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點生成真法性，二儀煉就出塵仙
小院迴廊春寂寂，浴鳧飛鷺晚悠悠。
逼仄巷弄內，陽光傾灑，酒香飄蕩，老人放蕩不羈而側坐，白色鬚髮飛揚，笑意盈盈開口，聲言震耳。
助小友叩開修行之門？！
聲音縈繞在低矮小牆環繞的小院內，中央的桃花樹微微搖曳，嫩芽似被無形微風所吹動晃蕩。
蓉姐捏著陶碗飲酒，聽聞孟隨州話語，杏眸中不禁流露出一抹異色。
方澈聽言，只覺耳畔振聾發聵，腰桿不由挺直，黃竹杖擺於雙膝之間，正色抱拳：「方某，洗耳恭聽。」
孟隨州捋須大笑，待得笑聲漸熄，亦是坐直了身軀，撣了撣儒衫上片許落葉。
「此世之修行，出現歲月不可追溯，或許萬年前，或許萬萬年，但修行最開始出現，只是世人為了在混亂蠻荒中無盡天災妖禍中苟活下去，是以人力抗天地之始，典籍所記，有聖人出世，天地氣引生花，教導世人掌控天地之氣，學會修行，是以修行燦爛，直至如今。」
「夫玄道者，得之乎內，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乃為思道之要言。」
孟隨州點了個開篇，小院內一片寂靜，哪怕是早知修行的蓉姐，亦是認真傾聽。
盯著老驢豐臀瞪眼的青鹿亦是側耳傾聽。
方澈正襟危坐，張開眼眸，灰敗的瞳孔毫無光澤，他亦是在認真的聆聽著。
孟隨州捋須，飲了口美酒，繼續道：「既然說修行，那便且淺說一下修行的境界。」
「妖有妖之修鍊之法，吸食天地精氣，沐浴日月精華是為妖法，吞食血食亦為修行，人有人之修行法，卻是更加繁雜絢爛，旁門左道不計其數，但如今天下，各大修行勢力所承認的正統修行之法，境界劃分大體為三大境。」
方澈呼吸微微沉重：「敢問是何三大境？」
孟隨州一笑：「修行之始，初窺天地，壯大己身，是為人世間，待得明白修行之真諦，遂是感悟天意，凌駕自然，托舉大道，是為養生主，最終實現無拘無束，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之大逍遙，是為逍遙遊。」
聲音落畢，整個小院似有餘音縈繞，桃樹枝葉被震動的簌簌抖動。
微風拂動，方澈青衫衣袂飛揚，眼眸中亦是流露出了些許的嚮往之色，自顧喃喃。
「人世間，養生主，逍遙遊……」
方澈感覺眉心泥丸宮在微微震動，那閃爍光澤的神筆似是迸發出無數的光澤。
「莊子嗎？」
方澈抿了抿唇。
隱約覺得這三個大境劃分有些熟悉，但熟悉之中又帶著陌生，恍恍惚惚，如一夢黃粱。
方澈輕輕搖頭，繼續聆聽夫子說修行。
孟隨州捋須，飲了口酒，看了似在沉思什麼的方澈一眼，繼續道：「三大境之下，又分四個小境，共意為十二重樓……」
「人世間大境之下，初涉修行，是為御氣，掌御天地之氣，武夫修鍊出真氣，實際上亦可算御氣修鍊，不過掌握的乃自身之氣，與御氣修行人比，乃為小氣，這也是為何說，江湖武夫不入宗師，面對修行人連逃命都難。」
「只因宗師的真氣積累足夠渾厚，且對真氣的掌握，勉強能達到與修行人所掌御的天地之氣所抗衡，哪怕稍弱下風，至少能脫身而逃。」
方澈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樣說來，武夫其實亦算是修行人？」
孟隨州笑道：「倒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一些江湖武夫，沒有修行人天賦，便堅持走武夫之路，修至宗師，凝練一身真氣，轉化為真元，被稱之為大宗師，倒也能在御氣之中縱橫無敵，可稱修行人。」
「因為御氣初始，御的乃是天地靈氣，那許白浪便是如此境界，其後御氣愈發熟稔后，便似抽繭剝絲般，從天地靈氣中剝離出先天元炁，元炁一成，便算走到御氣之境的頭，奇光洞那胡廣就是此境。」
