝都的新城主的虎皮,可以拿捏醉春樓,分取一些利益,卻未曾想,這一日,竟是要流如此多的血。
另一邊,青鹿的出手就狠辣多了,巨斧揮舞,非死即傷。
不一會兒,便有幾顆腦袋被劈開,有些斷手殘肢被砍飛,鮮血飄灑,刺鼻味道交織樓閣內,桌案翻飛,珍饈薩滿地。
二人背靠背而站,守住了那立在中央的蓉姐,蓉姐身邊則有蹤跡渺渺的劍器灰影,時不時的嗡吟而現,撞在彷彿被狠狠敲擊布滿裂紋的冰面般的空氣中。
修行人的鬥法,與江湖人的血腥廝殺,像是一副黑白水墨畫,交融在了一起,於樓閣之內綻放。
許白浪身著錦衣,背負著手,立於藍衫中年人胡廣的身側,望著一片混亂的樓閣,一場盛宴,變成了一場令人生厭的廝殺。
他的目光鎖定在了死去的神捕耿策身上.
這位名震河洛城的神捕,竟是被那許白浪不在意的青衣瞎子所殺。
甚至本來被他鼓動的河洛江湖武夫們,也因為瞎子一桿刺殺耿策,而開始退卻,令本佔據一切主動的他,逐漸開始被動。
「如此瞎子……」
許白浪背負著手,盯著青衣瞎子,眼眸中有絲絲流轉的殺機。
「為何……為何一切都不如我所願?」
「在我成功道路上,總有各種各樣的阻礙,我在帝都是如此,被貶到了河洛小城……亦是如此,為何,為何如此不公!」
一股戾氣自許白浪心頭慢慢的生出,但很快被他壓了下去,他搖了搖頭,依舊意氣風發,自信一切都在把握中。
「哪怕有個瞎子攪局,可如今……一切都還是該結束了。」
許白浪聲音清冽,垂灑的烏黑鬢髮,微微飛揚。
他今日設下如此之局,為了掌控河洛行鏢司,真正的底牌非是來自奇光洞的御氣修行人胡廣,也非是那辜負了他滿腔熱情的夫子孟隨州,更不是一群烏合之眾的河洛江湖武夫。
而是……他自身。
一步踏出,錦衣飛揚,左手食指與中指併攏為劍訣之狀,輕輕向下一扯,似在天地間扯出一道蒙蒙白線。
霎時,凝實的天地之氣自其身後激蕩匯聚成道道舒展開的匹練,似孔雀開屏,化作了一柄又一柄半透明的鋒銳氣矛,凌空懸浮,密密麻麻。
第三位修行人,許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