「其後，便以元炁聚斂丹田，凝成一顆先天元璞，人體生璞玉，是為人世間二境，亦是第二重樓，元璞境。」
「如此境界，元炁指尖繞，武夫中的大宗師對上，屈指可殺。」
孟隨州淡淡一笑。
方澈深吸一口氣，他不知武夫大宗師是何境界，但至少絕非如今的他所能應對的。
畢竟，他如今只能勉強殺一流武夫而已。
「元璞之後，是為抱神，何謂抱神？古籍有云：抱神以靜，形將自正，此時境界，丹田元璞以神鵰琢出人形，如真神端坐軀體，修行人的靈識蛻變為神識，生出元神，為修行人第一次飛躍，至關重要，俗話說，抱神兇險關，亡骨百萬也。」
「有太多修行人隕於抱神一境，只因扭曲了元璞之形，便會粉骨碎身，身死道消。」
孟隨州談及此境，不禁感慨萬千，搖了搖頭，痛飲一口在料峭春寒下，逐漸涼透的美酒。
「抱神之後，便為人世間最後一境，是為歸真，返璞歸真，無缺無漏，入體之元炁，俱數能為之掌控而不缺漏不從七竅溢流，舉手投足便有不俗威能，已然是人世間之極致。」
「武夫若是要媲美歸真修行人，便唯有達到武道傳說之境，凝出一顆真武不滅心，方可與歸真修行人抗衡而不落下風。」
「那已然是登天般難以踏臨的境界了，比修行人修至歸真更難。」
孟隨州依舊搖頭，只道修行難。
方澈緩緩閉目，體味著老人所說的「人世間」四重樓。
片刻后，孟隨州眸光微微開闔，天地之光輝似乎都晦澀昏暗了幾分。
「人世間之後，便為養生主，便是取天地自然之無極，以養自身精髓，同樣分四小境，四重樓。」
「是為承意、燃神、觀火、舉道……」
「何謂承意？古言曰：彼意自然，故承而用之，則夫萬物各全其我，一入承意，承載天地真意，如融天地，哪怕天地遼闊俱是可感知，十丈，百丈，千丈……乃至萬丈距離之螻蟻搬食，俱可觀之清白，此乃一個超然之境。」
「至於其後的燃神、觀火、舉道……一步一超然，若能燃火，便已然可登臨南天仙境，位列仙班。」
孟隨州說到後面，便開始模稜兩可了起來。
「方小友，非是老夫不言說，修行之路，一步一腳印，勿要好高騖遠，明了道路便可，可看的太遠，亦非好事。」
「最後的三大境之逍遙遊，哪怕老夫也所知寥寥……每一位得證逍遙遊者，皆是天地間一等一的大修行人，壽元漫漫，萬載不滅，千世長存，世人亦冠之以逍遙長生客，當為一教之主，哪怕登臨南天仙境，仙人亦是俯首恭敬，乃遙遙不可及之境。」
話語至此，修行之境俱數談及完畢，宛若大雨停歇，天地歸於靜謐。
整個小院內，只剩微風徐徐之音。
孟隨州開始飲酒，細細品味美酒潤喉的滋味，亦是給方澈一些時間消化。
許久，方澈呼吸才是逐漸放緩。
他站起身，抱拳作揖：「多謝老哥解惑，方某聞言，醍醐灌頂，對修行也終於不再是模稜兩可，愈發嚮往修行了。」
孟隨州笑點了點頭，蒼髮飛揚：「嚮往修行，人之常情，可修行一路皆白骨，為修行而身死之人，太多太多了……那許白浪，便可算是一例。」
「但觀小友意志堅定，想來修行路上的屍骨累累，定是無法嚇退你，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成人之美，傳你一篇御氣入門法，斗膽做你修行引路人，一來評測你是否有修行天賦，二來也讓你可窺門徑，不至於於修行門前徘徊而不得入，心中得個明白。」
話語落畢。
孟隨州抬起手，二指併攏，點在了方澈的眉心，天地起風，有氣沉淪，霞光引墜，慢慢的方是消散為虛無。
「天之道，妙用不虛傳，一點生成真法性，二儀煉就出塵仙。」
「小友，且入這一場人世間。」
孟隨州輕笑，點在方澈眉心的二指，輕輕取開。
而方澈只感覺耳畔轟鳴。
有一篇經文，在風浪嗚咽之間，如洪鐘大作，慢慢躍然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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